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年後沒幾天, 喬眠又恢複了往常的生活狀态。她同何長洲在那晚之後,先前說好的做戲也像說笑般,不複存在。

齊玥看他們倆奇怪, 私底下讓陶然過來打探情況。陶然正為相親的事情憂愁苦惱, 沒心思理她;喬眠這邊為了不讓齊玥看出異樣, 初五這天, 兩人從老宅搬離。

之後又過了幾天,喬眠始終覺得她還是要何長洲好好說說。電話打了許久, 還是沒打通,過後一打聽,才知何長洲的公司最近正在忙一個項目,他去國外考察了。

離開得悄無聲息,不帶任何一絲猶豫。

一直到三月初, 喬眠都沒收到來自何長洲的任何消息。

這天,喬眠正和幾個應屆畢業生就中旬的開題報告展開小組讨論, 讨論一結束,她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新校區給大一的學生上課。

後又因為被學生叫住問問題,喬眠沒趕上回本部的校車。加之中間拐道回學校拿資料,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是以她回到家裏的時候, 已是夜裏九點。

洗完澡, 喬眠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拿出iPad,翻閱明天的安排。剛打開備忘錄,客廳的手機響了。

來電人是高可可, 可講話的卻另有其人:“喂, 你好,請問是喬眠嗎?”男人問出聯系人上的備注。

喬眠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特意拿着手機确認了幾眼,确定是高可可的電話號碼後,她回答那頭:“是。請問你是?”

那人聽到這聲回應,頓時松了口氣,他笑着說:“是這樣,你朋友喝醉了,你現在方便嗎?有空過來接下她。”

喬眠一下子沒聽明白,她擰眉問道:“能麻煩你再說一遍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吵鬧,那人以為是噪音幹擾,特地走到走廊,捂着手機道:“我說,你朋友喝醉酒了,你要是有空就過來接她。她在這裏,我們也不好辦。”

真是喝醉酒了,喬眠頓時感到頭疼。她朝沙發靠去,又拿毛巾稍微使勁地擦擦頭發,說:“位置在哪?”

對方報了個酒吧的名字,然後說:“你快點,你那朋友醉得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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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眠覺得她這一天整個狀态就是一個詞:馬不停蹄。

一刻不停地在路上奔赴。

高可可醉酒的酒吧叫臨路夜色。依傍繁華街道而聞名,真正的位置卻是在繁華商業街的深處。

不同于外面街道的熱鬧與人潮擁擠,這裏說是酒吧街,倒是有些像古茶街。喬眠穿過一條條街道想。

然而等她到了臨路夜色裏處,倒是明白了為何外面那麽安靜,裏面确實別有洞天。說是魚龍混雜,或是游玩喜樂人群的天地都不為過。

高可可在一樓走廊的裏處,那裏有個後門,通往另一條商業街。

先前打電話的男人,見到喬眠來了,将人和手機完好歸還,像是不太放心,又叮囑了一句:“可千萬別讓她再喝了。”

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人命。适才高可可喝醉的陣仗,完全不要命的架勢。

喬眠一邊同高可可小聲說話,她慢慢問着,高可可卻已醉得不省人事,嘴裏直嚷嚷“酒呢?再來一瓶。”

她無法,見陌生男人這樣說,不免為難道:“額,你跟我朋友認識嗎?”

陌生男人從手機屏幕上擡眼,而後笑着搖搖頭:“不認識。”

“那你是?”喬眠本想從他這裏問問高可可的情況,沒想到對方就是個半路幫忙的熱心腸,她朝對方點點頭:“那真不好意思,我朋友麻煩你,非常感謝。”

對方不在意地笑笑,又朝醉得稀裏糊塗的高可可看了兩眼,說:“你朋友今晚好像喝得有點猛。”

喬眠正幫高可可擦拭臉龐,聽到這話,不由得停住手裏的動作,轉身問他:“不好意思,”她見那人一直在回複手機信息,“今晚真是謝謝你。”又回頭望望高可可,轉頭問對方:“聽你這話的意思,我朋友已經不是第一晚來這裏喝酒了?”

對方正回完信息,按滅屏幕,笑着說:“是,”他想了想,給出一個具體的數字:“準确來說,應該是第三晚。”

身後高可可在小聲念叨,話語破碎,壓根問不出什麽。

喬眠看對方也像是有急事的人,她拿出手機叫了輛車,又同陌生人道:“能再麻煩你下嗎?”

在對方的幫助下,喬眠總算将醉得沉沉浮浮的高可可架上了車。

她正要同陌生男人說些謝謝,對方接了通電話,趕在她道謝前先說:“我朋友車來了,我先走了。”說完風速般跑遠了。

“還真是好心人。”這種一不小心就要出事的地方,能遇上這樣一個陌生熱心腸的人,似乎是件很稀罕的事。

等喬眠把高可可帶回家裏,一陣折騰完畢,已是夜裏十二點。

高可可起先還算安分,後面洗完澡,就抱着浴室的門在小聲哭泣。喬眠怕她着涼,只好把浴霸打開,同時也開啓排風扇。

“王八蛋,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她一邊說着,一邊扶着門。

她一邊小聲念叨,話語不外乎是“王八蛋”。醉酒的高可可倒像成了複讀機。喬眠嘆氣:“來,我幫你把衣服換上。”

換衣服的過程中高可可安分了一小會,兩眼愣愣地盯着喬眠,突然說:“喬眠,為什麽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卻是這種下場?”

喬眠手中動作一頓,末了,快速幫她套好,問:“是上次說的那位嗎?”

問到這裏,尚有一些意識的高可可直瞪瞪地盯着喬眠,她醉眼朦胧,可是看人的眼神又過于認真,有那麽一刻,喬眠恍然生出一種錯覺。

其實高可可也不是醉得很厲害。

這個念頭甫一産生,高可可整個人倒到她身上,哭着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喬眠拍拍她的背,攬住她,點頭附和,說:“是是是。”

“你家何長洲也是嗎?”

怎麽說着說着又扯到何長洲了?喬眠打開門,扶着高可可出來,後者沒得到她的回複,又問了句。

喬眠将高可可放到床上,拿被子蓋好,失落地笑着:“他不是。”

高可可一邊扯着頭發,一邊抱着喬眠的手又問:“為什麽不是?他就那麽好?”

喬眠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何長洲本來就不屬于高可可說的這個範疇,再者何長洲也不再是她家的了,當然不是。

她幫高可可掖掖被角,後者已經抱着枕頭翻身睡去。

醉酒是一件幸福的事,不用清醒地面對現實。喬眠再三幫她檢查被子,确定沒有問題之後,将壁燈關掉,輕輕掩上門退出客房。

下半夜,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喬眠這才想起,都說陽春三月,其實早春細雨茫茫也是它的一大特征。

這一醒,她怎麽卻都睡不下去。又想到客房的高可可,她又悄聲進屋看了一次,高可可睡相很好,踢被子什麽的,幾乎不存在。

後半夜,喬眠翻來覆去,輾轉反側。腦子清醒得很。

一個很強烈的意識一直盤桓在她的腦海裏叫嚣:何長洲與她就此分割成兩個部分,何長洲是何長洲,喬眠是喬眠。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幹系,如果有的話,怎麽着也是“前夫前妻”的關系。

他們的關系是過去式,未來一詞好像在辦完手續的那天戛然而止。

這個認知一旦生成,喬眠睡意全無,她清醒得如同置于冰窖般。

不能讓自己處于這種無邊想象的環境,她掐掉這種源頭,轉頭抱了筆記本上床,開始看幾天後的課件。

清晨醒來,喬眠才發現這時已經七點。期間她看課件看得昏昏欲睡,打了個盹,兩個小時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溜過去。

她想,果然工作是現今唯一的救星。

她洗漱一番,隔壁客房的高可可仍在睡夢中。想到高可可是因為感情的事而去買醉,她心下就很難受。

很快的,這種情緒又被她置之一邊。她換了身裝束,出門買早餐。

半小時後,喬眠拎着早餐回來。她拿鑰匙的時候,發現樓道口站着一個不速之客。

是有段時間沒聯系的趙荔。

時間還沒超過八點,喬眠确認了一遍時間,一遍暗暗揣測這麽早母親是過來做什麽,一邊同她打招呼。

“媽媽,”喬眠招呼完,立馬拿鑰匙開門、輸密碼。

身後的趙荔仍舊一言不發,臉色異常難看。

進門後,趙荔徑直往樓上的卧室走去。喬眠放下東西,隔着距離在後面跟着。她猜不中趙荔此番前來是為了做什麽,她摸不透,只能緊緊跟着。

喬眠站在門口,趙荔回頭看了她一眼,似挑釁又似嘲諷。下一步她拉開衣櫥,待看清櫥櫃裏的東西,她轉身快速浏覽卧室,随後走到浴室。

二樓的起居室裏裏外外的用品衣服全部只有喬眠一個人的,何長洲的全部悄然消失。這個家有關何長洲的痕跡、物什,從辦完離婚手續的那天起,他便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搬走。

行動分外果決,毫無留戀。

趙荔冷冷地瞪了喬眠一眼,随後冷笑一聲,下樓。

在她拉開衣櫥的時候,直覺告訴喬眠,母親趙荔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但她心裏又有些許期許,或許是自己草木皆兵,想太多了。然而事實告訴她,僥幸從來不會發生在她與母親身上。

喬眠擔憂的事還是來了。

她下樓,趙荔坐在沙發上,臉色冷冰冰的。她現在這樣子,有些像從前喬眠還在讀書的時候。

喬眠一個考試考砸了,或者沒有按時到校或者回家,又或者外出沒有提前打電話告知,趙荔的态度從來亦是如此,這麽多年過去了,從沒有變過。

“媽,”喬眠走到客廳,低低叫了一聲。

暴風雨即将來臨,她不知道這次面對的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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