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別吻

“真是一個惡心的故事。”

過了許久之後，陳之文冷冷的挂斷了電話。

這也意味着自己最後給周思琅的答複, 是拒絕。

陳之文擡頭。

窗外的陽光顯得有些冷, 灑在身上帶着淡淡的寒意，但是他卻仍然眯起了眼睛, 嘴角微翹，似乎絲毫不覺得這有任何難受的地方。

“重活一世, 能和這樣強大的資本有扳手腕的機會，真是一件最讓人興奮不過的事了。”

他如此說道。

………………

最終, 在各大門戶網站上, 終于釋放出了一個準确可靠的消息——

全國青年導演大賽的冠軍，陳之文, 并未與在華國有着雄厚背景的周氏娛樂進行簽約。

這樣的消息瞬間在演藝圈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他們自然不會認為，堂堂在華國娛樂圈占據半壁江山的周氏娛樂，是被陳之文這麽一個小小的新人導演拒絕的，只認為這是龍頭財閥向大衆作出的選擇和暗示——

——就算不是封殺，也差不多是冷着陳之文, 讓他在起碼兩年的時間內好好反省自己。

袁凱皺着眉, 滑動着手機看着那些滿屏的不看好、甚至隐隐有些踩一腳奚落的消息，他那分明的下颚線條繃得有些緊, 眉頭擰得很兇。

“喂, 陳之文……”袁凱突然出聲說道，“要不老子讓你和袁家旗下的娛樂公司簽約吧？”

陳之文挑眉看他, 似笑非笑, “你那麽好心？嗯？”

也不怪陳之文懷疑他。

袁家雖然是華國最大的財閥世家, 但是專攻的領域并不在導演圈，甚至不在娛樂圈，在近幾年才開始在娛樂圈進行投資，它更多的是在軍工機械化領域獨占鳌頭，周家雖然說規模比他小了些，但是，專攻來錢最快的娛樂産業，甚至在整個亞洲都有了很響當當的名氣。

袁家不怕周家，但也沒必要為了他這個小人物得罪周家。

聽他這樣輕巧的話，袁凱心裏突然焦躁了些，感覺陳之文像是懷疑他人品似的。

雖然他之前為了裝扮成纨绔子弟，的确是像模像樣的做了很多的混蛋事兒，外人有這個誤解也正常……但是一想想陳之文也這樣，心裏總覺得別扭的慌。

“啧，你想太多了，老子才懶得幫你，我只是想要從你身上壓榨更多的利益，賺回了1000萬而已。”

袁凱抿了抿嘴，那雙狹長的眼眸裏像是冷冷的甩過了兩把刀子，“如果你拍正式電影失敗了的話，順便他媽看看你的笑話。”

陳之文意味深長的哦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讓袁凱的太陽穴直跳的突突的。

“我打算去一趟利城，先去看看那個混血投資人是什麽想法，再成立屬于自己的工作室。”

利城是一個比較小的中立城市，算是原書劇情之中的私設。

正是因為它複雜的歷史背景，導致沒有一個國家正式擁有它，在那裏打拼久居的人甚至都不需要那個城市的國籍，多是外來人口，白種人黃種人黑種人……各式各樣的人都圍繞在那裏，因此也凝聚出來了相當可觀的財富。

華國的這些財閥的手，還升不到那裏。

袁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頓，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麽。

也許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被拒絕的羞憤，最後袁大少冷冰冰的說了一句，“老子他媽随便你，愛來不來。”

那手指卻猛然收緊了幾分。

他本想添一句，如果你在利城這個地方混不下去了，随時可以滾回來，袁家旗下的娛樂公司一個小小的導演還不至于容不下，就算不能讓你繼續在臺前，幕後也一定會保你。

但他又覺得矯情，最後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這人又不是找不到了，以後想見，總他媽還是有辦法見到。

——等他逐步開始接管家族的企業，背後的話以前也硬氣了點，到那個時候，總有辦法，會把心裏那還不明朗的情緒，好好裏出來。

這麽想着，袁凱的嘴角微微翹起，心情倒是好了幾分。

——————

幾日後，陳之文根據那個投資人發過來的電子機票，帶着輕薄的行李來到了華國最大的機場內。

外頭的天氣倒是不錯，天空是一片水洗過的湛藍，似乎也預示着這将是一場不錯的機遇。

陳之文翻了翻手機，在某個大型的社交平臺上，竟然發現自己有了一個……官方全球粉絲後援會？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古怪的情緒，點進去，卻發現這微博上面的頭像正是自己那日在綜藝上，穿着一身白色的禁欲襯衫，下巴微挑，帶着濃烈自信的風度說出那一段對華國整個導演圈的宣言的截圖，還在上面PS了一層迷人的光圈。

陳之文：“…………”

他挑了挑眉梢，仔細的關注了一下，發現這個賬號是前幾日開的，雖然只有短短的10天不到的時間，粉絲數量卻飙升得很快，已經上了新人飙升榜的前三位。

這微博下面，大多數準确來說只是膚淺的顏狗，因為那10分鐘的綜藝錄制而對陳之文念念不忘，呼啦一下就過來關注了，真正是因為電影關注他的人有，但占比最多也就1/3——

——很簡單，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在業內的影響力很好，但是對于大衆，尤其是那些本來就不怎麽關了娛樂圈的大媽大叔們，自然是興致缺缺，他的國民度和影響力還差的遠。

至于那些真正熱愛電影的人，有一部分其實是很看好他的……但是，又覺得他實在太狂了些。

在剛出道的時候，陳之文就這樣的目中無人，指不定會被周家娛樂冷待着，雪藏着，說不定會對他的自尊心也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這兩年後會不會有什麽很好的發展，還真說不準。

“真遺憾，被人小瞧了呢。”陳之文聳了聳肩膀。

大多數粉絲對他也頗為擔心。

哦，對了，這幫粉絲們還給他取了一個親切的外號……很多人都叫他蛙蛙。

這個綽號是怎麽來的呢？

陳之文仔細的看了一下，因為他的名字裏有一個“文”字，不知道是誰叫起了小蚊子，又引申到了蚊香蛙……總之，莫名其妙就變成了蛙蛙這個昵稱。

陳之文：“…………”

想到前世成名之後，遇到的那些可愛的，叽叽喳喳的會興沖沖到機場給他接機的小姑娘，他無奈的彎唇笑了笑。

——不愧是你們，粉絲後援會。

“蛙蛙是這場比賽前10名的導演之中唯一一個沒有和周氏娛樂簽約的人……這會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呀。”

“不會的！要相信陳導呀！也有可能是陳導拒絕了和周氏娛樂簽約呢？像陳導這樣有主見的人，肯定看不上那些肮髒的資本！”

“雖然我很相信蛙蛙……可是，我覺得不太可能是他主動拒絕的吧……就算看不慣華國某一些導演圈的市場，但是，想要在這之中有建樹，一定要融入這個圈子啊，實在不行可以坐到高位之後再進行改革嗎，主動拒絕這麽一個大的龍頭財閥，對他自己的影響應該也很大吧……”

“這麽說倒也是……”

看到這些小姑娘似乎頗有些頹喪的語氣，陳之文用手指撫摸了一下屏幕，随意的注冊了一個號，安慰了她們這麽一句。

“放心，優秀的人在哪裏都會有市場的，也許，他在國內沒有任何消息的時候，說不定跑到哪個城市去拍戲了。”

他用看似玩笑的語言說了這麽一句話，那些小姑娘們看到他只是一個小號，以為陳之文是在說反諷的風涼話，當即怒氣沖沖的跑到他下面留言。

“不要開玩笑了，他才剛剛從電影學院被開除，怎麽可能認識其他地方的導演啦！”

“就是！不要給別人奇怪的幻想好不好！”

“嗚嗚嗚嗚嗚嗚，我好擔心我們陳導……”

“其實說不定也真的有可能，姐妹們不要放棄希望，就算真的短時間的被華國娛樂圈淡了下來，以後也是有機會的，陳陳沖呀！媽媽愛你！”

陳之文笑了笑，覺得這些小姑娘還真是挺可愛的。

他緩緩的擡起眸，看到窗外的一架國際飛機在湛藍的天空之中，劃出了一道像是白色的浪潮。

“真美啊。”

登機的聲音響起，陳之文轉動着登機牌，之前袁凱還別扭的暗示，要不要讓自己來送他，看陳之文漫不經心的樣子，就生氣的立馬吐露出家族企業臨時有事找他開會，沒工夫來。

這讓陳之文很是無語……搞得像自己盼着他來一樣。

“陳導！”

但是讓他真的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眼眸晶晶亮的少年，倒是真的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趕到了機場。

他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頗為的乖巧，一路趕來似乎也有些氣喘，倒是把那雙眼睛照的更亮了些，真的像是林間的小鹿，散發着無比清純美好的氣息。

對方在拍了救贖這部片子之後，也算是在圈內的新人之中小有名氣了，像自己一樣，戴了一個口罩和一個黑色的帽子，只是完全藏不住那雙眼睛，讓陳之文輕而易舉的認出了他。

“還好……終于趕上了……”

林沐溪喘着氣說道，那張白皙的臉似乎由于劇烈的奔跑而顯得更紅了幾分。

讓人想一口咬上去。

陳之文挑了挑眉頭，他并沒有刻意瞞着要去利城拍戲這件事兒，但是知道的人也就那麽幾個。

他可不知道林沐溪是用什麽途徑了解到這件事的。

“你來做什麽？”陳之文挑眉問道。

林沐溪頓了頓，看着他，目光帶着軟糯的澄澈，“我知道陳導要去其他地方拍片子……所以，特地趕過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沐溪的心裏，其實是有一些脹脹的難受的。

由于救贖這部微電影在網上掀起了非常不錯的輿論，作為華國演藝界的新人主演，有一個大公司看中了林沐溪的潛力，用一大筆賠償金終于把他從那原本像是深淵一樣桎梏、雪藏他的公司挖了出來。

可是……陳導雖然洗白了自己的槍手之名，被大衆認可了，卻由于對華國導演監督機制提出的誠懇建議，被圈內冷了下去……

這件事讓林沐溪怎麽想都覺得很難受，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忍不住的想起陳之文那日在片場中輕挑着他下巴，嘴角帶着微笑的模樣。

就像是曙光。

他看見了曙光，那是陳之文從上頭将逃生的梯子遞了下來，親手拉着他上去的，但是，最後只有他一個人。

他現在的公司是個大公司，隐晦的透露，這一年陳之文在華國是不可能有拍戲的機會的，本來周家是要将他的出境都封殺，但是，不知道是周家認識到這樣的行徑似乎實在是過了些，還是有人出手阻止，最後還是放棄了。

意思也是點醒他，讓他不要像之前在微博上一樣盲目支持陳之文。

林沐溪沉默着答應了，他雖然長得一張柔弱清秀的臉，內裏其實倔的很。

沒有說什麽反駁的話，明面上像是答應了公司的要求，實際上還是偷偷的開了一個小號，加入了陳之文的全球官方粉絲後援會，默默的支持着陳之文。

“陳導，一路順風。”

林沐溪的眼裏帶着溫軟的光，就像是淙淙的溪流劃過了山間的溝渠。

“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導演的，不，我知道陳導一定還有着更高的追求。”

林沐溪笑了，露出隐隐的小虎牙，做了一個加油的姿态，“再回來的時候，你會成功撼動華國的導演界的，我相信你。”

陳之文看着林沐溪，眉頭難得放軟了幾分。

他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随意的沖着要找第一個暖床小獵物的念頭，倒真是引來了一個不錯的孩子。

陳之文突然有些不想和他上床了。

要知道，他這個人沒個定性，就像是風無意間劃過山巒，他怕循序漸進的做着引誘的計劃安排，讓這個無知懵懂的孩子真的落入他的陷阱，在自己玩膩了抽身離開之後，會得到無比大的傷害。

——……啧啧，自己不是人渣嗎，怎麽這次稍微會為人着想一下呢？

陳之文在心裏快速的反思了一下。

他對着林沐溪微微一笑，将對方那黑色的帽子和口罩輕輕摘下。

近距離的看着那張徹底露出來的面容，陳之文低下頭，嘴唇似乎帶着濕濕的暖意。

在林沐溪那微微瞪圓的瞳孔之中，他能看到這讓他心頭總是産生了一絲若有若無悸動的大導演，俯下了身。

就像是神明親吻着自己的信徒一般。

終究是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淺淺的，輕輕的，帶着像是飄入雲端的香氣。

沒有任何的粗暴，也沒有任何的性.欲，美好的讓人忍不住流連。

不像那日在片場的時候，只能用自己也不理解的嫉妒的情緒，看着陳之文和袁凱接吻的樣子。

林沐溪的眼睛瞪得鬥大，整個人都有幾分飄飄欲仙的錯覺。

這是他人生之中第1次嘗試唇與唇的碰撞。

就算他拍了一部同志片微電影，這部片子裏也沒什麽吻戲。

他舒服的感覺到整個人都産生了些許奇異的酥麻感。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聽到陳之文輕柔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邊響起，“醒醒哦。”

重新将帽子為他戴上，帽檐壓的有些低，甚至遮住了視線。

微微整理了一下少年的頭發，那帶着暖意的手指像是無意之間劃過了林沐溪的眉骨，很快又離開。

像是萬籁俱寂，整個機場喧嚣的告別聲在他的耳畔邊響起，又什麽都不剩，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角落，發生的一切。

仿佛成為了他獨自珍藏的回憶。

林沐溪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離別吻，小獵物。”

“謝謝你來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