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噩夢模式

恰是春日,滿堂花開的季節,一個面上露出幾分癡傻的孩童愣愣地坐在床邊上,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将他吓了一跳,從床上摔了下來。

“臭小子,出去玩去!別在屋子裏打擾老娘打掃!”

那孩童聞言,忙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舉起手推開比他高得多的房門,小心翼翼地繞開那肥胖婦人的身子,走到了他所居住的小院裏。

還沒走遠,便聽到婦人罵罵咧咧:“臭小子躲那麽遠做什麽?我還會打你麽?”

孩童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院子不小,卻也不大,沒多久便走出了有些荒蕪的小院,展現在面前的是彎彎繞繞的小道,樹木掩映間隐約可見假山,那是孩童最喜愛玩耍的地方,因為可以藏着,不那麽容易被人發現。

孩童偷偷溜到假山裏頭,他雖癡傻,聽覺卻異于常人,隐約聽見有人說話,便早早避開,生怕被人發現。

彎彎繞繞走了許久,終是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可那孩童癡傻,竟不知此為何處,但見亭臺臨水,裏面似乎有人,可他卻聽不見裏面的動靜。

明明這個距離已經是可以聽見的距離了。

孩童放棄了繼續靠近的打算,這個距離已經是他能保證的最安全的距離了,再往前走就會被發現,這是他被打了無數次之後才有的經驗。

他往後退了一段距離,便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呆呆地坐着。

說是玩,可孩童癡傻,又沒有人教過他怎麽玩,多年下來只學會了怎麽避開別人,待做到這一點之後,便只能安安靜靜地坐着,等到天黑再回去。

他知道,婦人天黑就會離去,那個時候,他就能安心地待在自己的屋子裏了,而這個府上是絕對不會有人去自己那個院子裏的。

他望着天空,卻也獨有他自己的樂趣,白雲變幻莫測,每一時每一刻都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新奇,便是這樣看着,他就覺得自己是在“玩”了。

孩童聽人說過,“玩”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他這樣安靜地望着天空,沒有人來打擾,就是他最開心的事了。

忽然,有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孩童的“玩耍”,他不由緊張起來。

——腳步聲是從亭子的另一個方向傳來的,而亭子裏的人卻沒有走的意向。

他沒有躲避的地方,孩童瞬間僵住了身子,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跑。

接着來人嘻嘻哈哈的聲音也傳來了。

“聽聞淩天宗的大能要來我斐府收徒,咱們可要好好表現一下。”

“我斐府子弟本就有不少要進淩天宗的,如何要那位大能親自過來?”

“大能的事,哪是我等可以随意揣度的?莫要胡亂猜測,靜心方是。”

……

孩童沒有聽那些人具體在說些什麽,他也聽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停留在這裏一定會被打,他怕疼。

他連連轉身,望向亭子,可惜亭子裏的人還是沒有走。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那是令孩童極為害怕的聲音:“喲,這不是小傻子嘛。”孩童記得,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經常打自己,那人的力道很大,是打他最疼的。

孩童吓得說不出話來。

“小傻子怎麽在這裏?莫不是也去試試看能不能被大能看上?”

話音剛落,便傳來一陣哄笑聲,孩童聽慣了這笑聲,倒也沒什麽羞臊的情緒,只依舊在想着怎麽脫身。

他已經被打怕了。

“為何不打回去?”忽然,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卻宛如一盆冷水,澆在了這群風頭正盛的少年郎頭上。

孩童愣愣地擡起頭,便見一白袍男子緩緩而來,長發入鬓,衣衫飄飄,一柄長劍負于身後,一副神仙模樣,卻冷若寒霜,仿佛積雪不化的高山之頂。

“他們辱你,笑你,為何不打回去?”男子重複了一遍,他冰冷的眸子掃向四方,那些少年人紛紛低下了頭,畏懼不已。

只有孩童懵懂着一雙眼,反問道:“為何要打回去?”

男子似乎被問着了,在男子的眼裏,有什麽不滿的打回去便是,他從未遇見過孩童這樣的處境,一時間竟是回答不上來。

最後還是孩童開口了,他稚嫩的嗓音幹淨透徹:“被打很疼的,我不想打人。”

男子愣了一下,顯然也是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答案,接着想起了什麽,忽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然而孩童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們都叫我小傻子,可能這就是我的名字吧。”

“胡鬧。”男子皺了皺眉,“哪有叫這個名字的。”

忽然聽到有人喚道:“尊者!尊者!”衆少年擡頭,驚訝地發現這一臉恭敬的人竟是他們斐家的大家長斐文旭。

男子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只問:“這孩子,叫什麽?”

斐文旭一愣,看了孩童好幾眼,才從他眉眼之間看出了幾分熟悉:“這……莫不是如玉的兒子?”

話音剛落,男子身上的寒氣更甚,斐文旭忽然就想起了這位尊者剛來府上的時候說的話。

“因故人所托,本尊來尋一人。”男子神色淡漠,“作為本尊的徒弟。”

斐文旭原以為這故人出自斐府,便讓其他子弟過來看看,說不定便能被這位尊者收為徒弟,卻未曾想,這故人竟是斐如玉。

六年前,斐如玉離家歸來,肚子裏還懷了個孩子,卻沒有人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不得不說,這對斐家而言是一個醜聞,必須遮蓋的醜聞。

後來斐如玉生下了個癡傻的兒子,人也沒幾年就去了,衆人便将這件事淡忘了,倒是有些小輩喜歡欺負這個癡傻的孩子,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看着卻也沒說什麽,因為帶頭的那個孩子是斐家這一代天賦最好的。

斐文旭趕緊想辦法彌補道:“此子名叫斐儀,是如玉起的名字,只是這孩子天生癡傻,我們也試過教他,卻教不好,便放任他自己玩耍了,若是他對尊者有什麽不敬,還請尊者寬容。”

男子瞥了斐文旭一眼,雖沒什麽,卻讓斐文旭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子本性善良,便跟在本尊身邊吧。”說完,便要帶着孩童,也就是斐儀離開。

斐文旭連忙挽留,他是斐家的大家長,總要為家族考慮:“尊者可要再留一晚?這孩子怕是還有什麽東西要收拾收拾。”

男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必了,有什麽需要的,本尊自會為他買好。”然後轉身離去。

男子何等功力,他想走自是無人攔得住,很快衆人便看不到他了。

斐文旭轉過身,臉色陰沉地望着那個帶頭的孩子:“斐知禮,這個月你的修煉資源先斷一斷,好好給我反思去。”

斐知禮低頭稱是,眼中卻滿是陰霾,斷了一個月的修煉資源,他還如何去和家族裏的其他子弟比?

另一邊男子帶着斐儀離開斐家之後,卻是到了坊市,然後認真地對斐儀道:“記住了嗎?你叫斐儀,不叫小傻子。”

斐儀點了點頭,他握着男子一直抓着他的手,感到了難得的安心。

“我叫映秋山,你喚我師尊便是。”

斐儀很是乖巧地回到:“好的,師尊。”然後猶豫了一下問道,“師尊,師尊是什麽啊?”

映秋山愣了一下,也找不到合适的解釋,便道:“這個需要你自己去學,坊市中應該有書,我們去找找看。”

斐儀不明覺厲,點了點頭認真道:“好。”

映秋山看了一眼斐儀,忽然覺得自家弟子這一身有些寒碜,便道:“先去給你買一身合适的衣裳吧。”

斐儀自然是聽話地跟上。

好容易将需要的東西都買上,斐儀也明白了師尊是教導自己的人之後,映秋山終于在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氣,望着漸落的夕陽,感受着掌心中包裹着的小手,忽然覺得,有個徒弟也沒有那麽差。

斐儀不知道,他的這位師尊可不是什麽普通人,而是修真界正道七宗淩天宗的分神期長老,又因是劍修,被人尊稱為淩天劍尊,雖修為尚淺,年歲卻也不高,修真不過百餘年便有如此境界,已然是天賦異禀了。

如此精彩豔豔之輩,又如何會收斐儀這樣一個癡傻兒作弟子呢?

原因有二。

一則正如映秋山所言,故人所托,昔年映秋山曾受斐如玉幫助,而修仙之人注重因果,如今斐如玉已死,這份恩情只能報在她的兒子身上了。

二則是因為一則卦象。映秋山的師尊曾為他求過一卦,卦中指出,映秋山早年修行順利,之後卻會有一場劫難,而要度過這場劫難,就要看他收的兩個徒弟了。

映秋山雖對這卦象沒有怎麽在意,也沒有利用徒弟度過劫難的想法,他是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的,但修行之路何其枯燥,能得一二弟子陪伴身邊自是要好過孤身一人,何況本門功法也需傳承,因此他稍微留意了一下。

卦中不會給出多詳細的信息,但關鍵的幾點卻是有的。

他的這兩個徒弟,一為故人之子,二,卻是名為清河之人。

第一個好找,他勤于修煉,本就沒什麽故人,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個人,一下子就給找到了這個牽動他頭緒的徒弟,可第二個就難了。

這天下間,名為清河之人千千萬萬,何況連姓氏都不知道,要想找到這個徒弟,怕是得看機緣了。

不過映秋山相信,既然此人命中注定為他的徒弟,他們就一定不會錯過。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這一章沒有放主角出來→→主要是今天碼字的時候忽然發現我還沒理好主角的情況,就先把兩個重要人物放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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