第38章 怨緣相交

錦瑟端着茯苓糕，低頭往清韻閣走。心裏暗暗自傷，近日，王爺一直待她冷淡，而她也不知為何。兩人相見時間本不多，而他卻總是頭也不擡的與她擦肩而過，她甚至懷疑，初來之時，他懷抱自己在靜慧齋門前臺階上端坐一夜是否只是一個夢。

“站住，好大膽的奴才，見了嬈妃娘娘也不跪下行禮。”錦瑟一嘆，随即行禮問安。霁月上來，一手打翻錦瑟手上的錦盤，茯苓糕散落一地。他冷哼一聲，“進宮這麽久了都沒個規矩，看來是該好好教教你了。”兩個小宮女應聲上前，壓制住錦瑟，把她拖到一處較偏僻之地。錦瑟跪下地上，不吭一聲。

“喲，啞巴了？之前不是挺牙尖嘴利的麽？”霁月一把揪住錦瑟的頭發，狠狠的向外扯拉着，又一腳踹到錦瑟的腰部，讓她幾乎匍匐倒地，錦瑟覺得頭皮快痛得沒有知覺了。霁月仍是不解氣，右腳踩到錦瑟的手指上，她痛得錐心卻咬牙不語，眼睛死死的盯着嬈妃。

霁月恨恨的說：“白梅何以在六月盛開？蝶妃何以平白受賞賜？都是你這個小賤人在暗地裏搞鬼！賊喊捉賊，居然還敢誣陷我們娘娘，你是有幾個腦袋不夠砍？”錦瑟仍是不言語，死死盯着嬈妃。

嬈妃款步上前，岚媛藍色水霧裙逶迤拖地，镂空金鸾步搖随之而動。緩緩開口：“你還有什麽要說的盡可以告訴本宮，本宮會好心将你的遺言轉告給你想送達的人。”

錦瑟開口，道：“即便娘娘地位尊貴，但只要身為六宮之人，就不可甚動私行，若奴婢有錯，該交由慎刑司定罪後再做處罰。況且，現在有比處罰奴婢更重要的事等着娘娘去做，而且此事，非由娘娘做不可。”

霁月揚手要抽錦瑟，嬈妃揮手制止了。她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聽聽你說的有什麽是本宮非做不可的事。”

錦瑟環視左右，嬈妃便示意讓小丫頭退下，獨留霁月在旁。錦瑟緩緩開口道：“謀害娘娘的人，自然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只是此事确實與蝶妃娘娘無關。娘娘進宮多年，自然清楚蝶妃為人，此事是有人栽贓陷害，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是否如奴婢所說，娘娘一查便知。”

嬈妃想了一會，便嬌笑道：“果真是個伶俐的丫頭，良禽擇木而栖，你若跟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錦瑟道：“奴婢謝娘娘厚愛，奴婢入宮當差，後宮妃嫔自然都是奴婢的主子，娘娘以後若有什麽吩咐，奴婢也一定任勞任怨。只是，奴婢現在被分到幻蝶宮，若棄蝶妃而去，豈不成了不忠不義之人？娘娘賢德，又怎會再用奴婢呢？侍奉主上，忠心是最重要的一點，若無忠心，只有伶俐，豈不是引狼入室麽？”

嬈妃又是嬌媚一笑，“本宮是真心看重你，可既你如此說，本宮又怎能不成全你一片忠心呢？”嬈妃後退，招手。霁月會意一笑，拔下頭上的釵子，一步步像錦瑟逼近，釵子泛着寒光，似毒蛇的牙齒。

錦瑟嘆息了一聲，終究是躲不過，命運安排。想必明日蝶妃就會聽聞她失足落井的消息，婢女不過如蝼蟻，不值一提，只是四皇子，王爺，八皇子，十公主，他們會多麽悲傷呢？

霁月舉起手中的銀釵，狠狠的刺下，忽然飛來一人，攔下她的手，竟是三皇子。

三皇子略一發力，霁月手中的銀釵應聲落地。

嬈妃冷笑一聲：“區區一個丫頭，怎勞得三皇子親自出手，恐怕失了身份。”

三皇子溫和一笑，“嬈娘娘金安，母妃正要找錦瑟呢，我不得不把人帶走了，請娘娘切莫見怪。”

錦瑟向嬈妃行禮道別，跟着三皇子的後面，亦步亦趨的走向大道。

“多謝三皇子。”

“姑娘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切莫挂心。”三皇子回頭，溫婉一笑，錦瑟冷不防對上他的眼，窘迫低眉。

“身上的傷如何？”三皇子柔聲問道

“并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好了。”

“那便好”，他眼裏的笑意如三月春風，盡是溫暖。

“只是，奴婢還有一事相求。”

“姑娘盡管說，我定會盡力相助。”

“奴婢希望今日之事，三皇子不要告訴任何人，只當沒有發生過。”

“好，一言為定。”三皇子輕笑道。

三皇子轉身，在前面走着，他的腳步很慢，似乎是特意顧及受傷的錦瑟。錦瑟在後面，心中百感交集，他兩次救她性命，此恩此德，終生難報，她終究欠他一份情。

回到清韻閣，三皇子以身體不适為由喚了太醫，待太醫開完藥後囑咐他此次就診不要讓旁人知道。錦瑟心裏又是一陣感動。

他囑咐她好生休養，然後便離去了。

屋裏的碧彤卻仍在抹淚，道：“老天待姐姐何以如此不公？我真恨自己不能替姐姐遭罪！”

錦瑟嘆氣道，“好妹妹，是我自己命薄。你別傷心了，所幸有驚無險，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了麽？”

碧彤哽咽道：“一身是傷的回來，怎能說是好端端，以後姐姐若出門，一定要帶上我。我雖無用，但至少能死在姐姐前頭，不讓那些人輕易得手。”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在地上鋪了一層軟軟的黃暈，幾縷陽光折射在碧彤的臉上，更透出淚水如珍珠般晶瑩。錦瑟的冰冷的心也被這幾米陽光照亮了，添了暖度。

一連幾天，錦瑟都抱恙待在房裏，期間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來探望過幾次，十公主和八皇子雖欲來卻被錦瑟阻止了，而王爺恐怕只以為她真的是偶感風寒，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他來，她怕他傷心，他不來，她心裏卻如此失落，錦瑟苦笑。

碧彤成日在她身邊似小鳥般叽叽喳喳，倒也解了不少悶。碧彤疑惑的說：“蕭嫔娘娘被皇上趕回皇宮了，因為上次的白蘭花的事。也不知為什麽，都過了這麽久了，嬈妃突然查出真兇，皇上命人連夜趕去搜宮，搜到了夾竹桃花粉。皇上大怒，讓她會栖鳳殿好好的思過，任何人若沒皇上旨意，不得造訪栖鳳殿。”錦瑟嘆息，“看來皇上真是偏寵嬈妃呢！”

碧彤也嘆息到，“聽幻蝶宮年長些的宮女說，其實在嬈妃進宮之前，皇上對咋們娘娘也是極好的。但不知為什麽，娘娘突然對皇上冷冰冰的，每每皇上來都自讨無趣，漸也不常來了。後來嬈妃進宮，皇上便專寵她一人。雖無恩寵，所幸娘娘還有兩位皇子，将來無論哪位登基，都是嫡母皇太後。”

錦瑟趕緊捂住碧彤的嘴，道：“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那天腦袋丢了都不知道怎麽丢的呢！”

碧彤卻不以為意的一笑，道：“這是在自己宮裏，自己房裏，有什麽要緊的！”

錦瑟卻瞪了她一眼：“上次冬靈的教訓還不夠麽？雖是一宮的人，難保沒有異心，隔牆有耳，小心為妙。”

碧彤吐舌，笑道：“姐姐放心，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