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隔天一早,喬眠準時醒來,她伸手按掉鬧鐘。睡眼惺忪,坐在床上回了會神,摸摸身旁的床位,已經冰冷很久。她嘆嘆氣正要下床洗漱,何長洲開門進來。
她一愣,擡眼朝往自己這個方向走的男人說:“你不是早去上班了?”
何長洲彎腰将床尾的拖鞋拾過來放到她腳下,“別赤腳下地,地板涼。”
“哦。”剛醒來還有些迷糊,喬眠站在洗漱臺前,何長洲靠着門框。她一邊刷牙一邊問:“你最近不是很忙嗎?”
這段時間他早晨七點不到就出門上班,今天看他這麽閑情逸致不慌不忙的神态感到詫異。
何長洲透過鏡子看她:“不是要換地板嗎?”
“啊?”喬眠刷牙的動作一頓,她尴尬笑笑:“也不急,我就說說而已。”
“我卻記心上了。”何長洲留下這麽一句走了。
喬眠擠洗面奶的動作一頓,什麽意思?
回到餐桌,桌上擺着一鍋溫熱的燕麥粥,兩片吐司,兩個荷包蛋,一盤青菜。
“吃早餐,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喬眠再次找不到狀态,她拉開椅子坐下,趁着何長洲舀粥的時候問:“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什麽難題了?”
何長洲遞過去一雙筷子,坐在他對面,對此不解,微微笑着說:“你從哪裏看出我工作不順了?或者說我哪裏給你這個錯覺?”
喬眠夾吐司的動作一頓,半晌她将吐司壓成兩半,刷着什錦醬,“我們有兩個月沒在一起吃過早餐了吧?你今天是不是有點奇怪?”
她一向說話直來直往,何長洲用刀叉把荷包蛋切成六小塊,将盤子推到她面前,“項目都忙得差不多了,”他又似笑非笑地注視她,問的話也有些怪異,他問:“不喜歡我跟你吃早餐?”
他說這話的時候,暗暗在尾音加了把勁,給人一種他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想到這人這麽忙的狀況下,一大早就準備了這麽豐盛的早餐,喬眠急忙吞下嘴裏的吐司,擦擦嘴角,笑得有些谄媚:“我開心還來不及,怎麽會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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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答明顯很受用,何長洲微微揚眉,将自己盤裏那份半熟的蛋黃夾到她盤裏,“多吃點。”
喬眠略感不好意思,說:“還是你廚藝好,欸,你不用給我,我自己有一個。”
何長洲卻放下筷子,抽紙巾擦擦嘴:“你吃吧,我吃飽了。”其實為了懲罰昨晚睡前她說的話,今早煎荷包蛋的時候,明知道她喜歡吃半熟的蛋黃,他仍是把喬眠的那份煎得十分熟。
現在他又把自己的那份主動送到她面前,桌底下他的手掌握得緊緊的,低低咒罵自己:何長洲你怎麽這麽廢物。
吃完早餐。何長洲收拾飯桌,喬眠回房換衣服,準備上班。
她一切收好,臨了要出發的時候,發現何長洲手裏拿着鑰匙在門口等她,見她神情詫異,說:“我送你去上班。”
喬眠看看手表:“你上班會不會來不及?”
何長洲搖搖頭:“我今天一天都在附近有事要談,順路。”
喬眠沒意見,又看看他一身休閑打扮,兩手空空,“你就這麽去見客戶?”
“跟客戶約在10點,時間還早,我順路送你過去。”為了消除喬眠的好奇心,他又道:“我順便去看看訂的酒店。”說着他明顯不耐煩,耐性漸失,催促道:“快點,待會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會很堵。”
到了學校,因為今年旅游産業的盛大,臨城大學開始限制外來車輛和游客進入。喬眠指着前面的位置,說:“我就在那裏下。”
何長洲皺眉看她:“我送你到門口。”
“不用,現在是上班高峰期,待會你車挪不出來。”
何長洲依照她意,在離學校五十米處停下。喬眠解安全帶的空隙,何長洲盯着前方來來往往的路人看,手指富有節奏地敲擊方向盤。
喬眠拎着電腦包,打開車門,要下車前朝他道別:“我先去學校了。”這話說得好像不夠味,她想了想,又說:“今天早上謝謝你。”
何長洲不以為意地笑笑:“我是你老公,這不是應該的嗎?”
喬眠面上浮上一陣澀意,看着很不自然。須臾之間,她很快将這股不自然壓下,換上輕松的神情,她急忙抓過一旁的電腦包就要走人。
何長洲側身抓住她的手腕,他問:“我就這麽見不得人?”
“喬老師?喬老師?”喬眠盯着電腦屏幕發呆,旁邊的李老師叫了好多聲,手掌在他面前晃了好一會兒,她才恍過神。
“啊,不好意思。”喬眠匆忙之下‘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李老師怎麽了嗎?”
李老師一笑,指着她左側的手機說:“我聽你手機響了很久了,你都沒注意到,提醒你下。”
喬眠拿過手機打開一看,三個未接來電,全是高可可打來的。
她急忙向李老師道謝:“謝謝李老師,我剛剛在想學生實驗的事。”
李老師也不甚在意,抱着一本專業書就要走:“我
第一二節 有課先去一教了,待會十點半還有我們組的會議,你別忘了。”
“好,謝謝您提醒。”
喬眠是整個新二教最年輕的老師,因為家裏有關系,她研究生畢業後便回到臨城大學當講師。周圍的老師或多或少都知道她這層關系,辦公室老師們都是博士畢業後走正規程序進來的,起初對喬眠便也有點看不上眼。好在喬眠也安分,本職工作認真負責,态度也誠懇,其他老師們的态度也發生了轉變,平時院裏有什麽通知、會議也會口口相傳互相提醒。
在高校裏面評職稱是關鍵,喬眠近年來一直想往上深造,但因為後來和何長洲結婚,讀博的打算又被她暫且擱下。
她之前研究生期間跟的導師在臨城大學有個師弟,導師打了個招呼,喬眠來了臨城大學之後,一些課題研究便是跟着這個老師在做。适逢今年老師分到帶應屆畢業生論文的名額,合着商量了下,便把手頭的幾個學生交給喬眠管,然後隔斷時間開個會,了解一下學生們論文的進度和情況。
本科畢業生的論文相對簡單,喬眠也沒說什麽,便應下了。
正值九點,她抽走文件夾上的幾份文件,是昨晚打印的幾篇英文文獻。過了五分鐘左右,4名學生敲響辦公室的門。
喬眠應聲起身,抱着電腦,朝其中一位男生道:“林放,拿311的鑰匙開門。”
“好的,老師。”
到了學術讨論室,她半掩上門,将手頭的資料對號入座發下去,“這是我昨晚給你們找的外文文獻,都是近期發表的文章 。你們幾個的畢業論文都跟糖尿病相關,鑒于你們其中有些同學還要忙考研。”喬眠頓了一下,說:“給你們兩個禮拜的時間,到時我們開個課題報告,每位同學根據你們手頭的文獻,做一份ppt……”喬眠話還沒說完,桌上的手機響了,她匆匆瞥了一眼,來點人顯示何長洲,她皺皺眉,拒接這通電話。
“當然單單只有這份資料去做一份報告完全是不夠的,你們還會需要用到其他資料,”喬眠适時中止,打開電腦,連接投影儀投放到牆上,打開其中的一個網頁,“我希望你們在查資料的時候不要用百度百科。”她說到這裏時,有眼有板的,有幾位學生笑了,喬眠沒說什麽,也跟着輕聲笑。
她英文字母還沒輸完,何長洲的電話又來了。
幾位學生面面相觑,其中林放是喬眠的導師的學生,平時跟喬眠接觸較多,也沒避諱,說:“老師,您先接電話吧,我們幾個不急。”
其他三個學生點頭附和,“是啊,老師你先接電話吧。”
喬眠低頭将手機切入飛行模式,她扭頭朝幾個學生道:“你們待會還要去上考研課吧?我先把幾個重要的點跟你們提一下。不會耽誤你們太多的時間。”
說完幾個常用的文獻搜索網站,喬眠眼看時間剩餘不多,關掉投影儀合上電腦,說:“除了課題報告的事,另外就是你們這段時間做的實驗。”
幾個學生面露難堪,互相看看。
喬眠笑着說:“沒事,做一個實驗要取得成功是一件很漫長的事。其中除了紮實的實驗理論和動手能力,還有小部分運氣問題。所以不要氣餒。”
學生們點點頭。
“因為你們大三之前都是在秦老師手下做實驗,然後這次秦老師說論文不用做實驗,只要用到幾個數據庫,相對簡單些。當然你們如果想繼續做實驗也可以,接下來你們研究生面試可能也會考到相關的知識點。”
幾個學生裏,林放的話語權最大,他幾乎是有什麽說什麽,他看看同學,說:“老師,我們還是想繼續往下做,畢竟就快得到結果了,不能就這麽半途而廢。”
喬眠笑着點點頭,對他們這種堅持很是贊許,“你們幾位能這麽想我很高興。那接下來的實驗時間你們自己安排,這是實驗室的鑰匙,”喬眠将一只鑰匙交給他們。
“這幾天我都會在辦公室,但因為最近院裏事情有點多,不是時刻都在。我待會把實驗室的使用時間發給你們,你們避開你們師弟師妹上課的時間過來做實驗就可以了,有什麽不會、不明白的,到時盡管微信聯系我。”
交代完畢業論文相關的事情,喬眠又趕回辦公室拿會議記錄本趕去三教開會。開完會,喬眠走出教學樓打開手機才發現除了何長洲的未接來電,高可可後面又打來幾通電話。
她一邊走在校園人行道內側,一邊撥出何長洲的號碼,等待接通的時間,她想今天都是踩着點争着給她打電話嗎?平日裏也不見得他們來電話。
“你在哪?”何長洲的聲音透着不悅。
喬眠避開刺眼的陽光,沿着樹林蔭庇位置走,慢聲細語地解釋自己為何不在第一時間接他的電話:“我剛剛在跟學生說畢設的事情,後來院裏又開會,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
何長洲原本盛着一股怒火,喬眠總在工作和家庭之間,選擇了前者,也算他自讨苦吃,結婚前兩年他就事事依着她,到了後來要亡羊補牢才尚覺為時已晚。
“那現在都忙完了嗎?”他沒好氣道。
喬眠從來不會說些好聽的話,也不懂得怎麽把一句話以婉轉的形式去訴說。這時是
第三節 下課時間,人行道上不少出來放風的學生,她避開他們走另一側,道:“沒忙完事情我就不會給你打電話了。”
何長洲再次感到自己就是自讨苦吃,問這種吐血的問題是為了哪般,他恨得牙癢癢,站在咖啡館門口,字字圓潤地道:“我中午在附近,你什麽時間下課,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吃飯。”
喬眠這下才知道他這通電話的意圖,兩人上班的地點離得遠,她午飯一般在食堂解決,何長洲吃什麽她倒不是很清楚,不過也不外乎是外賣或者公司附近的餐館。
她走進新二教,爬樓梯的時候,她突然起了興趣,開玩笑地說:“何長洲,我請你吃食堂吧,北校二樓最近開了家炒菜館,你想不想去嘗嘗?”
何長洲擡頭望天,咬牙喊道:“喬眠,你是不是存心氣我?”
好不容易來她學校接她共進午餐,竟然跑去滿是學生的食堂,他想跟她單獨吃個飯都這麽難嗎?
喬眠接下來沒什麽事,她耗着時間,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踏上去,故意唬着聲:“怎麽你看不起我們學校食堂嗎?我吃了這麽多年都沒抱怨,你吃一次怎麽了。”
她尾音透着點欣喜,這在以前是很少的。何長洲瞬間沒了脾氣:“……”
喬眠推開樓道的門,站在走廊望着明亮又刺眼的天空,笑着說:“我十一點四十下班,到時校門口見。”
還沒等何長洲說話,她又道:“別問我想吃什麽,地點你來選。”
這廂打完何長洲的電話,喬眠回到辦公室将會議記錄本放到書架中,接了杯水喝。這才拿着手機回到走廊給高可可回電話。
“這個時間你不在上班打我電話做什麽?”喬眠撫摸着綠蘿的葉子道。
高可可的聲音蔫蔫的,聽她的哼唧聲,喬眠猜測她今天大約是翹班了,這會還躺在被窩裏。
果不其然,高可可咳嗽兩聲:“眠眠,中午有空沒,我請你吃飯。嘻嘻,我現在在家裏。”
高可可的住處離臨城大學只有兩個公交站的距離,抄小路的話,大約15分鐘的路程。有時喬眠嫌天熱,開車太麻煩,中午便會過去她那邊午休。
“你們怎麽回事,今天都排隊請我吃飯。”
高可可清醒了些:“還有誰請你吃飯?”她笑得很暧昧,“是不是和學校的哪位小鮮肉勾搭上了 ?”
喬眠揉揉額頭,對這番玩笑早已習以為常,她老生常談,輕聲喝斥高可可:“我是已婚婦女,不要亂開這種玩笑。”
高可可哈哈氣,聲音明顯帶着宿醉的慵懶:“我知道,不就是随便說說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你一向沒把門。”
“算了,”喬眠嘆嘆氣,好歹認識高可可快十年了,她笑道:“我中午和何長洲吃飯,你也來吧。”
“哈哈哈,”高可可笑得很沒形象,她拍拍柔軟的床鋪,在上面翻滾一圈:“原來是何長洲啊,哈哈哈。”
她笑得太肆意了,喬眠皺眉不解:“你笑得這麽歡快做什麽?他哪裏好笑嗎?”
“不是,”高可可止住笑意,說:“我記得我昨晚給你發了照片吧,你們有沒有為此吵架?他請你吃飯是不是為了賠罪啊?那我是不是可以過去蹭一頓?”
她不提照片的事還好,一提照片喬眠又有些郁悶,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置氣:“合着你盼着我們吵架?”
高可可很無辜:“沒有。”
喬眠捏着綠蘿的枝幹,“我沒跟他提照片的事。他應該是去那裏談事情的。”
高可可又倒回床上,趴在舒軟的枕頭裏,“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們這段時間都沒正經說過話嗎?恰好昨天看到,就給你拍了那張照片。不過沒事就好。”說到這他又感慨:“你家何長洲以前對你挺好的。”
“是嗎?”
高可可抓過一旁的布偶,咬了一口:“你眼瞎嗎?看不出來嗎?還是虐我這單身狗?”
喬眠聽她炸毛,趕緊安撫她:“行行行,我眼瞎,待會你一起過來吃飯吧。”
“你們夫妻倆吃飯,我去當電燈泡嗎?”
喬眠倒沒覺得什麽,暗自誘引她,“他大概會定附近的茶餐廳,你不是很喜歡吃那家嗎?還不來?”
高可可已經準備好接受何長洲的白眼了,美食的誘惑力實在強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