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地獄模式
“叮——”劍與槍相交,發出清脆的聲音,兩人的速度極快,眼力不好的只能看到兩道殘影。
僅僅只有一招,沒有衆人想象的火熱交戰,也沒有所謂的争得不分上下,場面一片安靜,仿佛死一般的靜止,□□點在宛枷左肩,鮮紅的血液慢慢滲出。
“表哥!”伴随着陸栖的一聲大喊,整個世界仿佛再次活了過來,衆人紛紛開始了議論。
“天哪,僅僅是一招,居然戰勝了那個傳說中的迷霧山莊莊主!”
“看來號稱五大絕地之一的迷霧山莊也不過如此,聽聞上一任莊主就是在與人比武的時候死的。”
“咚——”一聲巨響,場面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望向了場上那個手執□□的男人,只見他收回了□□,槍尖朝上,剛剛那聲巨響就是□□敲擊地面發出的。
“你沒有用全力。”楚戰眼神冷凝,他的目光無法從宛枷滲血的左肩移開,仿佛有什麽很讓他在意的東西,只覺得那紅色很是刺眼,卻又不明白這股在意從何而起,“為什麽?”
“……”宛枷沉默,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他承認自己剛剛确實是走神了,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放下過去,但宛枷突然意識到,是他太天真了。
他在愧疚。
不僅是愧疚自己先前為了攻略犯下的錯誤,更是在愧疚他現在在試圖壓下這股愧疚。
這樣的感情讓他出不了劍,他無法對他愧疚的人出劍。
“你的心不誠。”不知為何,楚戰有些憤怒,他是一個戰士,他也看重這場比武,但對面的走神讓他憤怒,而同時他卻也知道,他憤怒的不僅是這一點,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你既然不能誠于劍,那此次比武便沒有意義。”
說完,楚戰轉身就走。
宛枷想要伸手挽留,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挽留什麽,口中幹澀,他知道自己應該辯解什麽,卻又知道對方沒有誤解什麽。
他确實,心不誠。
于是他只能望着手中的劍,望着它,碎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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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把極為普通的劍,不是什麽神兵利器,甚至是一把極容易損毀的劍,宛枷用它是為了鍛煉自己對內力的控制力,而如今,因為情緒的波動,它碎了。
“表哥!”此時陸栖終于從二樓的雅間跑了下來,來到了宛枷身邊,“你的傷……”
望着陸栖擔憂的眼神,宛枷回以一個安撫的笑:“無礙,包紮一下就好,他最後有收力。”說宛枷沒有出全力,楚戰又何嘗不是如此?在察覺到了宛枷的走神之後,楚戰就收力了。
“……”然而這回陸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好說話,他強硬地拉着宛枷往先前的雅間走去,“先和我回去。”
一邊沉默了許久的花嫣然見此将一小瓶藥遞給了陸栖:“陸小兄弟,這是傷藥,雖比不上迷霧山莊出品,效果卻是不錯的。”算是表達了她的立場。
陸栖點點頭,接過了藥,道了聲謝便拉着宛枷離開了。
望着陸栖的背影,花嫣然掩面一笑,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顯得有些狡黠:“真是,了不得的孩子呀。”
二樓雅間,陸栖将宛枷按在椅子上,看動作似乎是要給宛枷上藥的樣子。
宛枷連忙阻止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陸栖皺眉:“坐好。”
宛枷一抖,他還沒見過陸栖這麽嚴肅的樣子,一直以為他是個乖乖的還有些害羞的小孩,沒想到陸栖也會有這樣的一面:“讓似月來吧,她懂些藥理。”
“……”陸栖停止了動作,深深望了宛枷一眼,問道,“你這傷得把衣服脫下來上藥。”
宛枷有些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妥協道:“似月,你先出去吧。”
“是。”門口的似月微微行了個禮,便推開門離開了雅間,這時陸栖才意識到剛剛似月是在裏面的,或許是他太關注宛枷了,竟沒有注意到似月一直都沒有離開雅間。
撕開宛枷左肩的布料,陸栖才發現傷口根本沒有宛枷說得那麽輕,明明刺進去那麽深,左半邊的衣服都浸了血,宛枷卻像個沒事人一般被他拉進來。
陸栖不由抿了抿嘴:“我剛剛拉着你,是不是弄疼你了。”
“啊……”宛枷像才回過神來一般,又覺得眼前的陸栖還是他熟悉的那個陸栖,于是他又恢複了往常的笑,“不疼的。”
陸栖皺眉,怎麽可能不疼,血流了那麽多,他第一次看到人的體內會流出那麽多血,他還拉着宛枷走了那麽遠。
“咚咚。”忽然傳來門被輕輕敲響的聲音,陸栖前去打開門,門外凝霜端着一盆水,邊上還有一塊白布,站在她前面的是似月,手裏捧着一套幹淨的衣物,而剛剛敲門的就是似月。
“我想你需要這個。”似月開口,非常默契地,凝霜遞上了銅盆。
陸栖接過銅盆,同時似月将衣物放在了靠門的椅子上,陸栖再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粗心,向二人道謝後回了雅間。
屋內,宛枷已經脫去了帶血的衣服,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傷口還在流血,血順着胸,直至腰腹之下。
陸栖加快了腳步,用白布沾了水,擠幹,開始擦拭宛枷身上的血跡,擦到傷口的時候陸栖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
但是在血跡被擦幹淨之前,宛枷不止沒有吭聲,身體連抖都沒有。
“真的……不疼嗎?”陸栖覺得嘴裏有些幹澀,他記得小時候娘親給自己縫衣服的時候曾經被針刺到過手指,當時娘親疼得差點哭出來,但還是笑着和他說不疼。
可如今宛枷身上被刺了這麽深一個傷口,他卻還是回答着和當年娘親一樣的答案,陸栖卻是不信的。
怎麽可能不疼呢?不止是身上的傷口,當時楚戰所說的話若不是真的,那無疑是對武者的侮辱,若是真的……宛枷的心裏只會更加難過。
但是宛枷的笑一如往常:“不疼的。”
下意識的,在上藥的時候,陸栖下手重了些,可盡管如此,宛枷也沒有抖甚至一下,陸栖似乎有些懷疑宛枷是不是有傳說中的無痛症了。
“沒有哦。”聽着宛枷的回答,陸栖才意識到自己問出了聲。
“只是……”已經麻木了而已。剩下的話淹沒在宛枷的喉間,陸栖有些疑惑地擡頭,宛枷卻沒有再說。
待傷口包紮好後,宛枷穿上了那套衣服,考慮到宛枷的傷,似月送來的衣服比較輕便,墨綠色的長袍掩蓋了繃帶滲出的血色。
随意整理了下衣服,宛枷望了眼窗外:“天色不早了,我看時間也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出發?”
“你忘了,我們約好要去望月亭的。”
陸栖這才想起來,這是不久之前約好的,可中間出了這麽多事,卻好似過去了很久:“可你的傷……”
“沒事的。”宛枷露出了自信的笑,“這種傷還不至于讓我爽約。”
陸栖有些猶豫,終究是先前宛枷描述的望月亭的景□□惑更大,只好點點頭道:“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說,我們立刻回來。”
“好。”宛枷點頭。
出來的時候尚是黃昏,天上樓發生的事似乎還沒傳出多遠,走了一段路後就沒什麽人讨論了。
提前讓似月她們回去,宛枷和陸栖兩人向着望月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有些安靜。
跟着宛枷再次走過一個小巷,遠遠便可看見亮着河燈的望月湖,陸栖有些驚訝:“表哥來過京城嗎?”似乎非常熟悉從天上樓到望月湖的這段路的樣子。
“啊,算是吧。”宛枷給了個模糊的答案,帶着陸栖走到了湖邊。
“船家,還去望月亭嗎?”宛枷問向撐船了老者。
老者搖搖頭:“不去喽不去喽,天晚了要回去喽!”
宛枷望了眼天色道:“可以租船嗎?”接着掏出一錠金子放到老者手上。
望了眼手中的金子,老者猶豫了下同意了宛枷的要求。
帶着陸栖上了船,宛枷随意往船上一躺,這時陸栖才意識到不對:“表哥,你會劃船嗎?”
“不會啊。”宛枷答得輕快。
陸栖一驚,此刻船已經離岸邊有了些距離:“那、那我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乘船游湖,這樣随波逐流不也是一種樂趣?”
陸栖快要急哭了,但看宛枷這麽淡定,又拿不準宛枷是不是在逗他。
忽然,一滴水滴到了臉上,陸栖擡頭,不見星月:“表哥,下雨了!”他有些急,“你的傷口不能碰水的!”
“唉。”宛枷輕嘆一聲,緊接着陸栖便感到仿佛有一陣風推着他們一般,帶着這艘小船到了望月亭邊。
“上去吧。”聽着宛枷的話,陸栖隐約有些猜測,聽話地進了亭子躲雨。
待宛枷進來的時候雨已經有些大了,宛枷剛換的衣服也有些濕了,陸栖有些緊張地抓起宛枷的手,一片冰冷:“怎、怎麽辦,表哥你沒事吧?”
宛枷搖頭:“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啊!”陸栖忽然有些生氣,他氣眼前這人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态度,“你的傷碰了水,身體還這麽冷,怎麽可能沒事啊,你在逞什麽強啊!”
然後陸栖一把抱住了宛枷:“冷就要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需要什麽?”
感受到身體接觸到的熱度,宛枷有些發愣,接着伸出右手抱住了陸栖,不知為何眼睛有些酸澀。
他怎麽會不疼呢?生病之後一點一點衰弱很可怕啊,咳嗽的時候心肺都是疼的。還有利刃劃過喉間的時候也很疼啊,那個時候真的是磨的再快的刀也會嫌鈍。還有腳踝被刺穿的時候也很疼,就像火燒一樣。但最疼的是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啊,只不過那時候痛的是心罷了。
他真的很疼,只是疼着疼着就習慣了。
因為他知道,這是他應得的,這是他想要從別人那獲得什麽應該付出的代價。
可是,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害怕疼痛的。
很長一段沉默之後,陸栖動了動有些發酸的脖子:“表哥,這亭子怎麽有點漏雨啊?”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就趕不上今天了,回來得有點晚→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