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今年冬天的天氣有些反常, 早已是數九寒天,卻只是寒風凜凜,第一場雪遲遲沒有落下。
蘇亦抱着水杯, 看着窗外光禿禿的枯枝在冷冽的空氣裏随風顫抖。
宿舍門被推開,歐陽美美一邊摘手套一邊抱怨:“這天太難受了, 幹冷幹冷的,我的臉都皴了。”說着她從書包裏掏出一個保鮮盒, 裏面是紫瑩瑩水當當的提子。
她招呼蘇亦和柳明月,“蔣延今天買的提子, 特別甜, 你們快來嘗嘗。”
蘇亦洗了手,拿了一顆在手裏剝皮。提子的皮是紫的,果肉卻是有點金色的,聞起來那股甜香濃郁得象酒香一樣, 裏頭的汁水如蜂蜜般濃稠,的确好吃。
她一邊吃一邊問歐陽美美,“女為悅己者容, 你這樣每天都換口紅顏色我能理解。可蔣延不是直男中的戰鬥機嗎, 他能分出這些紅色?”
“當然……不能。”歐陽美美吐掉葡萄籽, 語氣有點嘚瑟:“不過他說不管我是素面朝天, 還是化成吸血鬼,都是最好看的那個。”
“呦, 你家蔣延的戀愛情商終于及格了。”柳明月笑着說。
蘇亦覺得,自從兩人戀愛後, 歐陽美美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與當初和于浩然在一起時的那種小心翼翼是截然不同的。雖說他倆多數時候還是一言不合就吵吵鬧鬧,但歐陽美美少了從前的嫌棄與針鋒相對,話裏話外的語氣都變軟了。
歐陽美美擦了擦手,問:“陸緘是一參加完期末考,就要去美國嗎?”
柳明月也轉過頭, “啊,春節都不過了?”
蘇亦點點頭,“嗯,那邊可沒什麽所謂的春節。他1月18號就開學了。”
陸緘被系裏推薦去舊金山S大做交換生。S大學制為quarter制,一年四個主要學期,他要去兩個學期,直到八月份才能回來。
陸緘的飛機票是下午三點半的,離開的前一天,兩人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飯。
菜上齊後,陸緘用濕巾擦了擦手,然後卷高袖子,開始剝蝦。他現在已經是熟練工了,一盤子油爆大蝦很快就剝完。他洗了手拿筷子一個個全夾到蘇亦面前的小碟子裏。
蘇亦吃了幾口,見他就那麽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完全沒動筷子。她夾起一只蝦,在盤子裏蘸了蘸湯汁,遞到他嘴邊:“你也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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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緘乖乖張口。
于是,蘇亦吃一口,就喂陸緘一口。
兩人都不說話,只默默吃飯。
咽下最後一口水煮魚,蘇亦放下筷子,一邊用手在嘴邊扇風,一邊找水喝:“水煮魚太辣了,好辣。”聲音有些微顫。
陸緘将水杯遞給她,她接過來,故意扭過頭不看他。
蘇亦努力睜大眼睛,試圖讓眼淚自己憋回去。
從飯店出來,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
晶瑩的雪花自墨藍蒼穹上飄搖而下,飄飄悠悠地,輕靈地跳着舞。蘇亦站在原地仰望着天空,心緒猶如飛舞飄動的雪花,纏纏繞繞。
陸緘走了過來,立在她的身旁,兩人一起看着茫茫飛雪。雪落得緊,地上,樹上,似乎眨眼的功夫就籠罩上一層晶瑩的霜雪銀白。
陸緘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走吧。”
兩人慢慢向學校宿舍走。
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路上,蘇亦說了好幾個冷笑話,陸緘嘴角扯了扯,她自己卻笑不可抑,甚至眼淚都笑出來了。
陸緘把她輕輕摟進懷裏,心裏痛得要喘不過來氣了:“別哭。你這樣,我會心疼,會受不了。”
蘇亦嘴角的笑淡了下去,她伏在他懷裏,無聲地落淚。
她一直在心裏說,不要哭,幾個月而已,他又不是不回來了。
可是,到了這一刻,她真得有些控制不住。
他伸手捧住了她的小臉,不知是凍的還是哭的,她整個鼻頭都紅了,看着愈發可憐。他幫她擦去那些讓他心疼難忍的淚水,可越擦,那無聲無息的眼淚卻越來越肆虐地順着他的手掌滑下。
陸緘的心口像被巨石砸中。他輕嘆一聲,憐惜地低頭吻住了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又苦又鹹的淚水,和她身上天然的少女馨香混合在一起,變成一種令人沉溺到顫栗的味道,從他的唇舌,一直浸入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
他順着淚水的痕跡慢慢地覆在她的雙唇之上,細細地輕舔,柔柔地吮吸……
不知過了多久,陸緘在她耳邊輕輕道:“回去吧,一會兒要鎖門了。”
蘇亦低頭看着雪,動了動唇,說:“陸緘,在異國他鄉,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會等你回來。”
陸緘擡手幫她拂落沾在劉海上的雪花,應道:“好。你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我回來。”
蘇亦慢慢轉身,一步步向前走。
走出十來米,她沒忍住,還是回了頭。
他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修長的脖頸上圍着自己送他的灰色圍巾,上面覆着大片的雪花。
蘇亦突然轉身飛奔而來。
“你怎麽……”陸緘話還沒說完,就被蘇亦緊緊摟住了腰。她抱的如此得緊,仿佛要把自己的身子嵌入他的身體。
蘇亦把頭埋在他懷裏,用力汲取他的氣息,“今晚,我想和你睡。”
天蒙蒙亮,微弱的晨曦透過未遮嚴實的窗簾,在房間內灑下星星亮光。
陸緘一夜未睡。
看着懷裏皺着眉頭淩晨才睡着的小姑娘,他輕輕收了收抱着她的臂膀,讓她離自己更近些。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計劃性很強的人,或者說他是個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的人。
計算機是他的專業,原創音樂是他的愛好。從高中起,他就産生了想做原創音樂網站的想法。也許在別人看來,這個行業早就被大網站壟斷。但他比誰都明白,這是需要更多更新鮮血液的領域,也會有更多值得挖掘的東西,因此他想做點和別人不一樣的。
他知道這次去做交換生的機會難得,對他今後也會有更大的幫助。
所以,他哪怕再舍不下心愛的姑娘,該走還得走。
她,也是他努力奮鬥的動力。
送走陸緘的一個星期後,迎來了寒假。同學們收拾行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一進家門,蘇亦就看到沙發上擺着的嬰兒健身架上,躺着一個小小的粉團子。
那就是她的親弟弟,小名燦燦。
周晚秋是順産,不過畢竟年紀大了,所以坐了雙月子,章志國請了個月嫂在家照顧她。
而且今天正好蘇亦的小姨周惠和表妹陳滢都來了。
陳滢只比她小一歲,在本省念大一。
蘇亦放下行李,去換了衣服洗了手,就趴在健身架旁看小弟弟。
燦燦正好醒着。
陳滢在一旁拿着手搖鈴逗着他玩。
聲音從哪個方向響起來,他就朝着那個方向看,兩只小腳丫一蹬一蹬的。
周惠見她想抱不敢抱的樣子,笑着說:“你抱抱他呀。”說着,把燦燦小心地抱起來,遞給她,“他現在脖子軟,還立不起來。你要托着他的脖子、腰和屁股。”
“好……”蘇亦應着,很快就姿勢标準地抱好了燦燦,就是有點僵硬。
這就是她的弟弟啊。
第一反應是:真小!蘇亦看着他握着的小拳頭,也就核桃那麽大吧,她想。
第二反應是:真可愛!皮膚粉嫩得好像一掐就能出水,睫毛又長又翹,水汪汪的圓眼睛黑黑亮亮的,有自帶美瞳的效果。
蘇亦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臉頰,“我是你姐,你知道嗎?”
這麽小的嬰兒自然不會回答她,但是燦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蘇亦的指頭抓得緊緊的。
“哎呀,”蘇亦又驚又喜,道,“他抓住了我的手,好大的力氣!”
“我看看,我看看!”
陳滢湊了過來,“果然還是親姐姐魅力更大些,我剛才抱他,他都不理我。”
之後幾天,蘇亦抱孩子的姿勢已經像模像樣了。她也不管燦燦能不能聽懂,能不能看清,抱着他,指着屋裏的擺設,或者花草,告訴他這是什麽,那是什麽。
月嫂說小嬰兒要到三個月後才能認人,可幾天下來,燦燦和這個姐姐就很親密了。一見到蘇亦,還沒長牙的小嘴就咧開了,嘴裏咿咿呀呀地說着誰也聽不懂的嬰語,小手小腳歡快利落地亂舞着。
蘇亦有點理解周晚秋了,家裏有個小孩,真得不一樣。随着燦燦一天天長大,給整個家增添了無數的歡樂和生機。
蘇亦毫不嫌棄地捉住燦燦的一只小腳,張大嘴,作勢要咬一口,嘴裏還發出啊嗚嗚的聲音,逗得燦燦興奮地用力蹬腳。
姐弟倆正鬧着,她的手機響了。
是陸緘發來的消息:【現在有時間嗎,facetime?】
蘇亦:【好。】
然後帶着手機回了房間。
“心情很好?”陸緘問。屏幕裏的女孩眉眼舒展,眼神清亮,頰邊的小酒窩都更深了。
“是因為看到我嗎?”他的聲音是壓低了說的,性感誘.惑得要命。
蘇亦覺得幾日不見,這男人好像更帥了。他穿着黑色的襯衫,布料柔軟又有質感,顯得他脖頸愈發修長,皮膚愈發白皙。因為是在房間裏,襯衣上的兩顆扣子都沒系,露出了線條流暢的鎖骨,禁欲又撩人。
美色當前,蘇亦就差舔屏了。不過惡作劇心起,她搖頭:“不是哦,我現在心裏還有另一個非常非常愛的男人。”
她話音一落,陸緘的臉突然放大了,“蘇亦!”他的眼睛危險地半眯着。
蘇亦歪着腦袋,長睫毛微顫,很是快活地欣賞男人炸毛的樣子。
“那個男人是誰?”
“你猜?”
陸緘突然想到了什麽,身子重新靠回椅背上,姿态慵懶。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說:“我忘了,你弟弟也是男人。”
蘇亦咯咯咯地笑:“好笨,連我弟弟的醋也吃。”
作者有話要說:
燦燦:連小舅子的醋也吃,扣分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