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掉馬

十五分鐘後。

周格遵循陸無澈的命令離開談話現場, 從玻璃會客廳裏出來, 帶上了門。

從外面看，這座會客廳就像一顆安靜閃爍在花叢中的寶石, 絲毫看不出裏面的人在交談什麽, 哪怕二人談話的內容随便截取一句出去就能夠瞬間登上全帝國的頭條新聞。

周格收回視線, 他只負責提出建議，而具體的實施就不關他的事了。

他提着藥箱慢慢走着, 回到皇宮內，準備向往常那樣去自己的醫務室, 卻在長廊上撞見了兩個人。

“……莉絲皇後，午安。”周格怔了一下，行了一個禮,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不應該稱呼“皇後”了。

他看莉絲·珀的打扮還有點不适應，因為過往的十幾年，這位皇後不論禮服還是常服都是端莊優雅的風格, 今天卻穿了一身淺粉色間白色的小裙子，看起來異常地年輕。

周格忽然發現，其實莉絲皇後的臉偏娃娃臉, 這種少女的風格更适合她才對。

莉絲·珀回過頭，對他笑了笑：“周格先生，午安。”

周格看到她身邊跟着一個和她一樣棕發棕眼的青年, 看樣子是珀氏族中的人。那個青年和莉絲·珀長得很像, 血緣應當很近。

周格：“珀夫人這是……？”

莉絲前皇後應該早就搬走了才對, 不應該此時出現在皇宮裏的。

“我來拿點東西, 還剩最後一些小件留在皇宮裏，搬走之後我就不會再來了。”莉絲溫言解釋，又說，“這是我的表弟，叫安琴，我喊了他一起來幫忙。安琴，和醫師長打個招呼。”

安琴·珀禮貌地微笑：“周先生好。”

周格看到他手裏推着的行李箱，點點頭，三人就這樣錯身告別了。

這個莉絲皇後一直以低調勤儉著稱，但周格今天卻不知道該覺得佩服還是好笑。搬家最後的小件居然要自己親自帶着表弟來搬，連個人工或者機器人都不願意請。

不過，他也就是在心裏感慨一句，很快就忘到了腦袋後。

另一邊，長廊裏。

莉絲帶着安琴進了自己曾經居住過的皇後殿，安琴掀開簾子時被灰塵嗆了一下，說：“姐姐……你要搬的東西很多嗎？為什麽不雇人？”

——不僅是周格心中有疑問，安琴也有。

他和表姐私下一直很親近，莉絲表姐好像也不至于勤儉到這個地步啊？

莉絲沒有說話，自己慢慢地收拾了好幾樣東西，才說：“沒有東西要搬。”

安琴一愣：“嗯？”

莉絲直接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托着腮指指對面：“小安，你也坐着。”

安琴被她的舉動弄得有點摸不着頭腦，依言坐下。

對面的莉絲注視了他一會兒，忽然笑着說：“小安，你跟我挺像的。”

安琴有點不好意思地：“本來我們就長得很像，我小時候母親都說我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不過表姐刻意這樣說，安琴也意識到她可能不僅僅是在指外表，還有其他的什麽東西。

雖然在外界看來，莉絲·珀就是端莊貴族花瓶的代名詞，但安琴知道她的真實性格有點小孩子心性。她也才不到五十歲，很多人在這個年紀，連學都沒上完呢。

這樣的一個表姐，安琴都不太能想象她是怎麽同意和皇帝在一起的，而且還是以一種很受争議的方式——她生下陸競的時候，伊芙霖皇後還在世，前五年莉絲一直是個隐形人。

安琴不知該如何評價這種行為，反正是不太符合他心裏的道德觀。但畢竟是表姐，這些陳年舊事小輩也不好管太多。

莉絲：“不過……也不太像。我做的事要比你不光彩多了。”

安琴內心汗顏了一下，他感覺到莉絲有話和他說，于是安靜等待。

莉絲垂眸繼續說：“……其實家族把我交給陛下時，陛下并沒有同意聯姻。”

這第一句話就把安琴震驚到了。

“那時候瓊剛剛從戰場歸來，身染蟲毒，陛下無心理會我。他拒絕之後我沒有傷心，但家族要求我在皇宮住滿一個月，陛下知道後也就放我在那裏不管了。于是，我就和陛下短暫相處了一個月。”

“……說是相處，其實只是我偶爾看見他。但慢慢地我覺得，我愛上這個Alpha了。所以，後來我臨時變卦堅持要嫁給他，還用手段懷上了陸競。他需要一個健康的孩子，所以他無法拒絕我。”

“……”安琴有一絲焦慮，很後悔自己沒帶茶杯來，要不然還可以假裝喝茶延時尴尬。他真的不是很想聽長輩自爆黑歷史。

他問，“那瓊将軍……”

莉絲：“瓊将軍沒有管我。她可能也覺得我上不了臺面吧。所以，最後就這樣了。”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瓊将軍可能也希望帝國有其他候選項的繼承人。

“可我後來發現，我并不愛陛下。這個世界上，可能只有伊芙霖在知道陛下的本質後還依然愛他。”莉絲說，“而我什麽都沒有做好，每一件都是錯事。不論是母親還是皇後，我都沒有當好，這些錯誤可能要我用餘生來補償了。這些話并不是在為自己辯白，但我覺得……跳脫開我們三人的關系之外，其他的‘錯事’，我有能力的話就要去阻止。”

什麽“其他的錯事”？安琴斟酌地：“所以，今天我們來皇宮是？”

“你跟我一樣，喜歡上了家族安排的人。除此之外其他都不一樣。”莉絲擡眼看着他，停頓了一下，“那個‘小草莓’，是不是就是時家的時汲伯爵？”

“姐姐，你怎麽知道的？”安琴更愣了，時汲的真實身份應該還沒有外洩才對。

莉絲把一張ID卡推到安琴面前，說：“這是我的皇宮ID卡，基本上能夠通過皇宮內90%的區域。”

“……有一件事，我目前還只是猜測，沒有确定。”

安琴聽得雲裏霧裏，但莉絲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繼續冷靜說，“你現在去花園，可能還能聽到什麽。記得不要被發現。”

“——聽到後，你再決定要不要采取行動。”

……

九天後，9月29日，首都星晚八點，星網平臺。

【最近有沒有什麽全國級別的八卦讓我們讨論一下？感覺好無聊】

【沒有惹。首都星政局風雲變幻要不要聽？】

【不要，什麽陛下和殿下不睦，都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就沒個上石錘的】

【啊娛樂圈八卦來了！羅绮說明天會給時老師的生日宴獻唱！→[鏈接]】

鏈接點開是羅绮的動态：

星爵娛樂-羅绮v：【明天會給時老師唱歌，祝他生日快樂^ ^[歡快小人魚轉圈.gif]】

關于羅绮的上一個八卦還是他當衆告白小草莓，說要給他一個人唱求偶歌。結果後來就沒有後續了，專輯照常發布，但羅绮删光了自己關于小草莓的動态，隔段時間還發了人魚族的失戀曲目“洛克菲”。

這下誰都能看出他追求小草莓的結果了，被拒絕，而且貌似是很堅決很慘烈的拒絕。

帥哥失戀誰都同情，粉絲們都默契地不在羅绮面前提“小草莓”三個字。

那之後，羅琦似乎一直沒有走出情傷，賬號也都是助理代管，很久沒看他發這種個人情緒很濃的歡快動态了。

【羅羅和時老師關系很好嗎？以前怎麽沒聽說】

【大概是友情出演吧，時老師是太子殿下的老師，上次殿下生日羅羅不也去了】

【但上次他可沒有發動态慶祝】

【樓上不要這麽神經敏感，一條動态而已】

……

到目前，讨論的熱度還不是很高。

羅绮一個小時後又發了一個直播鏈接，衆人好奇地點進去，發現房間的名字很簡單，叫【生日宴&】。鏡頭裏還空無一人，能看出是某個大型貴族莊園的角落。

【？我認出來了，窗外好像是玫瑰莊園。直播過生日？炫富嗎？】

【不是啊，你看看上面的時間，是晚11點開始，0點結束放映。只播一個小時，之後第二天9月30號生日還是自己過】

【而且這個布置，我怎麽感覺這麽像新聞發布會呢？】

鏡頭裏出現的是一張長桌子，雖然能看出材料昂貴，但确實很像新聞發布會現場。

【标題叫“生日宴&”，&後面是什麽？】

【也就是說這場宴會有兩重性質？】

【emmm，蹲蹲看】

現在離開播還有三個小時，不斷地有人進入直播間挂着，打算在開播時過來看一眼。

玫瑰莊園。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就已經有賓客陸續到場了。

景瑟夫人這一場宴會舉辦得相當大手筆，包攬了整個莊園，時間從零點開始持續到第二天晚零點，徹夜狂歡。

豪車如織，莊園燈火通明。

景瑟夫人在入口處接待來賓，時淩公爵也到了場。但這場宴會的主人公，卻在二樓的陽臺上。

“小汲。”

身後突然有人出聲，時汲轉過頭，笑了下：“哥，你來了？晚上好。”

時清寧微微蹙了下眉，把外衣脫了披在時汲肩上：“一個人站在這不冷嗎？”

玫瑰莊園的緯度比較高，夜裏尤其寒冷，時汲只穿了一身單薄的白色禮服，靠在欄杆上抽煙。他挑眉道：“不冷。”

時清寧還是堅持給他披上了，頓了頓問：“太子殿下呢？”

“殿下有點忙，暫時還沒到場。”時汲說。

時清寧的禮服是黑色的，比時汲身材大了一號，讓Omega青年看起來有些單薄。他還注意到時汲今天戴了一副金邊細框眼鏡，脖子上是不加掩飾的薄蕾絲抑制圈，配合指間的薄荷煙，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看得他心頭微癢，還有泛起來的酸澀。時清寧喉結動了動，說：“殿下不早點過來嗎？”

時汲笑得很平和：“他有事。”

——有什麽事，到現在還不過來。

時清寧這句話忍着沒說出口，更沒有說出來的是：這可是他的訂婚宴，居然還敢遲到。

這些話在心裏轉了很多圈，時清寧嘆了口氣，摸摸時汲的頭頂：“算了，你喜歡就好。”

小汲連訂婚的事情都只提前了五天告訴他，他追問的時候，連細節都不願意說，只是笑。

太子殿下和小汲，這兩人好像私底下在偷偷謀劃着什麽似的，包括現在也是。那種氛圍任何外人都插不進去。

“如果你以後不喜歡他了，随時都可以和他解除婚約。”時清寧說得很認真，“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沒人可以強行從我這裏把你奪走。”

時汲輕笑：“不會的，我會一直喜歡他。不過還是謝謝哥了。”

時清寧聽在耳朵裏，心頭更沉重了。時汲卻已經不再看他，叼着煙趴在欄杆上看夜景。夜風吹起他的發絲，遠處的燈火倒映在他眼中，異常柔和。

時清寧很想問，小汲，你知道我的心意嗎？但最終他還是沒問出口，保持這樣，至少他還是時汲的“哥哥”。

他換了個話題：“快到十一點了。”

時汲看了看表，點頭：“那我該去對吃瓜群衆說話了。”

時清寧表情複雜：“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

這麽一搞，今夜可能要有一群A——還有O，突然失戀。

時汲：“有什麽不好嗎？這樣最直接了。”

時清寧：“……”

時汲摁滅煙，把外套還給他，“謝謝哥。”

那外套被披在肩頭吹了一會兒夜風，已經一點餘溫都沒有，冰冷無比。

時清寧一手抱着外套，看了一會兒時汲的背影，斂了斂眸，把多餘的情緒從腦海裏清除。

直播間。

時汲一出現在鏡頭前，彈幕就暴動了。

【啊啊啊啊！美顏暴擊我好了！吹爆這個眼鏡！】

【時老師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順便殿下在嗎？】

時汲在長桌中間坐下，更像是在公布新聞了。他對着鏡頭笑了一下，彈幕瞬間更加瘋狂。

這時，彈幕忽然注意到了什麽：

【嗯？等等，我沒看錯嗎，時老師脖子上的是什麽？】

【……呃？？長得好像Omega抑制圈？】

【是、是裝飾吧……？還怪好看的……挺配時老師的】

“今天我想借着生日宴的機會公布一件事。”時汲說，“我想了很久，也沒想到合适的公開方式，所以就直接說了。”

其實他也沒糾結很久，因為他本人并不在意Omega的身份，但說還是要這樣說的。

他就喜歡這種無敵簡單粗暴的掉馬方式。

【……what？】

【我又不好的預感，草】

【這個口吻？要搞什麽大新聞啊……時老師你不要笑了，看起來好可怕！】

“我覺得很多人看到我今天的打扮也猜到了，為了讓你們相信，我直接上檢測儀吧。”

時汲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晃了晃。

那是一個信息素檢測盒，時汲對着脖子上的腺體噴了一下試劑，然後把結果投到光屏上——

他笑眯眯說，“其實我是Omega，還是一個你們很熟悉、但一直沒見過的Omega。”

“以及，我馬上就要訂婚了。”

在時汲說完這句話後，整整一分鐘，彈幕都沒有說話，只有死寂一樣的問號和省略號。

【…………】

【……】

【？？？？】

【？】

【我聽錯了？？？？】

【……草！！！我剛才瞬間從床上掉下來！啊？？？啊！！】

【卧槽啊！——】

【我。他。媽。裂。開】

下班後開始觀看直播娛樂的星網平臺程序員們：【……？？？】

我們他媽的也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