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地獄模式

夜有些深了,雨淅淅瀝瀝的,卻不見要停下來的樣子。

湖面上隐隐約約有一小船緩緩而來,船前亮一盞燈,在黑夜之中有些顯眼,也有些可怖。

“表、表哥?”陸栖先注意到了那船,腦海裏不由想起了說書人說的那些志怪的故事,吓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嗯?”宛枷轉身,夜色掩蓋了他的表情,只聽見他輕聲一笑,“是似月來接我們回家了。”

陸栖仔細一看,果真是似月撐着船緩緩而來,她一襲白裙,攏在蓑衣之中,在這黑夜之中确實有些可怕了。

小船靠近了亭子之中,似月并沒有上來,只遞上一把油紙傘,然後默默地站在船上。

宛枷接過傘,将傘撐開,然後轉身望向陸栖:“上船吧。”

“可先前船家那船?”陸栖還惦記着之前的船,若是他們和似月一起回去,這船可就要一直停在這裏了。

“呵。”黑夜之中宛枷的聲音有些缥缈,“我剛剛付的錢足夠買下那船了。”

聞言,陸栖也不再過問,順從地鑽進傘裏,跟着宛枷上了船。

夜晚的望月湖,即使是雨景也是極美的,朦朦胧胧,一切都看不分明。

“莊主,待此次事了,請允許似月離莊。”在這朦朦胧胧之間,似月的聲音宛自九天之上傳來,缥缈無蹤,聽不分明。

陸栖有些驚訝,想要詢問原因,卻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問這個問題,只能等宛枷去問。

然而宛枷卻沒有問,只道:“凝霜知道嗎?”

“我同她說過了。”

“她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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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似月的聲音難得有些動搖,“凝霜畢竟還小。”

“你也不大。”

“我們不同的。”似月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們不同的,我們背負的罪孽是不同的。”

“……”宛枷沉默,他不再詢問似月,一時之間竟有些過于安靜了,這樣的氛圍在這雨景之中顯得有些太過冷清了,讓陸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然後似月的聲音凄凄地響起:“她當時還小,什麽都不知道,但我不一樣,我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一切,知道父親的冤屈,知道當初帶我們走的人賣了她的女兒,但我什麽都沒有說。”船劃過的湖面漾起一道道波紋,每一道都不大,輕輕的,一如似月的聲音,“我曾有機會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但我什麽都沒做。”

最後,似月下了定論:“這是我的罪。”

宛枷沉默了一陣,他隐隐約約在似月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知道你已有決定,也不是我随便說兩句就可以改變的。”他擡頭望向天空,一片暗沉,沒有他一直期待的十五的圓月,“但我也知道,即使是現在的你,心中也還是有迷茫的。”

“我……在迷茫嗎?”

“是啊,不然你不會挑這個時候和我說的。”宛枷輕聲說,他微微用手遮住了自己看向天空的眼睛,仿佛有什麽不好的回憶在沖向他的腦海之中,“但你既然和我說了,就說明你想聽我的想法。”

“似月,我很感謝你,即使在看到今天的我的樣子之後也選擇了相信我。”宛枷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後手用力,制止了自己想要将手下移捂住自己的嘴的動作,“所以我會盡我所能,讓你走出這份迷茫。”

聽着宛枷不大的聲音,似月握緊了手中的船槳,連帶着一邊的陸栖也有些緊張起來了。

“我啊,曾經很期望看到望月湖的夜晚呢。”如同複述一般,宛枷說道,“‘妙的是在十五的夜晚,明月高懸之下,湖中點着無數花燈,那夜景更是美得令人陶醉。’我已經記不得這是我第幾次說出這句話了,但我的運氣不太好,每次過來都看不到我想看到的景色。”

“可是你看現在,天空之中飄着細雨,淅淅瀝瀝,打在湖面上泛起漣漪,整個望月湖仿佛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宛若仙境,這樣的景色也不比我先前說的景色差。”

“人生之中總有許多遺憾,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會後悔也是正常的,所謂的我不後悔我做的每一件事這種話只不過是在逞強罷了,所以啊,人生已經這麽難過了,我們為什麽還要強求自己去贖罪呢?”

随着這些語句一字字一句句吐出嘴中,宛枷的手也漸漸放松,最後離開了自己的眼睛:“愛你的人所希望的,是你能好好活着,而不是去折磨自己,因為一切最終都會過去的。”雨停了,一抹柔光透過雲霧撒向湖面,天空之中,是一輪明亮的圓月。

月光照耀之下,宛枷的臉上挂上了熟悉的笑:“你看,這大概就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吧?”然後他收起了傘,擡頭欣賞起了月色,好似不在意似月的回複一般。

陸栖偷偷瞄向似月,只見她擡起了頭,仿佛祈禱一般閉上了雙眼,眼角還有一抹淚痕,但她确實是在笑着的。

然後她說:“莊主,這件事之後我可以帶凝霜出去走走嗎?”

宛枷沒有動作,也沒有看她,只說:“你們從來就不是我的婢女,問我這個作甚?”

似月一愣,然後了然,是了,從一開始,就是她們自稱婢女的,她們并沒有賣身給迷霧山莊,是迷霧山莊一直在保護她們。

“我們會回來的,待我們更為成熟之後。”似月承諾道,“到那個時候,我們一定會給莊主幫上忙。”

“呵,出來連酒都不給我帶,能幫上什麽忙?”宛枷這才轉過臉望向似月,輕輕一笑,“你們還太嫩了。”

“表、表哥!”陸栖忽然喊了一聲,然後似乎在找什麽東西一般,“我、我有帶酒!”然後一個精致的小酒壺出現在他的手中。

宛枷眼中閃過一絲驚奇:“哪來的?”

“我聽天上樓的樓主說你愛喝這酒,又想着是出來賞月的,便帶了這酒出來,哪想到會下雨,現在好了,這酒總算派上用場了。”一口氣說完這句話,陸栖有些小小的期待,仿佛想到獲得眼前這人的誇獎。

“哈哈。”宛枷笑了,他摸了摸陸栖的頭,“還是栖弟你懂事啊!”

陸栖不由紅了臉,只覺這一刻是他最幸福的時候了。

船搖搖晃晃,駛向與來時不同的方向,但最終通向的地方,是他們暫時停留之處。

另一邊,皇宮,禦書房。

“謝瑾,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莫明瀾立于窗邊,望着窗外的綿綿細雨,雖不欲與莫如曦一同去那望月亭觀景,但他本身對望月亭的夜景還是有所期待的,只是此刻天公不作美,讓他的心情也有些不好。

謝瑾則跪在一邊道:“殷家已經入局。”

“嗯……既如此,另外兩家也不遠了,只是曹家卻與此事無關,你可有什麽打算?”聽聞了這樣一個好消息,莫明瀾的心情稍有轉好,心中則開始了謀算。

謝瑾聞言一笑:“曹家有子曹保,是名副其實的草包,有他在,您還擔心曹家嗎?”

莫明瀾想起此事,不由也笑了:“曹家還是有聰明人的,不然不會樹這麽一個靶子出來,不過放出曹保也算是他們在表忠心,這次朕就先放過他們了。”然後笑意變得諷刺,“朕可……向來是個大度的人啊。”

謝瑾低頭不語,此次曹家逃過一劫,卻也稱不上什麽好事,至少曹家出來的人是很難再受到重用了。

“對了,謝瑾,朕記得你是謝家的?”忽然莫明瀾轉過身來,眼中帶着些省視。

在莫明瀾的目光之下,謝瑾出了身冷汗,但還是咬了咬牙冷靜道:“臣自幼被謝家放逐在外,母親也死于謝家,早就與謝家斷了情誼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莫明瀾懷疑了。

畢竟莫明瀾的目的……是毀了當年參與那件事的幾個家族啊,這其中就包括了那盛極一時的謝家。

“唔……那你在謝家可有什麽在意的人?要朕放他們一把也不是不可以。”此刻莫明瀾已然收起了氣勢,狀似随意地說起這句話,但謝瑾卻不敢随意地回答。

“那謝家一族都沒什麽好的,便是家仆都一個個踩高捧低,只是臣幼年在清河縣謝家的別莊長大,他們雖待臣不是極好,但沒了他們臣也活不到今日,所以希望陛下能放他們一馬。”謝瑾垂眸,他知道莫明瀾不會處置那別莊裏的人,說出這話不過是表明他不是一個沒有情義的人罷了。

果然,莫明瀾大笑:“哈哈,此事若與他們無關,朕自是不會遷怒那些平民百姓的。”

謝瑾輕輕松了一口氣,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

“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按原計劃行事就好了。”莫明瀾端起書桌上的一個茶杯賞玩,忽然想起了什麽事,道,“過幾日再去與那個迷霧山莊的莊主接觸一下吧,他那裏的證據也是必不可少的。”

謝瑾低頭道:“是。”然後靜靜退下了。

出來之時,雨已然停了,明月皎潔,高懸于蒼穹之上。

離開那個令人感到壓抑的皇宮,謝瑾見到了在宮門外等他的楚戰,不由放松了神情。

楚戰只瞥他一眼,道:“我說過,陛下不是好糊弄的。”

聞言謝瑾苦笑:“哎呀,是我太自負了呀!不過……”他擡頭,望着雨停下來後亮起了萬家燈火的京城,仿佛看到了坊市之中人們的笑顏,那苦笑也消失了,眼神略有柔和道,“不過有這樣有能力的陛下,是江山之幸啊。”

楚戰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前幾天實在太忙了,一直沒時間碰電腦,今天開始放假了,我也回家了,沒事的時候就更新吧,應該能日更吧,反正碼好了我就發,不定時間了。

希望大家能在文下和我讨論劇情,雖然回複評論時候的我是個傲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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