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短短一個月的寒假飛逝而過。
随着新學期的漸入正軌,寒意退去。
宿舍樓下一叢叢的迎春花綻出嫩黃的小花,寂靜了一冬的枝桠吐出了新芽, 春意盎然。
在家時,有家人的陪伴還好些。回到學校, 蘇亦才發現她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想着陸緘。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 上課的時候也會想。
兩人相隔大半個地球,我的白天是你的黑夜, 你的黑夜是我的白天。就是他們之間的寫照。因為時差和繁重的課業, 不能保證每天都視頻,于是他們相約各自在當地時間的早中晚,各發一條長長的語音,以緩相思之苦。
有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蘇亦看見大批大批約會回來的小情侶摟在一處依依惜別。形單影只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但現在看着就特別虐心。
這時候, 她恨不能有個時空之門, 将時間一下快進到八月, 也就是陸緘回來的時候。
為了讓自己不要沉浸在慘兮兮的無盡思念中, 她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除了上課,她也着手準備自己的網店——一家手作飾品店。
手作飾品少了流水線産品的工整, 多了一份量身定制的獨特和靈氣。她所用的材料都是天然材質的水晶和寶石,配件則是925純銀或者14k包金材質。
所有的飾品都是她用心琢磨後自己搭配設計的。對于蘇亦來說, 這是一項全新的挑戰。
萬事開頭難,她邊做邊學,樂在其中。
蘇亦每天只想好好讀書好好做她的飾品店,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不知何時開始,慢慢地有流言傳了出來。版本很多,但中心意思都是陸緘和她分手了。
有好事者問到柳明月和歐陽美美那裏,歐陽美美直接嗤笑一聲:“分個P,兩人天天發信息,膩膩歪歪的,這是分手嗎?”
蘇亦該吃吃該睡睡該幹嘛就幹嘛,也不解釋,就很平靜,頗有點寵辱不驚的大将風度。她以為時間長了,話題度降低,衆人自然不會過多關注她。
但,蘇亦真的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無論是食堂還是自習室圖書館,甚至是走在路上,她所到之處,先是驟然安靜,而後是竊竊私語的嗡嗡聲。
Advertisement
“秀恩愛死得快,這話真是太對了。”
“你看當初她多得意啊,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甩了。”
“就是說啊。”
“聽說她脾氣特大,又愛作,陸緘能受得了才怪。”
蘇亦活了十九年,素來是心胸寬廣的,即使小時候聽同學議論她沒有爸爸,只要不過分,她都不會在意。
所以剛開始,她還能用“誰人背後無人說”來安慰自己。可是漸漸地,她們變本加厲,什麽難聽說什麽。歐陽美美氣得,幫她撕了好幾回。
“我真是不明白有些人怎麽這麽惡毒?陸緘只是去兩個學期,半年而已,又不是一去不回了。退一萬步說,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合則來不合則分,即使你倆分手了,關她們P事啊。”
蘇亦遞給她一個洗好的蘋果,“你別和她們吵,嘴長在她們臉上,你把嗓子都吵幹了,也撕不過來。”
柳明月也勸道:“就是,不生氣,都不生氣啊。這些人,你越理會,她們就越開心。只要你倆好好地,管她們做什麽。等陸緘回來之日,就是她們打臉之時。”
道理她都懂,可蘇亦坐下來翻開書,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她和陸緘能走多遠,這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不需要和不相幹的人解釋,也不需要和不相幹的人置氣。但心裏說完全不在意,那也是假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分不分手,和這些人有什麽關系?怎麽幸災樂禍的人這麽多?
她看向桌上的臺式化妝鏡,鏡子裏的她無精打采,萎靡不振,還真是一副被人甩了的可憐樣。
星期四的手工社社團活動後,蘇亦又被安排留下課後打掃。原社長李欣茹已經大四了,早就退出了社團。現在的社長張瑤就是曾經被她在電梯裏怼過心靈醜的那個女生。
上學期還好,從這學期開始,張瑤沒少給她穿小鞋。比如活動後的打掃,十次裏五次都有她。再比如,她們每次活動結束後,都要帶着作品來張大合照。而張瑤把所有人都P得更好看了,唯獨沒給蘇亦弄。有一次,拍照時蘇亦站在最邊上,直接半個身子都照沒了。
在Y大,社團活動也是占學分的,不能輕易退社。好在蘇亦也沒那麽玻璃心。人活在世上哪兒能沒有委屈和不公,大學如此,将來走上社會更是如此。不過是打掃衛生而已,就當鍛煉身體了。
進入四月後,雨水多了起來。連着幾天,北京城都籠罩在濛濛細雨中。
淅淅瀝瀝的雨絲徐徐緩緩,像是永遠不願歇下。蘇亦背着書包,舉着傘沿着圖書館的臺階拾級而上,正好與一人相撞。
她腳步一頓,擡頭,就見鄒羽娴站在上一級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幾個月不見,蘇亦覺得鄒羽娴變化不小。還是那張漂亮出衆的臉,但眉眼間盡是倨傲和驕縱。
氣場不合,蘇亦連招呼都懶得和她打。錯開身,準備繼續上樓,鄒羽娴卻堵在了她眼前。
“你有事嗎?”蘇亦挑眉。
鄒羽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突然神情不屑地哼笑一聲,“我以為你有多不同,還不是被人甩了。”她以為陸緘有多喜歡她呢,不過如此。
蘇亦神情淡淡,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反應。其實,她從前覺得鄒羽娴除了別人都要捧着她的公主病,也沒什麽。可這會兒,她真是從骨子裏透出一種低級和膚淺。
不過蘇亦這副樣子,在鄒羽娴眼裏被解讀出另一層意思。
她的手指在頸間的鉑金項鏈上摸了摸,“說實話,陸緘的品味真得很low。”說完,她最後看了蘇亦一眼,舉傘準備離開。
“那你呢?”平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鄒羽娴停住腳步,遲疑地轉身,皺眉問:“什麽?”
蘇亦透過細細的雨幕平視着她,眉梢微揚,忽而笑了,“你以什麽身份和我說這些話?你和他談過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直指要害。鄒羽娴不僅沒和陸緘談過,而且還追求他失敗了。
蘇亦的意思就是陸緘品味再差,也沒看上她?
鄒羽娴抿了抿唇,看向蘇亦的眼中充滿厭惡:“我很讨厭你,你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人民幣,誰都要喜歡。你讨厭我還是喜歡我,對我來說,不值一提。”說完,蘇亦再不看她,徑自離開。
鄒羽娴額頭青筋微跳,她冷哼一聲,走下臺階。
中午,蘇亦在食堂碰到了歐陽美美和蔣延。
蔣延看着她真的只有巴掌大的臉,有些擔憂,“陸緘臨走時托我們幫忙照顧你,可是現在……你有沒有和他說啊?”
蘇亦搖頭。她從高中後一直穩如泰山的體重,終于動了。柳明月新買了個體重計,拉着她們一起過稱,蘇亦發現她竟然瘦了四斤。把柳明月羨慕死了。
她用紙巾擦擦嘴,放下筷子,“隔着半個地球,告訴他做什麽,害他白白擔心。我沒事,這點事我自己能應付。”
S大一年四個主要學期,比兩學期制大學的學生們學習的課程要多,壓力也要更大。所以陸緘很忙很累,每天只有四五個小時的睡覺時間,從視頻裏她都能看出他的緊繃和疲倦。她不想再因為自己這邊的一點小事,讓他分心。
這時,一個女生從他們這桌經過。也不知怎麽回事,她突然腳下一絆,整個人直直地摔過來,餐盤脫手,不偏不倚,扣向蘇亦。
蘇亦反應極快地擡胳膊擋了一下,那餐盤倒是沒有直接摔到她臉上,但盤裏是吃剩下的半碗紫菜蛋花湯和菜湯嘩啦啦傾倒下來,澆了她一身,頭發上也甩到了一些,黏黏答答地順着發絲流到了臉上。
一時間,整個人狼狽極了。
此刻,正是用餐高峰,周圍無數雙眼睛看過來,隐隐有低低的嗤笑聲。
歐陽美美站起來,把整包紙巾都拿出來,一邊給蘇亦擦,一邊高聲質問:“這位同學,你怎麽走路不看路啊?這要是碗剛出鍋的熱湯,我室友就被你燙傷了。”
女生也吓壞了,結結巴巴地道歉:“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說着,她也掏出紙巾。
蘇亦今天穿着白色衛衣淺藍牛仔褲,油亮亮的紅褐色菜湯已經滲進衣服裏,斑斑駁駁,哪裏擦得幹淨。只能先把臉上和頭發上的清理幹淨再說。
女生一個勁地道歉,急得眼圈都紅了。
這時鄰桌站起一個人來,笑嘻嘻地攬着女生的肩膀:“我說佳爺,這手抖吧是病,得治。這不,又闖禍了吧?”
是張瑤。
女生低垂着頭,蘇亦看到張瑤拍她肩膀的時候,女孩子身體明顯地瑟縮了一下,腳下不安地動了動。女生穿了雙很舊的運動鞋,不是什麽牌子,鞋面都白裏泛黃了,磨損嚴重。
蘇亦站了起來,想趕緊回宿舍洗澡換衣服。
女生見狀,連忙掏出手機,要把弄髒衣服的錢陪給她。
“不用了!你以後走路小心點。”蘇亦擺擺手。
“哎,就這麽算了?她要陪你錢你就拿着呗。”歐陽美美緊緊跟在後面,和她一起回宿舍。
“算了,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
“你怎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歐陽美美挑眉。
“要是故意的,她不會就剩那麽點菜湯,弄滿滿一碗熱湯多解氣呀。再說了,有些人心裏陰暗,就像見不得光的老鼠,只敢暗地裏動些小心思,卻不敢光明正大地剛。”
說來也巧,蘇亦在事情發生的一瞬間正好看到了女生經過自己時,确實有人伸腳拌了她一下。
“而且再說這樣冒失的事我也幹過。”說到這裏,她又想起自己在商場裏潑了陸緘一身咖啡的事。
蘇亦心裏泛起一絲絲甜,胸口的郁氣也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