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鳳栖梧二十八

順着扇子看去,面裹白布的少年站在他身前,輕輕松松擋下了腐屍致命的一擊。

陸一帆有些怔怔,而後驚喜道:“……果然是你。”

喬以桐嘆了一口氣,他一開始沒有出手,是以為行商們可以自己解決腐屍,但是沒想到這邪物數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難纏,這才出手相助。這個地方料想不會有風雲渡來追捕他的人,那麽面巾帶了也毫無意義,喬以桐伸手摘下耳後的布料,輕輕一揚,那白布就被風卷着飛下深淵,露出一張筆墨難以描繪的俊美面容。

自從喬以桐的飛劍刺死肖秦,他就再也沒有用過那把劍,如今武器只剩下墨雲扇一件了。喬以桐手持墨雲扇,展開向前後兩方輕輕扇了幾下,天地間忽然卷上來陣陣狂風,将腐屍們逼退了十尺之遠。而後喬以桐輕旋手腕,姿勢玄妙難言,墨雲扇在他手上轉了一圈,忽然幻化成兩把,手上微微用勁,扇子就旋轉着飛入了腐屍群中,割麥子一樣收割着腐屍們的頭顱。

“當”“咚”之聲響成一片,不少掉下來的頭都順着棧道的縫隙滾到山谷中去了,完成了任務的墨雲扇在空中合二為一,又旋轉着飛回喬以桐手中。喬以桐手執扇柄,側首輕輕吹去上面的一滴殘血。

整個過程只數息的時間,沒有絲毫凝滞,待腐屍都被解決之後,衆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那舉重若輕的少年——他們早該發現,他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小乞丐。

陸一帆率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致謝道:“若不是喬仙長,只怕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搭在這裏了。”

必要時除魔衛道,幫助凡人脫困是修真者約定俗成的規則之一,何況之前陸一帆很照顧自己,喬以桐并不把這點事放在心上。

還沒等他說什麽,那老道士又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大喊道:“诶呀,遭了遭了,還是快跑吧!”

喬以桐疑惑道:“不是都解決了嗎?為何還要跑?”其他人也投來不解的目光。

“你馬上就知道了!”道士話音剛落,遠方忽然傳來一陣車輪碾壓在地上的轱辘聲。這聲音斷斷續續,一忽兒大得很,一忽兒不仔細聽就完全聽不到,令人頭皮發麻。

天空忽然黑了,大家本以為是上方飄來了烏雲,然而蒼灰色的天空中,并無一絲雲朵。喬以桐卻知道那是陰氣太盛而導致的異變。看來這次來的東西很不簡單。

在場有人忽然驚叫起來,用手指着不遠處的天空,在山壁後面,緩緩探出一個巨大的怪鳥的腦袋。然而更吃驚的在後面,一個又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到底有多少個怪物?”有人崩潰道。

“只有一個!就夠我們吃一壺的了!”老道士搖頭嘆息。

怪鳥越來越近,與此同時那車輛行駛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越是緊迫,越要冷靜,喬以桐凝神細思,風雲渡靈禽園中,并沒有這種妖獸。但是,這鳥的特征,卻讓他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裏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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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鳥整個龐大的身軀終于完全露出來,它通體成青黑色,身上羽毛斑駁雜亂,有些地方露出□□的皮膚斑塊,長有九個巨大的頭顱,喙部細長尖利,像是一把鋼刺。雙目赤紅,眼珠凸出,眼角潰爛,像是要流出膿水。它飛過的地方,一路滴滴答答地流下黑色的污血,有的沾到山壁上,山壁立刻被腐蝕。

喬以桐的目光落在怪鳥斷掉的第十根脖子上,這才意識到它究竟是什麽——傳說中的妖獸鬼車居然會在這個小山村中。

鬼車猛地向下沖刺過來,喬以桐連忙抖開墨雲扇,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屏障,堪堪抵擋住了猛烈的攻擊。

老道士見狀驚喜地躲在他的背後道:“小兄弟,你行啊,你能打得過它呀。”

喬以桐靈氣在丹田周轉一圈,周身氣勢突然向外澎湃開來,鬼車始料不及,被震退數丈之遠。

“好好好!”老道士歡呼雀躍。

“這位道長,您可閉嘴吧!”喬以桐呼吸微微急促,他明白剛剛只不過是趁鬼車沒有反應過來,搶占了先機,接下來要打敗鬼車可就不容易了。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夠護住後方的那些商人,但是,如果不救他們,他們的下場應該就是和這些腐屍一樣吧。喬以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些橫七豎八的腐屍,他們生前應該都是山上的居民。

鬼車再次俯沖過來,喬以桐抵擋住了八個腦袋,但是還有一個腦袋卻避過了他的防禦範圍,向後方的陸一帆啄去,喬以桐立刻去救,逼退鬼車的同時肩膀上的衣服被撕扯掉了一大片。

“以桐,你沒事吧!”陸一帆情急之下,忘記了叫他“仙長”,而是叫出了自己心中默念已久的稱謂。

喬以桐搖搖頭,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從乾坤囊中拿出幾枚紙鶴,輕輕一吹,紙鶴就“倏”地變大,扇動翅膀懸浮在半空之中。

喬以桐道:“你們快上去!”

這些人雖然感念喬以桐的救命之情,但是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裏并不能幫助到他一分一毫,而且畢竟自己也想要活命,因此都擠上了紙鶴上面。然而陸一帆卻不肯上去,只說:“不能剩你一個人,我留在這裏陪你。”

沒了陸少爺,陸老爺不知道會如何懲罰大家,這些商人紛紛規勸陸一帆一起走,陸一帆的神色卻堅決得很。

喬以桐看向陸一帆,陸一帆道:“剛剛若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

“你。”喬以桐無奈一笑,伸手向上一托,陸一帆忽然感到自己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托起,而後不受控制地飛到紙鶴上,任憑他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

“回去吧,你還有一個……在乎你的父親。”喬以桐不知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說下這句話。

“那……道爺我也走咯,小公子你自求多福~”老道士說着跳上紙鶴,抱住它的脖子。

喬以桐幾乎要被他這輕佻的語氣氣笑了,不過這老道士的身形倒還是像以前一樣靈活,逃跑比誰都快。

鬼車見狀調轉方向截堵衆人,卻被喬以桐攔住。憤怒之下回身和喬以桐激烈地争鬥了起來。

陸一帆被衆人強壓住坐在紙鶴上,看着棧道上身形瘦弱的少年正奮力對抗使他數十倍的怪物,一時間劇痛湧上心頭,心情難以言喻,只能攥緊了拳頭,牙齒咬到幾乎出血的狀态。

他從來不曾像這一刻這樣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只有足夠強的人才能有資格與他站在一起,甚至保護他不受任何外界的傷害吧……他只願,他能化險為夷,平安無事……

喬以桐凝神靜氣,全心對付鬼車。他不曾想殲滅這鬼車,只不過是能拖延一會兒極拖延一會兒,最好再傷它多一些,等到自己堅持不住時,就尋個空兒脫身。

鬼車不愧是記載在古書中的妖獸,戰鬥力異常高,尤其是其有九個腦袋,攻擊敵人令人防不勝防,更加棘手的是它的血液,沾到衣服就會被腐蝕。好在喬以桐畢竟是天下玄門大宗風雲渡的真傳弟子,又是一個不世出的修真天才,才堪堪與鬼車戰成平手,只是失去了本命飛劍,要贏卻不易。

棧道在打鬥過程中碎成一片片,喬以桐只能沒有落腳的地方,只好踩在山壁突出的山石上。他體力漸失,無心戀戰,飛到半空之中正準備走,卻忽然看見棧道的邊緣,走過來一個黑衣的小少年。

很明顯鬼車也看見了這個孩子,它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留不住喬以桐,幹脆轉移了目标,三個頭齊齊向孩子啄去。喬以桐奪路奔去,拔下頭上一根束發的木簪向前扔去,木簪也不是凡品,竟然變成了一道小劍的模樣,一下子刺穿了鬼車的一個頭顱,将它的脖子釘在山壁上。

鬼車吃痛的怪叫,伸出利爪來抓喬以桐,喬以桐身法靈活地躲過,沒想到空中忽然射來一股毒液,他避之不及,毒液濺了一些在眼睛裏,剎那間感到一震劇痛,心神不穩之下一腳踩空,直直掉下棧道下面的深淵。

喬以桐心道:“不妙。”不期自己的手被一個人拉住了。那人用勁全力拉着他,攥的他手都發疼。

這裏沒有別的人,難道是剛剛那個孩子嗎?喬以桐另一只空着的右手摸到自己的左手上,果然摸到了一個小小的手。

“快……上來!”那小少年咬緊牙龈說道。

喬以桐也不廢話,一運氣翻身有回到棧道上,只是當他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當前局勢時,才發現自己眼前漆黑一片。

真是……自己失明了嗎?還真是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塞牙,喬以桐只能自嘲最近的背運程度。剛剛鬼車是趁他不注意從口中射出一股毒液的,他沒有料到鬼車居然留有這一手,這時候才發出來。看來,他低估了它。

既然眼睛看不見,喬以桐便放開了神識,鬼車離他很近,應該逃不出他神識能“看”到的距離。

然而,喬以桐的神識裏,只有身邊有小小的一團金光,看上去是那個小少年的氣息,除此之外只有黑漆漆的一片陰氣,似乎這處濃郁一些,又似乎那處有一個黑色的朦胧的身形,完全不能借此辨別出鬼車的方位。

鬼車是極陰極惡之鳥,它雖有實體,但是其實完全是由陰氣構成的,而這四周因為充滿了死人的怨氣,是以陰氣濃厚,鬼車藏匿其中,如魚得水,喬以桐很難發現它。

正躊躇着想辦法時,忽然聽的耳邊一件東西劃過,而後在半空中砸中了某個東西,發出了沉悶的碰撞聲。

“跟着聲音。”一個稚嫩的男童音。

喬以桐立刻明白那孩子是要自己根據他扔東西的方位來攻擊。當下細細分辨,而後沉着地将靈力向來的地方攻去。

作者有話要說: 瞎只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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