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府的規矩

青山腳下,一汪清泉形成的溪流穿過小小的農莊。

說是農莊其實裏面的建築,也就是幾間茅草屋罷了。

一眼望不到邊的廣袤山陵,将小小茅草屋和少少的幾畝田地環繞其中。田地中的作物極少,卻一棵棵都長得格外壯實,可以想見,再等待一段時日之後,就會迎來豐收。

“籲~”車夫控制着兩匹驽馬,讓馬車在田畝前的空地停下。并不是他想停在這裏,而是再往裏的道路,馬車并不能夠通行。

能夠到達茅草屋的,除了幾條供一人通行的田間小道之外,就只有一條鋪了石板,僅能走一頭牲口的蜿蜒小路。

車夫小心叩了叩車壁:“二爺,到了。”

馬車用的木料烏沉,不知道用了什麽仙法,讓乘坐的人不會感受到任何颠簸,哪怕是車夫,也受惠不少,神情中不由得更加敬畏。

他原先只是在京城一處車行裏拉車跑貨,沒想到能夠得在仙人手下做事的二爺的青眼。

他們家二爺原先也是普通人,先前卻得了仙人恩惠,現在也是一位仙人了。車夫一路上謹小慎微,跟着覺得自己也是半只腳登了天梯的人。

他不知道住在這裏的究竟是什麽人,從表面看來這只是一處普通的農戶,但是他絕對不會這麽想。在短短的兩天車程內,哪怕他不多問不多想,也知道普通能乎是絕對不能夠勞煩二爺轉成跑一趟的。

馬車裏傳來一聲略帶鼻音的“嗯”。

車夫極有眼色地把車簾子掀起,伸手把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男人扶了下來,口中小心讨好:“二爺,您當心。”

被叫做二爺的男人面色紅潤,比車夫看着還要年輕一些,手上一個繭子都沒有,長相也頗為端正,又是“嗯”了一聲,下了馬車,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茅草屋,從鼻子裏輕微地哼了一聲,手隔着布料,捏了捏袖袋裏放着的一個小小的荷包。

“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去就來。”二爺整了整臉色,讓自己顯得心平氣和一些,才擡步走上小道,剛走到茅草屋前,就看到一個破衣爛衫的小少年,光着腳不知道打哪兒過來,手裏提着一只半人高的光雞,收拾得比少年的腳丫子都幹淨。

少年對二爺看了一眼,就像是看到了空氣一樣,轉身進了屋。

屋裏面立刻響起少女清脆如銀鈴的聲音,然而出口的卻是喝罵:“小畜生,你這是鑽狗洞去了,還是被野狗子咬了?你說說你這身衣服才穿了幾天?老娘一匹雲水緞都沒錢買,天天給你買衣服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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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跟着動了動腳步,到了茅草屋的正門口,聽得小少年輕聲回了一句:“五天了。”

“啊!”少女被氣得一聲尖叫,狠狠在鋪了石板的地上來回跺了跺腳,“你個孽畜!府裏一季才給十身衣服,你五天就穿一身,剩下的時候你光屁股去!”

小少年被少女這麽罵着也不生氣,臉皮也不動一下,只是提了提手上的雞,問道:“那你吃不吃雞?”

少女氣得往身後的長凳上重重一坐:“吃!多放點菌子。”

“哦。”小少年板着一張臉,準備出門去竈間,看到門口的二爺,對屋裏的少女說道,“娘,府裏來人了。”

小少年和少女看着外表差不過幾歲,有五分相像的外貌,看着完全是姐弟,偏偏這兩人還真的是嫡親母子。

少女一聽,擡頭就看到杵在門口的二爺,立刻端出一張笑臉:“原來是德管家,請進請進。”

這位被車夫叫做二爺的,是成王府的管家,幾年前因為辦事得力被賜了仙丹,成了仙人,還被賜了席姓,能夠被王府叫一句家人,無論是在仆傭中間,還是在外行走都極有顏面。

現在他一聽少女這麽叫他,直着身子,微微拱了拱手道:“不敢勞清渠……夫人。小人把這一季的用度送到就走。”

說着,他從袖子裏摸出一直攥着的荷包。那荷包灰撲撲的看着極為樸素,他打開随意往外一倒,一堆金銀布匹就這麽嘩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送”完東西,他還真就像是說的那樣,轉身就走,心中暗暗不屑:爬床的丫鬟,算得什麽夫人,還不是凡人一個?原本,這機會根本就輪不到清渠!

成王的女人,除了一位王妃四位側妃,全都統一叫做夫人。

這些夫人雖說都處于同一序列,但是身份也有高低。所謂母憑子貴,這些夫人有所出的,比沒子嗣的地位要高一些;子女資質好的,比資質差的,地位要更高一些。

這清渠原本也只是成王府中的一個小丫鬟,僥幸爬床成功,還生下了一個孩子。可丫鬟始終是丫鬟,凡人之身,哪裏能夠孕育出仙脈?

等到這“少爺”五歲一驗資質,果然是個劣等,立刻就被發配到了這距離京城兩天路程的青山腳下。在夫人之中,不算墊底,也差不多了。

這夫人還是個凡人。

就連這少爺,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也都只是一個凡人。

若是換做他女兒,這生下來的孩子,必然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少爺姑娘。他想到如今也已經是仙人的女兒,內心暗自得意。仙人壽命綿長,以後多得是機會給王爺生下一兒半女。到時候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給區區幾個凡人跑腿。

席阿德心裏面對這母子倆的鄙夷幾乎要透到面皮上,難免還有一種自己已經是個仙人,卻要給兩個凡人跑腿的憋屈。雖說給這些個少爺夫人跑腿,多少有幾分油水,可哪裏比得上在府裏的正經少爺姑娘面前露臉來的好。

他一個外務管家,終究比不上那幾個內務管家,甚至連內務管事都比不上。

他默默盤算了一下攢下來的丹藥,是不是夠資本在府裏面運作一番,給自己謀個好一點的職位。

他走出來,見應該被他稱為少爺的小少年,還穿着那一身破衣爛衫,剛生了火把整只雞炖上,說了一句:“默少爺,三月後就是家族比試了,到時候勞煩您穿的體面些,免得壞了王府的規矩。”

席子默聞言擡了擡眼,一雙黑黢黢的眼中似乎沒有絲毫感情,突然說道:“你跟我提王府的規矩?”

這大概是這麽些年來,席阿德第一次和小少年說上話,不由得愣了一下,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席子默也不理他,走出竈間,兩步走到堂屋,看到地上一堆雜亂如垃圾堆一樣的東西,微微擡着下巴對席阿德說道:“這就是王府的規矩,呵。”

清渠本來看到兒子過來,還想着招呼他來搬東西,沒想到聽到他這麽一說,不由得也跟着愣住。

至于那在清渠面前完全像是個老爺的德管家,這會兒只感覺到臉皮火辣辣的疼,半晌才從喉嚨裏僵硬地擠出一聲:“默少爺稍待,小人這就收拾。”

小少年聽了也沒什麽表情,站在原地盯着德管家把所有東西都收拾齊整,才把人放走。

清渠微微縮着肩膀在他身後看出去,見德管家走遠了,才用力拍了一下兒子淡薄的肩膀:“孽畜,你這是把德管家得罪狠了,就不怕……”

席子默回身淡淡看了她一眼:“怕什麽?”

清渠轉身進屋,找了張凳子坐下,才揉了揉自己發軟的腿:“德管家可是仙人。”

席子默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暗想:丹藥強行灌出來的練氣一層,壽元都未必比普通人多一點,頂多就是個無病無痛,算個屁的仙人。

清渠見他又是這一副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德行,伸手就往他身上掐了一把,沒掐動:“一天到晚就這狗德行。”從桌上倒了一杯涼白開灌下去,才道,“再過三個月,你就要去府裏了,別到時候還這樣。”

這一回,席子默連白眼都懶得翻,撇了撇嘴道:“我去修煉了。”

再過三個月就是過年,他們這些資質低被放養在外面的王府少爺姑娘們,過年就是回去走個過場,祭祖順便拿點年貨回家。

至于德管家口中說的家族比試,那是被重點培養的子弟才有的待遇。那些子弟無一不是資質優異,從小就在各方面都格外精細,只是不知道都修煉到了什麽程度。

反正比起他這麽一個練氣三層的,肯定是要強出不少的,到時候他只需要在邊上給他那些血緣上的兄弟姐妹們襯個人場就行。

清渠不敢打擾他修煉,看到桌椅上堆放的一堆東西,趕緊叫住他:“等等,這仙丹你拿走。”

她能夠保有如今的容貌,全靠着一顆定顏丹。成王府靠着煉丹起家,所有子弟幾乎全都修習丹道。定顏丹在俗世中價格不菲,在成王府中只能算是小修們的習作,根本就不值錢。

定顏丹則是府裏所有下人們都會有的待遇,目的只是為了賞心悅目罷了。

在這方面,席子默比她了解得要多很多,随意接過拇指大的玉瓶,打開一看只是兩顆成色不怎麽樣的聚氣丹,看着一點食欲都沒有,鼻尖聞到雞湯的味道,說道:“我去盛雞湯。”

作者有話要說:  席子 (≧ω≦):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葫蘆 ( >ω<):吃我啊,來吃我啊。

席子( ̄ω ̄):不吃。

葫蘆(>д<):為神馬?

席子( ̄ω ̄):看上去沒食欲。

(完)

大吉大利,悄咪咪開新文~

歡迎各位新老小天使光臨本文,莅臨指導,麽麽啾(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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