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暗潮（一更）

直面陸見烨還是給伽德蒙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感，他明顯緊繃了一下, 兩條漆黑的蠍尾瞬間豎起：“你又來破壞我和老師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陸見烨冷笑, “這個詞和你有一星半點的關系嗎？囚犯只配在牢裏孤獨終老。”

他神情可怕, 伽德蒙蠍尾有點神經質地甩起來，嘴硬：“……你這個瘋子！又想幹什麽？！我、我告訴你！時老師不會允許的！”

陸見烨眼神冷冷好像在看什麽垃圾, 一個字都沒說，但硬是把伽德蒙看得愈發緊張了。

伽德蒙氣得要發瘋，但只敢用蠍尾發洩, 不敢說話, 連那張粉色的小床都給砸爛了。

時汲看得新奇, 連原著裏伽德蒙都沒這麽怕過誰。他身為王蟲向來都是最嚣張跋扈的，身上有一股瘋批的氣勢, 現在卻像是被剪了爪子的猛獸一樣, 目光忌憚非常。

那份文書裏沒有詳細些，時汲不禁想, 陸見烨到底幹了什麽才讓伽德蒙怕成這個樣子？

“老師，你如果只是想知道筆錄的話都可以問我，”陸見烨在時汲身邊坐下, 眼中隐隐有控訴，“為什麽還要特地問伽德蒙？”

他仿佛一只小貓銜着時汲的衣擺撒嬌。

時汲對上他的表情，都有點懷疑自己的推測了，咳了一下出言安撫他：“我已經快問完了, 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伽德蒙實在忍不住了, 震驚大罵, “陸見烨，你這個白蓮花！白蓮婊！綠茶婊！”

時汲有被伽德蒙的新增詞彙量震撼到，雷了個外焦裏嫩：“你是從哪學的這些詞啊？”

伽德蒙：“當然是小說和網絡劇，這個賤人……和裏面的惡毒配角一模一樣！”

陸見烨眯了眯眼睛：“看來你現在在星獄裏的條件好得過頭了，我要問問那些人，為什麽要給重刑犯提供如此多的娛樂活動。”

要不是一方被困在牢房裏，這兩人分分鐘就能打起來，伽德蒙發出一聲尖嘯，時汲忙說：“停，不要吵了！”

但伽德蒙根本聽不進他的話了，死死瞪着陸見烨，兩只尾巴的尖刺直直紮到了透明屏障上。

雖沒有穿透，但震得地面都在顫動。獄卒被驚動了，牢房裏升起機械設備，試圖把伽德蒙的兩條尾巴鎖在地面上，但那兩條三米長的尾巴卻異常靈活，不僅沒被抓到，還反攀住了設備。

顯然伽德蒙也不是第一次這樣發瘋了，獄卒揣測了一下陸見烨的臉色，又吩咐說：“給11059注射一支鎮靜劑。”

時汲莫名于心不忍：“還是算了吧，這樣就行了。”

陸見烨停頓了一下，淡淡：“好，那就聽老師的。”

“總有一天我要出去，你們這些垃圾一個都逃不掉！我要炸掉星獄，炸掉普塔克星！”伽德蒙還在對獄卒大罵，期間有一個機械手都被撕爛了，不得不更換了型號。

屏障後面鬧得驚天動地，所有的家具在伽德蒙面前都跟紙糊的一樣脆弱。時汲再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蟲族的強大，論單兵戰力，五個超S級Alpha捆一起都不會是王蟲的對手。

面前這個外表纖細柔美的少年骨子裏是真正的反派，殺人不眨眼的那種，壓根沒有三觀。

在普塔克的這兩年，除了那個“行刑者01”以外沒有任何人近過伽德蒙的身。

他連遷移牢房的時候都是連着一間屋子整體遷移的，機械手根本鎖不住他。時汲上次看到伽德蒙是被困在椅子上，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行刑者的精神壓制和蟲族鎮靜劑的雙重作用下，伽德蒙才被成功壓制住。

而抓捕他時使用的麻醉煙腐蝕性太大，無法在牢房內實施。

所有對他的研究，都只是“詢問”、“記錄”、“觀察”。

陸見烨冷眼旁觀，折騰了二十多分鐘，伽德蒙總算累了，抱着個枕頭唾罵：“看在時老師的面子上，你們都滾！以後別想找我問情報！我發誓！”

時汲：“……”

“別擔心，”陸見烨漠然說，“他一直這樣，不知道發過多少次誓了。”

言下之意，沒一次成功的。

伽德蒙實在是氣不動了，把枕頭砸到屏障上：“……賤人！”

陸見烨輕嗤，反而更加激怒了伽德蒙。

這倆的嘴炮功力就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時汲打斷了伽德蒙無休止的車轱辘，問：“小伽，你想出獄嗎？”

伽德蒙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去看陸見烨，見後者竟然沒有反對，銀灰色的眼中閃爍着警惕：“老師為什麽要這樣問？我告訴您，就算是您想誘導我說假證，也不是不行的！”

時汲：“。”你到底看劇都學到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和假證沒有關系，”時汲黑線，“是真的放你出獄。”

現在已經可以确認蟲族的戰争依舊還是會到來，按照主角萬事第一的定律，原著最後肯定是由男主結束了這場持續幾千年的戰争，讓全宇宙進入和平。沒道理原著男主可以，時汲和陸見烨就不行。

但原著裏有個前提是伽德蒙這個王蟲在蟲族裏，和帝國裏應外合。

時汲之前來的路上把這些和陸見烨說了，最後還是沒決定怎麽處理伽德蒙這個變量。

陸見烨對此的反應很微妙，好像不是很相信，就讓時汲來試試看了。他的評價是，“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白癡”。

“并不是現在立即，而是幾年後。只要你答應在蟲族爆發戰争的時候……”時汲說到這裏，自己都感覺說不下去了。

先把人抓回來再放回去，不僅如此，還要人背叛自己的種族來幫助帝國。

這都能答應，伽德蒙明天就可以寫入|黨申請了。

然而原著裏伽·戀愛腦·德蒙就是這樣做的，簡直是站在宇宙中心呼喚愛。

“……算了，我還是再想想吧。”時汲扶額。

伽德蒙卻說：“可以啊。”

時汲：“……”

伽德蒙：“我又沒有什麽損失，還能永絕後患擺脫累贅。為什麽不可以？”

時汲頓了頓，從伽德蒙眼中看到了真切的疑惑和慢慢升起的興味盎然。

——他覺得“很好玩”。

蟲族的社會就是這樣扭曲，每一只王蟲都是在全體蟲族的呵護下長大的，它們把蟲族對自己的頂禮膜拜視為理所應當，所有蟲族都是比它低劣一等的生命。

它可以為了任何理由殘骸同族，只要自己開心。并且在享用着愛意的同時，還能心裏毫無障礙地把同族看成自己的累贅；

反過來，蟲族上一秒能把王蟲視為神，下一秒在王蟲不合全體利益時就能把它撕咬肢解。

陸見烨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有些嘲諷。

時汲最終道：“……那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現在小伽還是得待在普塔克。”

伽德蒙晃了晃尾巴，興致勃勃地：“啊，那豈不是我可以有盼頭了？幾~年~後——呼呼呼。”

“好了，接下來是今天最後一個問題了。”時汲拿出光屏，翻到一張照片，“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最後一個問題？也就是說我要和您分別了？”伽德蒙失落地，但還是看向了照片。

那上面是一個穿着宮廷醫師制服的男人，從規格上來看他的品級很高。畫面上男人似乎剛下班，從皇宮走出來，是一副再日常不過的場景。

這人叫作周格，男性Alpha，今年78歲，是宮廷醫師中的首席。照片是陸見烨從監控中截取的。

伽德蒙肯定地：“我見過他……他好像來回收過我蛻下來的蟲皮？”

他感興趣地，“這個人怎麽了？”

時汲停頓了一下，擡頭和陸見烨對視一眼。

離開普塔克星獄之後，星艦隊正式回到了首都星。

星網早就在期待着這一刻，萬衆沸騰。

星艦停泊，時汲等人換乘了飛行器。複古的皇室大道兩邊設置了路障，早已人山人海，在飛行器落地後，山呼海嘯一樣的聲音就響起來，一片閃光燈交織。

飛行器鉑金色的門打開，一行人從上面下來，陸見烨為首，時汲落後他半步。

閃光燈頓時更猛烈了，時汲都被晃了一下。這個時代雖然已經相機革新N代，但閃光還是被保留了，出于一種儀式感。不得不說，連成片的白光閃動時，讓整個場面都宏大了起來。

星網直播也躁動了，衆人刷詞條#太子殿下班師回朝#。

【啊啊啊！！太子殿下回來了！】

【時老師！草這兩張美顏放在一起沖擊力太大了awsl！！】

【不過陛下怎麽沒出宮來接應？】

【你沒看消息吧，陛下好像感冒了，沒大肆準備。】

【殿下應該會去皇宮觐見吧，但是不對外直播了】

【陛下也是有顏粉的好嗎嗚嗚嗚陛下你尊重一下為數不多（敢）舔你顏的人】

【那個紅頭發的！是不是蘇首領？！啊啊啊蘇首領！希望您以後在殿下身邊好好發展啊！】

【我相信殿下不會虧待他的】

【有一說一，蘇狼好帥！我又可以了！】

蘇狼被這陣仗驚了一下：“你們首都星果然繁華。”

……人也很閑。

時汲笑了笑：“你會習慣的。”

蘇狼被一群人熱切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在海洋一樣的閃光燈裏，随着一行人上了車隊，向皇宮駛去。

作為“欽差”之一，時汲也是應該觐見陸無澈的，但到了皇宮門口的時候，卻有一個內務官員在等候。他攔下了車隊，彬彬有禮地說：“陛下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不能見儲君。太子殿下請回吧。”

陸見烨微微蹙眉，而後收回視線，淡漠說：“那就直接回家。”

車窗又升上去，邢雀：“陛下莫非……？”

“沒有。按照病情發展來推測也遠不至于如此。”陸見烨說。

時汲：“陛下是在試探吧。”

樹影落在陸見烨眼中，金眸忽明忽暗：“如果真有人在這時候撞上去就倒黴了。”

儲君回歸權利中心，還異常強勢，原本朝中肯定有人會蠢蠢欲動。陸無澈設下這麽一個小小的局，就是要看有哪些不安分的人會自己撞上去。

陸見烨：“這些天，他可能會給我找點瑣碎的任務，但不會讓我接近皇宮。”

闊別一年，雙方肯定要先試探一番，但不會再外派，而是在首都星系進行暗中博弈。

至于不進皇宮，這就很好理解了。陸見烨的精神力等級很高，陸無澈也怕他會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蘇狼雙手抱着枕在腦後：“我還想親眼看看帝國皇帝長什麽樣呢，今天是看不到咯。”

邢雀拍拍他：“以後有的是機會。”

車隊在皇宮門口短暫停留了一會兒，就駛入車庫，再出來時換成了更低調的交通工具，避開媒體視線。

蘇狼和幾個帶來的狼小弟都被帝國贈送了房子，但他暫時不想去，打發了小弟後獨自跟着陸見烨。沿途邢雀等人都各自回家了，他才突覺不對：“等等，為什麽你不住在皇宮裏？”

一路上人都走了，只剩下保镖和護衛，飛行器開到一處貴族區，時汲和陸見烨一起下了車。

蘇狼：“……”

什麽，原來你們早就同居了嗎！

與此同時，皇宮內。

“……退下去。今天我不見任何人。”

男人微啞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是，陛下。”外交大臣希萊恭敬地說。

但是他并沒有退下，而是停在了門外。

皇帝陛下已經三天沒有面見任何朝臣了，對外宣稱說是得了一場小感冒，今天更是連儲君回朝都沒有見。希萊和瑞米拉認為陛下可能最近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

——在如今流言暗起的時候，皇帝非但沒有展示自己的健康，還說得了“小感冒”。這豈不是說明，他到了寧可讓外界非議也絕不能出面的地步？因為只要一出面，他就會暴露一切。

今天希萊就是想确認的。他不顧宮人阻攔，還是堅持來到了陸無澈的辦公室門前。

眼前的這扇厚重木門阻隔了一切，也阻隔了窺探陸無澈情況的可能。

但是，他終還是有了點收獲——

片刻後，他聞到了從門縫裏傳來的、淡淡的艾草氣味。

那是陛下的信息素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