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愛欲
時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地想說什麽, 他心跳快得近于癫狂了, 比起平時的冷靜簡直像是磕了藥一樣。
他打斷了這個漫長的吻,有些急促地抱住陸見烨的脖子, 在他耳邊小聲說:“小朋友, 我确認過了。”
他聲音還是沙啞的, 又慵懶又色氣。欲色點燃了他的眼睛,讓他的紅眸看起來像烈火裏的寶石。
“……我喜歡你。”
兩個人呼吸都還是亂的, 生理反應也沒有消退下去。時汲有點喘,帶着笑低聲地說:“我想要你。”
随着這句話一出口, 氣氛瞬間被推往更瘋狂的地步。陸見烨的金眸濃郁得快滴出來,他張口在時汲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似乎在發洩過于難以抑制的情緒, 然後攔腰把時汲抱起來,幾步壓到了床上。
……
第二天。
時汲是被自己手環上的鬧鈴震動吵醒的,一睜眼就看見NIVEA在打掃衛生。
地上枕頭衣服什麽的丢了一地, 還有其他不可言說的東西,看得他有點臉紅。
應該是陸見烨給NIVEA下達的命令,想必是不好意思讓某些東西出現在學校的垃圾桶裏, 于是就差遣NIVEA了。小機器人散發出一股怨念之氣。
時汲:“……”
但是臉紅也不想起來幫忙打掃。
他現在身上什麽都沒穿。
“老師?”陸見烨也醒了,但沒睜開眼,挪動了一下把時汲攬進懷裏, 小聲嘀咕, “……早上沒有課……”
“那就繼續睡。”時汲看了一眼NIVEA, 就又翻個身閉上了眼睛, 靠進陸見烨懷裏。青年身上散發着淺淡的雪松味,他把陸見烨當貓薄荷吸了一會兒,又想睡覺了。
昨晚他和陸見烨除了終身标記之外什麽都做過了,其實時汲對終身标記是無所謂的,倒是陸見烨被他的莽撞給吓到了,硬是停在了最後一步。
這個人相當看重儀式感,堅持說至少要訂婚後再終身标記。時汲也就随他了,算是呵護他小小的少女心。
時汲閉着眼睛,感覺到陸見烨慢慢醒了,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後,時汲感覺到陸見烨在看他的手腕,然後又偷偷碰了一下他的脖子。
昨晚陸見烨被他帶得也很瘋,占有欲和控制欲暴露得一表無疑,所以時汲感覺自己現在大概是一副不能見人的樣子。
時汲渾身都發懶,順着自己的心意用頭蹭了一下陸見烨,眼睛都不睜:“你要給我塗藥嗎?”
他軟乎乎地像是一張兔餅,陸見烨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把自己從他身上推開:“……你不要再招我了!昨晚你為什麽不制止我?”
“唔。”時汲掀開一只眼睛,看到陸見烨眼中有緊張和自責。他笑着說,“制止什麽?是綁帶,還是蒙眼睛,還是……”
“停!”
陸見烨臉紅得快爆炸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接下來更多的虎狼之詞,“不準說了。”
時汲推了下他的手沒推動,就在他手掌底下含糊不清地說:“……但我喜歡看你發瘋。”
他眼睛裏都盛着笑,懶洋洋的,“我喜歡看你因為我發瘋。”
“……!”
手心的觸感又溫又熱、一剎而過,陸見烨觸電一樣放開手,“時汲!!”
時汲迅速團成一團蒙在被子裏笑起來。
陸見烨對着這顆棉花球毫無辦法,在原地惱羞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辦法,拿出藥膏閉着眼睛給時汲上藥。
上完藥,他就逃也似的走出門:“我去買粥了!”
他表現的樣子太好笑,和昨晚幾乎不像一個人。
時汲陷在被子裏獨自悶笑了一會兒,才探出腦袋。
他摸了下自己的嘴角,發現還帶着笑意。
和之前那次不一樣,他自己腦子裏還很飄,像是做了什麽大事、過了一段時間才終于回過味來的感覺。後怕、興奮、慶幸,無數種情緒擠壓在心髒裏,像是針一紮就會飛出漫天的粉紅星星。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時汲看着NIVEA,問:“你主人以前也是像我這樣嗎?”
感覺特別傻,但又很開心。
NIVEA一邊把沙發茶幾上的茶杯扶正,一邊說:“我不知道呀。”
小機器人想了想,“不過我好像有辦法讓老師知道。”
它神神秘秘的,連剩下的垃圾都不掃了,把一個光屏放到時汲眼前。
“?”時汲看到上面一堆時間編號,“這是什麽,你的觀察筆記嗎?”
NIVEA還左右看看,似乎在确認陸見烨在不在場,行為頗為拟人。
“不是哦,這是主人自己記的。”
時汲看了三頁,忽然意識到這是陸見烨的日記。
他知道陸見烨有記日記的習慣,但唯一一次看過也就是陸見烨錯誤地把日記發進聊天框的那次。
這是隐私,不可以看——他告誡自己,可手一滑點到了什麽按鍵,然後就看到了滿屏幕的……他自己。
驟然被看到這樣的畫面還是沖擊力很大的,時汲眨眨眼,随即問:“NIVEA,這都是他弄的?”
NIVEA顯然也沒想到時汲會翻到這個,意識到自己好像闖了禍:“那個……哈哈……不知道,可能是中病毒了吧?”
但是不需要NIVEA回答,時汲也确信了。
整整幾萬份各種各樣的影像資料,每一份上面還有小字備注。這麽一看,簡直像哪個偷窺狂的觀察記錄。
微笑的他、面無表情的他、穿軍裝整理袖子的他、穿常服系領結的他……
每張照片上都有很多小心心,心心最多的代表陸見烨很喜歡他那天的造型。
其中有張上面打了一個金色的心,那次他應該是在查什麽作業的資料,畫面上的時汲穿着灰色休閑襯衫、戴着細框的金邊眼鏡,一手抱着書,一手推着眼睛,看起來就像個青澀的大學生。不知道陸見烨是從哪剪切來的,無論光影還是色調都很美好。
備注是:【限量SSSR】
時汲:“……”
他好笑地想,這是指他那天的打扮很少見嗎?
原來這人還喜歡他戴眼鏡啊。
其中有一張不小心他和安琴同框了,陸見烨在安琴的圖片上畫了個骷髅。
——醋壇子都要翻天了。
時汲往前翻,這些記錄的時間精确到某一分某一秒,恨不能把他的每一個造型都存下來,旁邊的備注多半是點評(沒有一個不誇的,這個小馬屁精),還有一些自言自語的猜測。
其中有一張是他吃了冷飲,下午外骨骼訓練課胃就有點不舒服,但過了一個小時大概就好了。他自己都忘記了,陸見烨居然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了。
時汲想了想,怪不得那天晚上陸見烨要拉着他喝養生粥。
類似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陸見烨好像一只守財奴的龍,扣扣索索地把每一點每一滴記錄下來,把影像中的人視若珍寶。就算當天很忙,他也要隔段時間就整理一下影像。
時汲又想笑又心酸,好像看到了很多個縮在角落忙忙碌碌認真寫日記的陸見烨。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會有一個人比他自己更珍視一個名叫“時汲”的人。
他猜測這麽大的工程量,陸見烨應該是特意寫了個程序抓取他的特征的。但挑選截取的工作,應該是由他自己來做的。
原本暴君将網絡用于他管控言論的工具,但現在,它們還是他的眼睛,可這些眼睛只會投注向他心愛的人。
時汲翻着翻着,終于翻到了在獅星系那個極度混亂的一天。
這一天陸見烨沒有記錄影像,但是打了個巨大的粉紅色愛心。
愛心裏還有一個拙劣的簡筆畫小兔子,旁邊寫:【兔子那麽可愛,當然要吃兔子!】
時汲:“……”
字體的筆畫全是粉色,從字形就能看出,陸見烨寫下這句話時內心有多雀躍。
然後下一行,他寫:
【還要再努力一點,追到我的兔子。然後教給他什麽是喜歡。】
——他做到了。
時汲原本以為,他就是堅持十年,都不可能讓他心軟同意的。
其實陸見烨才是那只兔子——愛麗絲的兔子,帶着他掉進絢麗童話的兔子洞。
時汲垂眸想了一會兒,來而不往非禮也,陸見烨都記錄了他這麽多隐私了,他決定也把魔抓伸向陸見烨的日記。
日記卻是正向的時間順序,時汲一下子就看見了他十七歲時的小屁孩發言。
三十分鐘後。
記錄實在是太多了,時汲翻到他回來也沒翻完獅星系的部分。在這個部分裏,一幹原著後宮都被這個原·男主打上了巨大的叉。
于是,在陸見烨提着粥進門的時候,時汲嘆了一句:“小朋友,你喜歡看我戴眼鏡,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他看向陸見烨,“還有,你原來還說過‘誰叫老師誰是狗’這種話?這麽說來到現在,你都該汪汪多少次了。”
陸見烨:“……”
陸見烨:“?”
他震驚了,說話都變得結巴,“你你你看到了我的日記?!”
陸見烨随即意識到什麽,憤怒地,“……NIVEA!?是不是你!你給我出來!”
“啊?怎麽了?不是我!”NIVEA還想裝傻,從窗簾後探出腦袋,看到陸見烨的表情又“咻”地一聲飛到時汲背後,“老師救我!嘤嘤嘤!”
時汲投給它一個安撫的視線,晃了晃手裏的光屏,對陸見烨說:“小心一點,我手抖掉到樓下,你珍貴的記錄就要泡湯了。”
陸見烨可憐巴巴地望着時汲,微弱争辯:“……其實還可以恢複。”
“嗯?你說什麽。”時汲語含威脅。
“……”陸見烨羞憤欲死,進門時還正常的臉色紅透了。他不甘心地咆哮一聲,企圖再抓住NIVEA,但被時汲用一根手指抵住額頭制止了。
“小朋友,乖一點。這光屏就先留在我這了。”時汲笑眯眯的,“要不要再對你公開處刑,就看你還寫了我多少壞話了。”
要是再公開處刑告訴第三個人,太子殿下可能要當場自刎了。時汲是吓唬他的,但陸見烨不敢再造次,壯士斷腕地:“……那你看吧,不能傳出去!”
這一天直到中午,二人出去吃午飯的時候,時汲才看到了星網的熱搜。
安琴的那條下面的熱度已經幾億了,時汲:“我要不要現在就找他說清楚,拒絕他?”
他一句話說完,卻得到回複,轉過頭就看到陸見烨看着自己的光屏,神色有幾分複雜。
時汲:“怎麽了?”
“……”陸見烨直到剛才心情都很好,但這一條消息讓他的心情出現了波瀾。
他說:“陸無澈今早上朝之前暈倒了,朝會緊急停止。”
時汲知道他為什麽凝重了。
按照原著的進度,陸無澈現在确實已經病得很重了,但越是病重,就越不會放手。就連衰弱的獅王都明白這一點,拼死一戰則還可能有轉機,但如果就這麽放任新王上臺,它立刻就會被撕咬成屍骸。
何況陸無澈得罪的人太多了,他還沒布置好自己的退路,這時候一旦讓步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這場圍繞皇位的博弈的最危險序幕才剛剛拉開。
時汲:“不如訂婚宴的事還是再放一放?”
“接下來我可能就不常在學校了。”陸見烨說,也有些猶豫,“……別擔心,我自己會考量的。不會太任性。”
皇宮內。
花園深處有一座半玻璃建材的會客廳,盛夏的花朵開了滿園,映在透明的玻璃外。
此時的會客廳內布置妥當,昭示着這是一場兩人的私人會面。桌子上擺放着茶杯和鮮花,看起來像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午後茶會。
其中一把藤椅上,坐着的正是帝國皇帝,陸無澈。
他閉着眼睛似在假寐,周格恪盡職守地站在他身後,提着醫藥箱,以防止他再出現早上那樣的突然暈倒。
“過來了嗎?”
陸無澈忽然睜開了眼睛,金眸中的瞳孔有點尖細,幾秒後才恢複正常。
一分鐘後,如他所言,花園的小徑上出現了一個由侍從撐着太陽傘的人。
那是一個黑發紅眼的女士,穿着巴洛克式的複古長裙,正輕搖着扇子向會客廳走來。她面相很年輕,一看就是生活條件優良的貴族,相貌豔麗不失端莊,雙眸顧盼神飛。
——時汲把她的一雙眼睛遺傳了個十成十。
看到陸無澈,她禮貌地笑了一下,行了一個标準的貴族禮儀:“陛下,您好。”
陸無澈颔首,微笑着開口說——
“景瑟夫人,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