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訪談錄制
陳之文自然沒有因為袁凱的警告,換下自己常常慣穿着的那身襯衫。
他比較喜歡這樣随性的打扮, 真說“騷”也沒有, 這只是一種個人喜好,最多是會把扣子有條不紊的緊緊系好, 只露出一截秀白的脖子,領帶倒是不曾多打。
不過, 作為天生的衣架子,他的模樣長得實在是太好, 就算是再普通不過的白襯衫穿在他的身上, 都顯現出了一種風流寫意的氣質。
衣服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主要是人。
有些人穿着一身高定, 都掩蓋不了身上俗氣的暴發戶的氣質,有些人就算只是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沒有牌子的衣服,都讓人覺得出自名流。
陳之文就是這樣的人。
來到了綜藝節目的錄制現場,他直接被人帶到了化妝室。
雖說這《愚者的聲音》只是一個脫口秀訪談類的節目,但是, 上節目對顏值的要求還是很高的。
陳之文坐在了化妝臺前, 化妝師是一個男性,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娘氣, 在看到陳之文的時候, 熱切的眨了眨眼睛,開始慢慢上手幫陳之文修剪頭發。
陳之文本來就長着一張好看的臉, 否則他在前世的時候也不會勾搭到那麽多模樣極佳的娛樂圈新人。
這具身體和他原來的長相一模一樣, 最多由于前段時間的波折稍微消瘦了點, 頭發長了點,而現在将那多餘的黑發剪去,他的眉骨清晰的露出,讓人更輕而易舉的就能撞進他似乎含笑的眼波中。
微微靠近了陳之文,化妝師在他的額前将那些小頭發吹掉。
他的眼裏閃過了些許驚豔,就算來愚者的聲音做節目的人中,有不少氣質斐然的國際演員,很少卻有人能拒絕這個人眼裏的光。
那裏似乎帶着若有若無的勾子。
“我很喜歡看你的微電影呢,《救贖》拍的真不錯。”
這話聽上去倒是真誠,如果那視線不像是無骨的蛇粘在他的身上,倒是讓人相信化妝師只是誇贊了他的電影,而不是看上了他這個人。
陳之文挑了挑眉頭。
他仿佛感覺到了某一種深意。
——這家夥是個同性戀……還把目标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對方的臉龐一眼,陳之文承認自己最近是的确有些想開葷了,當日抱着林沐溪在電腦桌前的時候,就有些想入非非,只可惜,各種各樣的電話,網絡上的暴民留言破壞了他的好心情。
而現在,這送上門來的,完全構不成他的審美。
這化妝師最多長得清秀了點,但是,那是有些娘裏娘氣的扭捏,不是陳之文喜歡的類型。
男人,就算不是那種攻氣十足讓他産生征服欲的,清秀可人款,也要落落大方一些。
腼腆是好的,過了,娘裏娘氣了,反而讓人覺得不喜。
他可不是什麽貨色都看得上的。
陳之文搖了搖頭,淡淡的笑道,“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簽個名,不過僅此而已了。”
在娛樂圈的人,基本上都是人精,聽到這句話帶着拒絕的意思,化妝師的眼裏閃過了一絲遺憾。
“我相信你一定喜歡男人,說這些也不過是套話,看看這完美的臉蛋,只可惜你對我似乎不感興趣啊。”
說完這句感慨般的話,化妝師倒也不再糾纏了,開始盡心盡力的幫陳之文化妝。
陳之文的肌膚底子很好,妝容很薄,這個妝很快就已經畫完了,空蕩蕩的化妝間中,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這化妝間都是單獨獨立設置的,其他被邀請的嘉賓估計在隔壁的房間之內。
也就是說,李昌言也在那裏。
他的确不相信,李昌言是真心實意的來找他道歉的。
要不要去提前找到他,好好看看他現在落魄驚慌的樣子呢?
陳之文微微眯起眼睛,化妝間的門卻被人輕輕的敲了敲。
門打開後,那是一個衣裝光鮮的人,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讓人看了第一眼就容易心生好感,帶着職業化的痕跡,顯然在綜藝上已經打磨了許久。
——赫然是華國赫赫有名的國民綜藝主持人,許成默。
“我可以進來嗎?”許成默親切的問道。
“當然。”陳之文回應道。
他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陳之文,高高的挑了挑眉,顯然青年的長相也的确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長成這副模樣......難怪周家的周思琅都對他上了幾分心。
他走到陳之文的身邊,笑意盈盈的跟他科普着接下來的節目流程。
“小之文,你好,我是許成默……你不需要緊張,我可不會吃了你。”
這是他的語氣習慣。
對待年齡比他小的,經常會用這樣的稱呼迅速的縮短距離,讓接下來的訪談不會那麽的生澀。
“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評選已經正式落下了帷幕,你的大衆評審的分數是最高的,專家評審還在後期進行斟酌,不出意外的話,你絕對已經鎖定了前三名的成績,已經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重量級賽事的獲獎者。”
“我們這一次的訪談,也主要是想要剖析一下你這位青年才俊的導演的一些真實想法。”
陳之文看着他,挑了挑眉,完全沒有被他掩飾太平的話語說服。
他似笑非笑的問道,“只是想采訪我?那你們拉上李昌言做什麽?”
這話帶着濃濃的攻擊性,根本沒有賣這位綜藝人一個面子。
說話的時候,陳之文的下巴微微挑起,勾勒出了無比優美的線條,就像天鵝的脖頸。
許成默兩手交疊,臉上那原本極為燦爛的笑容消失了幾分,他雙臂環抱在一起,眉頭皺了皺,打量着陳之文。
這人的性子未免太銳利了點,一點都沒有圈內的人應該有的圓滑,和他以往盼到的恭恭敬敬地向他問好的新人導演完全不同。
也是,如果是普普通通的貨色……不太可能引起周家那一位的注意。
為了自己的節目效果考慮,許成默最後還是耐心的解釋了一下。
“槍手事件在網上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這本來就是互相炒作、互利互惠的事,你來了,大大方方的接受李昌言的道歉,可以落一個大方善解人意的美名,圈內的人也會更進一步的接受你,同時李昌言的人生也沒有毀掉,就算不能擔任導演,知錯能改,他還能繼續在幕後擔任角色。”
“——這麽雙贏的事,妥協一下,不好嗎?”
陳之文看了他許久,那張俊美的臉上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好啊。”
得到了肯定的結果,許成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重新恢複了笑容,“小之文,你願意退步再好不過了。”
随着這個動作,他和陳之文的距離縮短了些,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到他那顏色有些重的唇色。
顯然是化妝師的手重了點。
本身就是出自時尚世家的許成默,對于時尚方面的嗅覺出乎意料的靈敏。
這顏色……不太适合他。
——淺淺淡淡的,讓人想到清透欲滴的果肉,才最香甜。
微微的眨了眨眼睛,伸手在那紅唇上用指尖輕輕一點,直到嘴唇上那微深的紅被抹去了,許成默這時才笑了笑,帶着一如既往的爽朗和親切。
“小之文,這才适合你。”
——————
綜藝《愚者的聲音》節目錄制很快開始了。
在明亮的演播室中,他終于再一次的看到了李昌言。
只是,這一次的李昌言再也沒有了當日在寝室裏的意氣奮發,他看上去頹喪的很,那素來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發絲也軟塌了幾分,臉上甚至有着些許胡茬。
陳之文打量着他,面色淡淡。
——不排除是故意為了賣慘,才這樣的。
感覺到了陳之文的視線,李昌言快速的轉過了頭,臉色陰沉的很,絲毫沒有看出任何悔改的樣子。
是了,如果要道歉,要悔改的話,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心思的話,在陳之文被燕華電影學院開除的時候,就會為他站出來說話了。
到今天這個地步,他不甘心,他的父親也不甘心,所有的名譽、財産……大量的損失,都要由他們承擔,而陳之文卻坐享其成的得到了一切,憑什麽?
他現在願意出來只是形勢所迫,也是很多人賣了他的祖父李壽根導演一個面子。
只要李昌言道個歉,再用後臺的剪輯包裝一下,做一些慈善公益事業,觀衆是那麽容易健忘,那麽喜歡浪子回頭的劇本,讓他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直到鏡頭開機的時候,李昌言才收斂了自己陰沉的面色,露出了一副蒼白憔悴的模樣,仿佛一個被網絡暴力的受害者一般。
節目正式開始,道歉的重頭戲自然是放在最後面,前面基本都是對陳之文的個人采訪。
許成默微笑着說道,“微電影本來就是一個比較小衆的題材,但是這一次的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和以往的賽事截然不同,冒出了一批新人黑馬,與此同時,一波三折的輿論轉折,也把這一位新人導演推上了風口浪尖之中。”
“大家也許都很好奇,他究竟長什麽模樣,是個什麽樣的人,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內心又經歷了什麽,讓我們歡迎陳之文導演,為我們講述他的故事——”
“傾聽愚者的聲音。”
鏡頭終于對焦到了陳之文的臉上。
也難怪他會被詹明玉看上演電影,他實在長着一張适合出現在熒幕上的臉。
組合完美的五官,明起的嘴唇同樣帶着淡淡的笑意,不像許成默這樣的綜藝人一樣讓人親近,帶着點距離,反而讓人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扭曲心理——
——又想打碎,又想保護,這是這種人天生所有的魅力。
本來這個綜藝節目就有着很大的國民度,又是星期六的晚上,許多民衆都會看,之前陳之文槍手事件鬧得那麽大,嘉賓的名字通告先放出來後,自然也吸引到了很多人蹲守在電視機前等待着。
“哇!!!!這小導演那麽帥的嗎!!!”
電視機前,有一個小姑娘愣愣的捂住了嘴。
旁邊的母親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這有什麽帥的,都是些娘炮花瓶而已,你果然就是喜歡這個類型。”
《救贖》這樣的同志片算是小衆題材,中年女性對這個不太感興趣,年輕的小姑娘們對這光影畫面感極強的故事擁護不已,但她們喜歡的也只是陳之文的電影,就像是喜歡某些實力派,長相寬厚的男演員一樣,最多只是片子的濾鏡多了點,真要有多狂熱也不至于。
而現在,看着那在電視屏幕上放大的臉,瞬間産生了一片雞叫。
就連剛剛數落女兒年歲上了四十的母親,目光都忍不住怔了怔。
這可的确比許多流量小生都帥得多啊!也不是顯得那麽娘炮……
陳之文對着鏡頭恰到好處的笑了笑,更讓人引起了一陣歡呼。
“想法?沒什麽想法,我只是喜歡拍電影而已。”
“我很喜歡看到一個又一個屬于我的故事,得到大衆的認知和肯定,這是屬于我的人生愛好。”
他淡淡的說道,“何況,就算被電影學院開除了又如何,文憑不代表一切,終究整部電影能拍出來,靠的還是那雙手,而不是貼的那些虛無的東西。”
演播室的錄制導演聽到這句話,面色變了變。
“這不是臺本上的內容!”
他陰沉着說道,“許成默明明應該跟他解釋過了,讓他要給李家一個面子,不要讓場面太難聽,他怎麽一下子就挑開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額角劃過了一滴汗跡,支支吾吾的說道,“之前聽說過,他好像背後有有人幫他撐腰……所以,可能性子就傲了點……”
“有人幫他撐腰?呵呵,希望他還真別玩什麽恃才傲物的把戲……”
“就算他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做人也不能做得太死,該放的還是要放。”
錄制導演如此評價道。
——恃才傲物?他在這個圈子中見多了這樣冉冉升起的星星,最後又有幾個人能夠真的在國際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焰火?
——不過只是一顆快速劃過天空的流星,不過幾天就銷聲匿跡了。
——導演最重要的就是投資和人脈,是,你陳之文這次的确是被導演方的泰鬥人物潑了髒水,你陳之文也有很大的投資方為你撐腰,可如果你不想要不依不饒的糾纏的話,那些素來在華國導演圈橫着走的三代導演們心裏都會掂量幾分,立即和你劃清界限,深怕下一次合作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你讓你像這次一樣不依不饒要求道歉。
——就算你毀掉了李昌言,自己在導演界被人孤立就真的好嗎?
——最後,很有可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啊……
錄制室內,許成默咳嗽了一下,沖着陳之文連忙眨了眨眼,覺得他說的生硬了點,想要緩和一下氣氛,“是的,文憑不代表一切,才華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倚仗啊……”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陳之文接下來竟然直接把話挑明了——
沒有顧及坐在他對面的李昌言那一下子大變的面色,沒有顧及演播室的錄制導演,沒有顧及那所謂的,牢牢壓在華國青年導演上的三代導演的大名。
“這一次的事件,在我看來,華國的導演保護體系非常的不完整。”
陳之文只是微微攤手,掌心中仿佛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力度。
“這一次我運氣很好,有證據,将所有潑向我的髒水悉數返還,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那下一次呢?如果我拿不出證據的話,我會得到什麽樣的下場?如果我沒有運氣好偶然得到微電影的投資,直接被學院開除,露宿街頭,我會從此沒有任何工作,像一條狗一樣在社會的底層喘息嗎?”
“除了我以外,其他被資本打壓的人呢?下一個被害者呢?那些被愚弄的觀衆呢?”
“他們的權利,有誰來保護?”
“我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制裁監督機構來警示,如同達摩克利斯劍一般高懸頭頂,杜絕水軍,杜絕莫須有的罪名誣陷!”
“我不會原諒這樣的行為,有的時候,原諒就等于縱容犯罪。”
陳之文的眼神銳利得很,鏡頭前,這個男人在這一刻竟是耀眼的堪稱奪目。
——适合?什麽才是适合的……又憑什麽認定圈內的人,為了三代導演們的面子和榮譽,一定要謙卑,明明是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一定要選擇擺着張笑臉原諒嗎?
——那真抱歉,生而為人,我很遺憾。
——我拒絕擁有這樣懦弱的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