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時間進入八月底, 這天天氣大好,外面陽光熱烈。喬眠曬完衣服進來看到正從廚房裏出來的何長洲。
她問:“碗都洗好了?”
何長洲點點頭,反問:“衣服都晾好了?”
“嗯。”不知道怎麽回事, 喬眠頓然覺得心裏被某種東西填得滿滿。她讀書時代在書上看過一句話:生活之外, 更有圓滿。
當下此情此景, 好像就是在印證這句話。
她回頭望向陽臺一地陽光, 轉頭朝何長洲說:待會好像也沒有什麽安排。”
話裏有話,滿懷着期待, 何長洲走到她身旁,順着聲問:“你想要什麽安排?”
喬眠低頭想了一會,說:“洗電風扇?”
因為喬眠不是很适應空調,除去上班例外,家裏的客廳并沒有安中央空調, 整個夏天家裏只見到轉個不停的電風扇。
現在夏天算是過去了三分之一,電風扇上纏了了很多灰塵。
何長洲走到儲藏室找來螺絲刀, 喬眠則是從陽臺取來臉盆。
“不在浴室洗嗎?”何長洲說:“浴室沖一沖多方便。”
喬眠接過他拆下來的零件,一一放好。聞言笑着說:“今天太陽大,陽臺比較暖和。”
何長洲皺眉,停下手裏的螺絲刀, 抓過她的手摸了摸, 說:“這天氣你的手怎麽還是這麽冰?”
喬眠倒也不在意:“缺乏運動。”
小區私家車越來越多,導致道路比以往更窄,随處可見都是車。以前晚飯後還能下去散散步,現在去散步倒是四處讓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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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長洲擰眉, 思考片刻說:“在你開學前, 趕緊搬家。”
喬眠笑他,摸摸他的眉眼, 試圖撫平他的褶皺,說:“這麽着急搬?”
何長洲長嘆一聲,說:“是啊,趕緊搬。那邊活動範圍大,附近也有公園,早晚抓你去跑步。”
說着他用頗為嫌棄的眼神打量她,“該鍛煉鍛煉,不然晚上……”
喬眠捂住他的嘴:“又要說胡話了。”
何長洲輕笑一聲:“你看看你最近整天想的都是什麽。”
還是自己的錯了。喬眠笑:“難道想歪的人不是你?”
何長洲把拆下來的電風扇部件,連着臉盆拿起,無辜道:“誰天天晚上抱着我睡覺?”
這人最近講話怎麽越來越自戀了?喬眠臉色憋得通紅,滿聲應下,“對,是我。”
何長洲笑,伸手就想摸摸她的腦袋,不過立馬考慮到自己手不幹淨,他收回手,說:“知道就好。”
“那你不是很享受?”喬眠說:“手都不讓放開。”
何長洲臉皮厚,他有理有據:“你不是讓我教你追人,這不就是在教你?”
喬眠:“……”
倒也不必。
“我這是身體力行,”何長洲俯到她耳旁說了這麽一句,抱着臉盆悠哉游哉地往陽臺方向走去。
留下楞住在原地的喬眠百思不得其解,這人最近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
陽臺大,裝有兩個水槽。
兩人分別守在一個水槽前,何長洲負責洗第一遍,喬眠則是沖洗第二遍。
喬眠見何長洲就要往上抹肥皂,她及時制止他,說:“用洗衣粉。”
“不一樣?”何長洲拿了一些洗衣粉抹上。
喬眠說:“不一樣,上回肥皂的痕跡還在。”
說完她指着鐵圈的幾處彎繞地帶給他看。
何長洲:“……”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風扇去年冬天收起來的時候,好像是他洗的。
喬眠看出他的不對勁,趕緊給自己的話打個補口:“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沒洗幹淨。只是用洗衣粉會方便快速一些。”
何長洲想說自己并沒有想那麽多,她不需要這麽草木皆兵。只是他話還沒說出口,那邊喬眠自己卻自話自說失過。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何長洲嘆口氣,沖幹淨手,握住她的手:“喬眠,我沒這個意思。”
“那就好。”她又說:“不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什麽?”何長洲失笑。
“溝通是好事,”何長洲說:“生活裏總會出現摩擦,能及時說開,我高興還來不及。你不需要處處受驚。”
“我反應能力可能沒你那麽快,要是你覺得我哪裏做不好,你及時說出來。”喬眠伸出五指,纏住他的手。
“我們是生活,過日子,慢慢來。喬眠,不急。”
“好。”
何長洲看着她點頭的樣子,暗暗地握緊她的手。
洗完電風扇,喬眠找了個陰涼處吹風滴水。何長洲從客廳回來,手裏多了一杯綠茶。
他問:“我記得你學校是下個月中旬左右上課?”
喬眠點點頭:“學生是那個時候,老師早幾天,10號就要去學校。”
何長洲轉了個身,背靠圍欄。他一邊喝着茶一邊看她:“那你看看你這幾天哪天比較有時間,找一天搬家。”
“不應該是看你哪天有時間嗎?”喬眠笑:“我這邊随時都可以,倒是你天天上班。比我忙。”
“你有需要的話,我再忙也得給你擠出時間。”何長洲眨眨眼,頗為認真地說。
喬眠搖搖頭:“別,老實工作上班,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何長洲不開心:“為你也是想有的沒的?”
“何長洲,我有必要提醒你,”喬眠觑他一眼:“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了。你正經些。”
何長洲收起笑臉,變得正經,人站得有形,他自我評價:“我挺正經的。”
喬眠被他這副樣子惹得笑了,說:“你是挺正經的。”
話雖是這麽說,可眉眼間盡是笑意,根本看不出來她認為的正經在哪裏。
何長洲奪過她手裏的杯子,連同自己的那杯放在窗臺板上,攬着她,“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心裏并不是這麽認為的。”
何長洲直接道:“表裏不一。”
他的鼻息離得很近,喬眠被他惹得直躲着,“不會用詞就不要亂用。”
何長洲捏着她耳垂:“那你教教我該怎麽準确用詞,這次換你教。”
“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喬眠想脫開他的手,奈何他抓得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何長洲哼着聲,無奈道:“說是說不過你了,動手比較直接。”
“登徒浪子。”喬眠笑他:“沒個正形。”
何長洲被她前四個字給刺激了,他琢磨着,不做些什麽事,好像有些對不起這個評價。
他們現在所處這個位置,相對隐蔽些,外面并注意不到這裏有人,如果注意到,也看不到具體發生着什麽。
何長洲思量一番,看她臉色微紅,她皮膚本就細白,這會真就是白裏透紅。他視線挪下,半晌,低頭尋上去。
碰觸的那一瞬間,喬眠心裏大苦,最近這人怎麽做這些事越來越上手了。
幾分鐘後,兩人都有些喘。
喬眠趁他不注意,推開他,并保持一段距離。
何長洲提腳就要把距離縮短,喬眠伸手擋住:“有話好好說。”
“又怎麽了?”何長洲看着她滿臉通紅,不禁忍住笑。
算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惹急她。
他收回腳,原地站好:“你說。”
喬眠收拾好情緒,她拍拍臉。餘光見到何長洲嘴角忍不住上揚,她咬牙:“何長洲。”
對面的人倒也懶懶地回:“在。”
這副慵懶以及得意的模樣倒是使得喬眠瞬間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她反複動了動嘴唇,就是說不出話。
何長洲忍不住皺眉,沒了剛才的鬧趣,收起嬉皮笑臉。
忽然之間,喬眠說:“明天去辦手續吧。”
要不要話題每次都拐這麽快?還有這事不是自己說了算嗎?他以為兩人已經達成共識。
喬眠見他沒在狀态,說:“何長洲,我說明天去辦手續,你怎麽看?”
何長洲倒是好奇了:“為什麽是明天?”
喬眠這會倒是低下頭,盯着黃色紋樣的瓷磚地板,說:“你記不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
明天是什麽日子?經她這麽一提醒,何長洲還真就是好好想了想。半晌他搖頭:“不記得了。”
喬眠不信:“你再想想。”
何長洲巍然不動,還是那個答案:“想不起來了。”
喬眠主動走上前,她盯着他的眼睛說:“明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結婚紀念日對于喬眠來說,意義不是那麽重大。以前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一心紮在工作上,反倒何長洲倒是最積極最期待的那一個。
興許是期待值不在同一個水平上,第三年的時候何長洲倒沒前兩年的心情去滿心滿意地準備。她依稀記得那天好像跟所有普通的日子沒什麽區別。
想到這裏,喬眠不由得心裏湧上一股愧疚。
何長洲見她這樣,半天才吭聲:“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兩人是想到一塊去了?
“額,”喬眠這會沒了剛才的強勢,這會她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藏好。
以前怎麽這麽失敗呢?她想,要是換成自己是何長洲,大約會心灰意冷不回頭。
“明天去辦手續,”何長洲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誠心地問她:“可以嗎?”
可以嗎?當然可以,最近這段時間,她不是一直在提這件事。喬眠想回個好,可是如果只是回個“好”字的話,未免對何長洲太不公平。這個字太容易說出口,但是這後面背負的責任并不是那麽輕。
她思慮一番,這才緩緩說道:“我時常腦子不在線,可能你覺得溫情的地方,會被我正經地駁回,比如剛才;我說過會平衡工作與家庭的關系,可是短時間內,我并不可能一下子做到。還有,我還是會在有些事情上,說些文不對題的話,然後氣到你。”
她問:“這就是我,你想好了嗎?”
何長洲将她攬向自己,輕聲說了句:“傻瓜。”
喬眠卻自顧自應下:“我确實是個傻瓜。”
不然怎麽會繞了這麽大一個圈。
點點光線穿過窗臺上的衣物,投射到他們身上,有些落到地上,形成道道光影。光束中塵埃飛揚,流動緩慢。
何長洲從那些光束中收回視線,說:“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一句話。”
“喬眠,我不希望你妄自菲薄。”他說:“這些事情現在看來都是小問題,我們可以慢慢來改。”
“你想好了?”沉默良久的喬眠問。
“嗯,這次真的想好了。”
“那以後不能再有這種事發生了。”
“好,我們互相督促。把日子過得更好些。”何長洲向她承諾,“以後我們坦誠相待。”
“好,”喬眠抓着他的衣服:“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簽那種東西了。”
“不簽了,”何長洲撫摸她的脊背:“我們都好好努力,不再讓這種事情有發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