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小伽

“不過……”伽德蒙不等時汲回答,又話鋒一轉, “我可不是白白效勞的, 您要讓我開心才可以。”

時汲:“那怎樣你才會開心呢?”

伽德蒙笑嘻嘻:“我也不知道啊, 比如您和我這麽聊聊天,說不定我就開心了呢?”

時汲揚眉, 沒有說話。

在他抵達首都星系時,爾圖掉落的那個大禮包被觸發了,他看到了原著劇情。

在陸見烨回到首都星後, 因為陸鳴把藥瓶也交了一份給陸競, 導致陸競絕地反撲成功, 外面質疑陸見烨也有精神力疾病。朝堂分裂為三個陣營:皇帝陸無澈,皇儲陸見烨, 二皇子陸競。

男主這裏有一堆後宮加持, 當然,依照原著的尿性博弈是不會詳細描寫的, 它的重點是後宮們争風吃醋、争相給男主助力,一路開外挂。

男主經過種種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并成功把陸競搞死。同時陸無澈病得越來越重, 陸見烨一路占上風,馬上就要登上皇位了。

也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讓時汲感覺異常扯淡的情節:

伽德蒙再次登場,這次他給男主帶來了一個消息, 說蟲族即将于帝國開戰。伽德蒙讓男主提前做好準備, 還讓男主保他活下來, 并且說自己都這麽通風報信了,能不能讓自己做皇後。

男主十分感動,表面上答應,然後下文劇情就是帝國乒乒乓乓和蟲族打了起來,用皇後之位吊着伽德蒙給他辦事。

時汲看到這裏就很奇怪,伽德蒙不是蟲王嗎?為什麽看描述他這麽無力?蟲族不是都聽他號令嗎,他難道不可以直接阻止蟲族發起戰争?

這讓時汲很不安,明明你前文都說好了蟲族都聽蟲王號令,怎麽蟲王都傾慕男主了,還是打起來了呢?

如果兩個世界線邏輯相同,那豈不是說明現在伽德蒙在星獄也無卵用,蟲族該打還是會打?

好在因為種種原因現在進展比原著快得多,打仗的節點少說還有三年才會到。

伽德蒙見時汲不說話,湊近了點投屏,笑:“不如您先說說您想問什麽問題,我或許會告訴您讓我開口的條件哦。放心,我喜歡時老師,條件不會很過分的。”

他看來是在牢房裏悶得煩了,一副躍躍欲試想找人聊天的模樣。

時汲想了想,說:“……我想知道,你的命令在多大程度上對全體蟲族起效。”

他首先需要确認這一點。如果伽德蒙下令阻止戰争,能不能成功?

沒想到,聽到這個問題伽德蒙忽然眯起了眼睛。

他那雙銀灰色的眼瞳裏驟然閃現出殺意,時汲:“很難回答嗎?……唔,那我換個問題?”

“……倒也不是難回答。”伽德蒙往後面的枕頭堆裏一靠,微微一笑,“而是……時老師,您問了一個讓我很不快的問題。”

他語調還是很輕,但卻透出暴虐的前兆,“您讓我不開心了。條件好像有點難辦了怎麽辦?”

時汲事先看過星獄對伽德蒙的側寫,上面說,編號11059是一個相當難纏的犯人。

在起初,星獄對他采取的是刑訊手段逼供。但是施行了大概一個月後星獄就發現這個手段很難讓他開口。蟲族生命力頑強,只要不傷及脊髓就不會死,再生能力也很出色,伽德蒙寧願受痛都不願意開口。

不過,從某一方面來說,伽德蒙又是一個很省心的犯人。後期星獄發現如果想從他嘴裏獲取情報只要讓他開心就行了。那些抵抗并不是因為他對蟲族多有責任心,而是出于一種孩童一樣的逆反心理。

事實上,星獄認為伽德蒙對蟲族毫無責任感,他從骨子裏就覺得其他蟲族都是比他低級的生物,只有它們向他效忠的道理,沒有他要為了它們浴血奮戰的道理。

這還是帝國第一次活捉到蟲王,所以星獄對伽德蒙進行了很多行為分析研究,對王蟲在蟲族內的定位有了一個更深層次的認識。伽德蒙的很多行為也讓星獄感到震驚,比如說,他有很多次提供情報的條件都是為了進食——也就是食用高級蟲族。

同類相食在蟲族裏是很普遍的,但人類之前一直以為,有人形态的高級蟲族之間是不會同類相食的。

結合伽德蒙的态度,時汲腦海裏閃過了這些評語。

他睫毛垂了垂,而後擡起,視線直直對上了伽德蒙的眼睛:“難道小伽很讨厭蟲族嗎?”

因為他一句“小伽”,伽德蒙眼睛亮了。他身後的蟲尾開始甩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興奮說:“時老師,您突然對我這麽溫和,是因為您終于開始喜歡我了嗎?”

“沒有。”時汲遺憾說,“只是禮儀。”

伽德蒙:“那我可真傷心。”

他嘆了口氣,身後的尾巴像失落的小狗狗一樣,“我還以為你會可憐一下我呢。淪落到我這個地步的王蟲大概歷史上還是第一個。”

時汲:“是嗎,可我看你好像還挺開心的。”

伽德蒙身處的牢房已經不像上次那樣陰暗呆板了,連床都鋪成了粉紅色,牆上也被挂了很多玩偶裝飾,審美情趣比陸見烨還要少女。他身上也沒像上次那樣戴着枷鎖,時汲仔細看看,他的牢房好像都變大了,還有幾室一廳的結構。

能讓獄卒星獄官員都給他優待,伽德蒙這到底是出賣了多少次同族啊。

“說實話,我現在比呆在蟲族裏開心。”伽德蒙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往後靠在抱枕堆裏,“那群蟲子天天只知道要讓我屠滅人族,可是我才不想呢。”

“我想要玩,想要開心。”他歪了歪頭,笑嘻嘻的,“人族那麽有趣,裏面還有您這樣好玩的生物,為什麽要全殺掉呢?”

這句話聽起來相當和平主義,但接下來的一句就又暴露了伽德蒙的三觀,“比起屠滅,我還是比較想圈養喜歡的人類。”

——這個王蟲在原著裏就毫無職業操守,戀愛腦狂追陸見烨,每次都在倒貼,甚至還認真地考慮“用我的種群換區帝國皇後之位”這種事情。

從蟲族的角度來說,攤上這麽一個王蟲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時汲:“可是現在是你在被圈養。”

伽德蒙:“在哪裏不是圈養呢?在蟲族,我的生活也和現在差不多。”

他輕嗤一聲,“無非是籠子比現在更大一點罷了。在這裏還看不到那幾個煩人的護衛,豈不是更好?”

時汲聞言有些驚訝,伽德蒙似乎看穿了他的所想,攤手說,“幹嘛?老師你以為我在蟲族過得有多好嗎?我還巴不得那些蟲子都死絕呢。”

伽德蒙盯着他,突然抱着頭氣憤地說,“啊——真難辦啊!我本來不想回答您的,可是您一叫我‘小伽’,我就想投降了。”

他自言自語,“這一定就是人族說的‘愛情’了吧?”

時汲:“。”

伽德蒙從身旁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冊子來翻到某頁晃了晃。

“時老師,這是我給你們提供的情報之一,關于蟲族社會的描述。”伽德蒙說,“您要看看嗎?上面可以找到你剛才問的問題的答案哦。”

時汲頓了頓,正想說“好”,但伽德蒙下一秒就把書冊反扣在了桌子上,笑嘻嘻地說:“不是這樣看,我是說,讓您親自到我的牢房前邊來。”

他們現在的會面使用的是投屏設備,伽德蒙牢房的真實位置離時汲至少還有縱深十公裏,在整個星獄的最深處。

“好啊。”時汲說,“不過我要先問一問殿下。”

伽德蒙聽到他說陸見烨,愕了一下:“你問他幹什麽?那個瘋子難道還管得了你人身自由?!”

這回伽德蒙比之前進步了,還學會了“人生自由”這個詞。他氣得大叫,尾巴開始狂砸設備,“不準問他!”

時汲頂着他怒極的視線,淡定地給陸見烨發去了消息。

不出三秒,回複就來了。

YE:【?不行】

YE:【我不準】

這兩人第一反應出奇的一致。

啾:【可我們之前也分析過了,這個消息只有我單獨問,他開口的概率最高】

啾:【而且他又出不來,不用擔心】

那邊陸見烨沉默,時汲若有所思地托腮。

在那份文書裏,他還注意到一個特殊的點。在對伽德蒙的刑訊中,唯榨出情報的一次是有一個“行刑者01”對他進行了精神壓制。時汲很懷疑這個“行刑者01”是不是就是陸見烨,畢竟不管是從時間還是精神等級來推測,都指向了他。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線裏的陸見烨其實也有點小黑化。

陸見烨還在沉默,時汲仿佛能看見一只翻滾焦躁的貓。他連提一句“讓我來審訊”都沒有提。

這人顯然很想隐瞞他小小的陰暗面,不想讓時汲知道他的血腥手段。他想要把最溫和最好的一面呈現給自己心愛的人。

但是……時汲一猜就猜到了。他連原著男主做的壞事都能面不改色看下去,陸見烨這點黑化又算什麽?

時汲心情稍顯複雜,還覺得有點好笑。他惡作劇地發過去一條:【我第二次感覺,你是真的很喜歡我啊。】

YE:【?!!】

YE:【……啊??[貓貓震驚.jpg]】

時汲收了光屏,不去理會陸見烨的少女震撼,對伽德蒙笑道:“他同意了。”

YE:【?我沒有!】

他得不到時汲的回複,氣得直接啓動了時汲的手機AI,AI的男聲慷慨激昂地說:“我沒同意!”

時汲把光屏收在口袋裏,無視了這聲音,伽德蒙看得呆了:“……時老師,我怎麽感覺您也很危險呢?就是那種,殺人不見血的。”

這也是他新學的一個人類詞彙。

時汲微笑:“我哪有。”

口袋裏的光屏還在震動,AI語氣铿锵:“時汲?……靠!我現在就過來!”

伽德蒙思忖了片刻,說服了自己。

他甩起尾巴把投屏儀器砸壞了,掐斷了那頭電子音的喋喋不休。

——時老師這麽可愛,感覺危險一定是他的錯覺。一定是因為那個狗屁皇儲太讨厭了!

十分鐘後,時汲通過電梯和長廊,來到了伽德蒙的牢房前。

不知道是不是經過改造,伽德蒙的監牢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面前是透明的合成材料。獄卒已經把那本小冊子拿了出來,時汲在對面坐下,伽德蒙就在屏障後熱切地注視他。

“時老師快看~我的字是新學的哦,怎麽樣?”

筆記本上的字跡很幼稚,像是初中生一樣。

蟲族有自己的語言體系,只有高級蟲族會學習人族的語言,但是普遍只停留在“會說會聽”階段。伽德蒙的書面表達和字跡都是在進入星獄後才重新學習的。

時汲莫名感覺自己像在點評作業本,沉吟說:“……還不錯?”

伽德蒙立刻高興了:“我就知道我很有天賦!”

時汲看這個冊子沒看多長時間,大概只用了五分鐘。

他自己在腦海裏整合了一番信息——

王蟲生來就站在蟲族的金字塔頂端,全體蟲族無條件服從王蟲,但這也是有條件的。只要王蟲大體上站在蟲族的利益一側,為了蟲族奉獻終身,那就可以一直享用特權;但如果王蟲背叛蟲族的利益、或是不願意作為,那麽這個王蟲就是不被需要的。

比如,王蟲失蹤50年以上蟲族就會分化新王,也比如,當王蟲背叛了蟲族利益就會被處死。

時汲終于知道為什麽原著伽德蒙會有那種舉動了。

合着是這家夥的戀愛腦讓部下無法忍受了,準備幹掉他換新王。伽德蒙又不想死、又不想回歸蟲族利益,就來了個陰奉陽違,把開戰計劃告訴了陸見烨。

蟲族和人類不一樣,看待的時候不能分開看,而應該看成一個整體。

當這個整體失去一只王蟲,內部就會自動分化出新王。這樣誕生出來的新王被稱為“臨時王”,它的能力會比正常誕生的王蟲要弱一點。臨時王的下一代則會自動回歸正常王蟲的水平。

所謂的王蟲,不被允許擁有多少自主的精神人格,它是全體蟲族的精神象征。

如果象征和蟲族發生了矛盾,需要被處理的不是蟲族,而是那個“象征物”。

伽德蒙:“老師想到什麽了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時汲:“……确實不太好。”

這特麽就說明,他們還是會打仗啊!戰争是全體蟲族的意志,不以伽德蒙為轉移。他可以拖延,但絕對無法阻止。

“你們真是一個瘋子種族。”時汲忍不住說。

伽德蒙竟然還點了點頭:“那當然。我們的起源就是戰争和侵略,這是我們的本能。”

——蟲族與帝國為什麽打仗?

宇宙中帝國是最大的國家,除此之外還有一百多個小國,而幾乎所有宇宙種族都不待見蟲族。所以這話應該是問,蟲族為何與所有種族為敵?

和古早時期星球上的戰争不一樣,蟲族與人族的矛盾不是争奪資源。

宇宙無垠廣闊,人族并不是第一個遠征星系的種族,但卻是所有種族中科技、人口等等綜合方面最領先的。

除此之外,水族、獸人族、小型智慧種族……應有盡有,但就算是這樣,所有智慧種族捆起來也充其量是宇宙中的一滴水罷了。

蟲族要是為了資源,大可去宇宙中開荒。

矛盾的根本在蟲族的起源上。

蟲族是從人類社會裏誕生的,因為千年前某次宇宙射線的爆發,引起了蟲族的變異。起初只是一小部分蟲類,後來滾雪球般增長,這些蟲的體型和頭腦也出現了變化,繁殖、擴大規模,飛速演化。

它們沒有文明,就直接汲取其他種族的文明成果;沒有智慧,就進行掠奪。

早期的蟲族經常群聚遷移,将一整個星球甚至一整個星系的種族屠戮幹淨。在這個過程中與其他宇宙種族交|配,以此獲取基因來進化,逐漸誕生了具有人形的王族和高級蟲族。

直至最後,形成一個完整的、殘酷的蟲族社會構架,變成了宇宙裏病毒和bug一樣的存在。

以人族為主體的宇宙種族則集結起來,形成了最初的帝國。它沒有具體的名字,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帝國”指的是什麽。

直至今日,帝國和蟲族也糾纏鬥了幾千年了。

這個宇宙的發展史和時汲認知裏的完全不同,其實更傾向于奇幻才對。

伽德蒙趴在抱枕上,問:“所以時老師為什麽要問我這些?人們說對某個對象的種族産生興趣的時候,往往是一段戀情的開始哦。”

時汲:“……”

那還是不必了。

他正要開口,身後就傳來了匆匆腳步聲,還有陸見烨惡劣的語氣:“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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