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動身2

楊赫生病發燒，躺在床上，氣恹恹然。夏南坐在凳子上，冷冷地看着他額角浸出汗水。

夏南用毛巾擦了汗，說：“你明天到底應該去醫院一趟。”

楊赫也不回答，只縮在被窩裏，說：“你過幾天再走吧。”

夏南說：“怎麽可能，劇組裏面實行評分制的，還沒開始我就請假，不知道要扣多少分。你都是個大男人了，明天得空去醫院看看就是了，什麽大不了的。”

夏南喂他喝了一些水，關上門走了。

回到自己房裏，夏南準備收拾行李。櫃子裏的衣服，平常喜歡的小玩意兒，都放到行李箱裏。床頭櫃上放着一個相框，裏面是自己和楊赫的合照。藍色的排球場地，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笑得和花一樣。

夏南猶豫了一陣子，并沒有帶相框去。

整理完畢，夏南将行李箱放在床邊，然後在床上黑甜睡了一覺，第二天六點多要趕高鐵，夏南大早起來，從冰箱了取出幾個面包吃了。

夏南走到楊赫的房裏，他還在睡覺。夏南蹑手蹑腳地跑到床邊，伸手摸了摸楊赫的額頭，燒已經退了許多了，畢竟是個成年人了。夏南低頭在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拖着行李箱走了。

楊赫睜開眼睛，看着夏南那一抹身影從門口消失，他想叫住他，但楊赫清楚，夏南不會回頭。

夏南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區，門衛大爺叫了句好，夏南溫柔地點了點頭，他直接去個火車站和導演會合就是了。

在火車站，夏南站在大廳裏等候。正等着呢，突然後面來了兩個女生，把夏南吓了一跳。

夏南不認識她們。

那兩個女生一個拿着手機，一個拖着行李箱，走到夏南面前。其中一個女生說：“對不起，我還差三塊錢車費，你能不能幫忙？”

另外一個女生趕忙接話：“我們會用支付寶還你的，請留下你的手機號碼。”

夏南放下行李箱，拿出錢包，準備掏出三塊錢給他她們，另外一個女生說：“不不，是十三塊。”

夏南又拿出十塊錢給她們。

那個女生說：“抱歉，你聽錯了，是四十三塊錢。”

夏南将錢統統收回來，裝進錢包裏。又說：“抱歉，可能你會錯了我的意，我并不是聾子。”說着推着行李箱到另外一地去了。

不多時，方文導演和劇組的人都到了，衆人一起坐高鐵，中間還坐輪船，傍晚時分才能抵達臨島。

夏南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巨大的輪船像是海上的怪獸爬行着，一片黃色的、布滿綠樹的島嶼在前方，就和一塊吸引巨獸前行的美味蛋糕一樣。它漂浮在海面上，雲朵在上方游蕩，夏南将手放到眼前，眺望着遠方的島。

青青踩着高跟鞋走到夏南面前，海鷗在上方順着輪船盤旋。青青将手放在布滿鐵鏽的欄杆上，笑說：“期待嗎？”

夏南兩三次欲言又止，最後望着海面上的光暈，半響才說：“我早就想換個地方生活一段時間。你知道的，每天都在公司、房裏兩點一線，多無趣。現在我終于可以迎接不一樣的生活了。”

青青道：“那我要恭喜你了。”

陳興寧從船倉裏出來，在一側的甲板上站着，晚風拂來，她的頭發飄揚在風中。

青青低聲說：“你知道陳興寧嗎？”

夏南說：“不熟，略微說過幾句話。”

青青說：“她的性格相當孤僻啊，我也算半個自來熟的人了，怎麽和她說話，都是淡淡的，根本熟不起來。”

夏南朝陳興寧看去，陳興寧手扶着欄杆，看着遠方。夏南很想過去和她說會話，但是他的腳仿佛被凍在水泥地裏，挪不開腳步，他只能這樣這樣淡淡看着。

島嶼的雲朵漸漸飄過來，并不是潔白無瑕的，有些黑有些烏，夏南感覺像是要下雨。

青青還在淡然地說：“真不知道要怎麽樣了。”

夏南看着雲越來越厚，移到輪船上來時，已經烏壓壓一片了。此時此刻，有如千斤大石懸在巨輪之上，随時都要砸下來。

青青說：“這是大雨将至的節奏啊。”

夏南說：“我們還是裏面去吧，這裏危險。”

兩人轉身要進船倉，夏南突然轉頭說：“陳興寧，你進去嗎？”

青青壓低聲音說：“不用叫她。”

陳興寧說：“我過一會自己去。”

夏南回到自己的房間，老實說，對于這部劇夏南有點沒底。導演方文是聞名遐迩的大導演，他的技術沒得說，随之而來的還有還有玉晶，投資方請來的顧問，将會在臨島一起生活，玉晶對自己不滿，夏南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屈順這個角色有兩個候選人，一個是自己，還有一個現在為止都還沒露面，方文導演說那個男生早就到了臨島，先住進去了。

李小娥有三個候選人，一個是青青，選角時夏南和他搭過戲的，另外兩個夏南倒是見過，不過印象不怎麽深刻，至于女二號程梳凝，只有陳興寧一個候選人，還句話說，陳興寧演程梳凝是敲定了的。

夏南理清思路後，又想到了楊赫，不知道他的病情怎麽樣了，夏南可不能打電話回去，否則又不知道他怎麽想了，自己堅定走這條路，輕易不能回頭，再不濟，還有王翼和陳火照顧他呢。

突然船劇烈的晃動，夏南覺得很奇怪，透過船壁上的玻璃窗，夏南看到外面黑壓壓一片，好像有暴風雨一樣，夏南打開門，看到青青從走廊的過道上匆匆跑過去，夏南想叫住她，但是青青的動作十分匆忙，并且詭異，夏南便打消了念頭。

夏南跑到床上，疲憊地休息着，他想起陳興寧還在甲板上吹風，便出去準備通知她風雨的時候。夏南才跑到甲板上，雨水就像瓢潑一樣淋到他身上。

一時電閃雷鳴，一個水手沖着夏南大喊：“你幹什麽，這下着大雨呢。”

夏南的聲音被雨水沖淡了幾分：“我在找一個人。”

“誰？”

夏南沒有接話，這麽大的雨她肯定會去了，驟然天上響了一個巨雷，夏南吓了一跳，波濤翻滾的海浪讓船不停搖搖晃晃，夏南連忙回到房裏。

這是他第一次坐船，并且他還暈船，總感覺有點想吐。這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向他襲來，仿佛他乘着一葉孤舟，在浩渺的海洋上行駛一樣。

夏南想找青青來說話，可方才她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麽，夏南想打電話給陳火，聊聊天，可最終他撥通的确是楊赫的電話號碼。

夏南說：“楊赫，你去看醫生了沒有？”

楊赫在電話裏非常欣喜，他激動地說：“我好了。”

夏南就知道他沒去。“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啊，”夏南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他打算這樣靜靜地聽他絮絮叨叨。

楊赫說：“你那邊很吵，在下雨嗎？”

夏南說：“壞天氣，暴風雨呢。”

“要我給你朗誦《海燕》嗎？”

夏南笑說：”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只海燕了。”

夏南脫下鞋子，爬進被窩，并沒有挂斷電話，而是讓它一直接聽着，夏南枕着針頭，手機那段傳來楊赫斷斷續續的聲音，溫柔地像是夢呓，好像楊赫就在身邊。

朦朦胧胧中，夏南聽到幾聲咳嗽聲，不過夏南無心去想，搖晃的船像是嬰兒手中的撥浪鼓，外面噼裏啪啦的下雨聲吵得人頭疼，唯一讓人放松只有手機裏楊赫的聲音了。

夏南一邊期盼着船快點抵達臨島，一邊阖着眼睛休息。漸漸他進入夢鄉，在夢中，他一個人乘着小船在海面上飄蕩，突然巨大的怪獸躍出水面，它無比巨大，海水從他身上流下來，就是李白的詩句描述一樣：”疑是銀河落九天”。

夏南吓得連忙掉轉船頭，巨獸伸出碩大的手掌死死拽住夏南，夏南掙紮着掙紮着，巨獸的身體抽出無數絲線，緊緊捆住夏南的脖子，夏南開始不能呼吸，無法呼吸……

突然夏南一個勁頭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楊赫的懷裏，外面是漆黑的月色，房裏是昏暗的燈火，楊赫面色凝重地看着夏南，柔聲說：“還好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