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籠子

陳之文這一段在《愚者的聲音》只錄制了10分鐘不到的現場直播,還沒等到觀衆們仔細的觀賞青年導演那張俊美的臉, 緊接着便是一串長長的廣告插播, 讓觀衆們也懵逼了。

“這是怎麽回事……出事故了?怎麽突然停了?”

之前在電視機前嚎叫的小姑娘屁股還沒坐熱,興奮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媽媽!這小導演實在是太帥了!剛剛說那段話的樣子實在是太有魅力了!”

小姑娘年歲還小,只覺得陳之文剛剛那低沉的語調, 充滿着男性的魅力,卻根本就不知道那段話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危機。

她的母親怔怔的聽着, 感慨了一句,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竟然要向整個導演界挑戰……”

她收回之前覺得陳之文長得像小白臉一樣的那句話。

別說是那些所謂的流量小生了,就連大導演都沒有這樣的勇氣, 根本就沒有辦法和陳之文相比美。

——是他們配不上他。

——————

就像陳之文之前猜測的那樣,他這一次在綜藝節目中的直言,的确只是惹怒了一部分的小規模資本,至于真正華國娛樂圈的那幾家龍頭,都沒有下場發聲。

那些龍頭財閥們都在觀望着, 判斷陳之文的身上, 到底還有沒有值得他們下注的資本,判斷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如此狂妄, 還是只是把它當作一個噱頭。

只有一些小論壇和小報做出了相關的推送——

《嚣張!新人導演直言華國導演圈亂狀!》

《華國娛樂圈是否需要改革?黑幕髒水……是否誇大其詞?》

《目中無人和恬不知恥, 新生代導演最需要學習的應該是謙遜——》

…………

相比起之前的槍手事件,這些小報紙根本就沒有掀起什麽波瀾, 裏面的讀者們的相關評論也比此前好了一些, 不再是什麽一邊倒的言論, 基本上是對半開。

“1樓我先來,前排!具體的東西我不太懂,但我只想說這個小導演的顏真的好好吃啊!我愛了我愛了!”

“樓上?關顏值什麽事兒,作為一個導演,一個到現在還沒有做出什麽成績的導演,他這樣代表華國導演圈,直言要做什麽監督機制,也太傻逼了吧?”

“啊……聽起來的确是狂妄了點。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沒有做出成績?你們到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官網去看看他的那部微電影好不好,他是年紀很小,資歷很輕,才拍了第一部 微電影,但是卻力壓拿到國際威尼斯新人導演獎項的詹明玉,足以證明什麽了吧?”

“微電影?天哪,就是那種上不了院線的微電影?這種東西也能作為實績,真是笑死人了!”

“就算上不了院線也比大多數的青年導演強!強百倍!有本事你讓人家在這個重量級的比賽上拿個前三?”

…………

詹明玉沉默的看着這些消息。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從屏幕上方掠過,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濃烈的複雜。

“我會在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上,拿到華國最高的桂冠來證明自己。”

那是在暖風習習的小徑中,陳之文就這樣揮手,笑容耀眼奪目。

……他的确已經證明了自己。

詹明玉微微張了張嘴。

他深知,在建國以來不斷擴大的資本浪潮之下,華國影視圈的成立太過倉促,沒有完善的監督機制,體系混亂,來錢最容易,同樣的,不清不白的賬目,也最容易弄虛作假。

年少的時候,他就因為對這一點憤憤不平而遠走高飛,就算身無他物,也毅然決然的去了異國他鄉追求純粹清白的導演之夢……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所做的,自認為頗有勇氣的行為,不過是宛如鴕鳥一般的自欺欺人。

面對這樣的漩渦,詹明玉選擇的是逃避,而陳之文選擇的卻是直流而上。

詹明玉微微張了張嘴唇。

他突然有一種信念倒塌的感覺,對自我的懷疑,無限大的充斥心頭。

——是的,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懷疑他,無論是槍手那件事情,還是這樣勇敢的,面對強權資本的挑戰。

他那雙素來清冷的眼眸黯淡了下去,最終,只留下了屏幕上方那張屬于陳之文綜藝上的采訪截圖。

“你會做到的……我相信。”

——因為,你是陳之文啊,是那個在最一開始就不願低下高傲的頭顱的青年。

——————

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比賽結果終于出爐。

原本有一些陳之文的粉絲,擔心因為陳之文綜藝上的事兒,黑了他的獎,讓人值得慶幸的是,綜合了評委分和前面的大衆評審分,《救贖》還是以斷層第一的成績問鼎。

有了這樣良好的成績,本該有大片大片的邀約向陳之文砸來,此時卻出乎意料的冷清。

然而,陳之文卻還是顯得悠閑的很,沒有什麽他人想的惴惴不安的樣子。

就算沒有邀約,他和袁凱那堪稱頗為驚天的對賭協議終究是贏下了,并且是大勝。

陳之文拿到了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第1名,袁凱那1000萬的投資就等于白送給了他,整部未剪輯的微電影在官網上破億的點擊量,變成了流動的金錢,留下了他的銀行賬戶,同時還有一筆冠軍所有的不菲的獎勵。

脫貧入富,說的就是那麽簡單,從一個只有一棟看着貧民窟一般的房子和5000元的打工費,到現在接近百萬的資金存儲,這對比小炮灰原主來說已經是極大的變化了。

不過,這麽一點小錢,陳之文并沒有放在眼裏。

前世的時候,他賺的多花的也多,挺會享受人生的。

“袁大少,真是一次失敗的投資啊。”

陳之文對着坐在他對面的袁凱笑了笑,神情戲谑。

的确,拿到了最高獎項的陳之文,讓袁凱根本就沒有占到任何的好。

袁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以往最受不得這種嘲諷,在各個會所裏,他那幫狐朋狗友們,哪一個不是捧着他?

而今兒個,看到陳之文的臉上帶着淡淡笑意,袁凱不知怎麽的,心頭燥得慌。

是了,比起被嘲笑的憤怒,他更有一種奇怪的,像是勾起了某一種欲.火似的——

想要将他壓在身下的刺激感,讓他那張嘴再也說不出這樣的聲音。

深吸口氣,将這奇怪的念頭從腦海中抹去,袁凱冷着張臉,“錢對我而言不是什麽問題,更何況,第一次的投資作品在比賽上能有這樣的成績,我對袁家的評判标準而言已經是合格了。”

朝陳之文走去,将青年手上端着的酒杯輕輕拿開,對着杯沿上那帶着淡淡霧氣的唇印,袁凱的喉結動了動,就着那個地方猛的喝了一口。

就像是,如願以償的吻上了陳之文的唇一般。

明明是品質一般的酒香味,袁凱卻莫名的品出了一種清甜的味道。

“擔心老子,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雖說國內的資本的确沒有下場把你封殺,但這樣冷處理的态度,可他媽不是一個良好的信號。”

陳之文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不是良好的信號?

——的确,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好陳之文,尤其在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導演,都和周氏娛樂有了簽約并且爆出相關新聞的時候,陳之文這個得了第一名的人卻出乎意料的沉寂,沒有報出半點的新聞,讓業界的人對陳之文根本不看好。

——更何況,微電影一共只有40分鐘,和正式的電影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差距大的很,節奏上完全不同,陳之文能拍好微電影,可不代表他能立足于大電影。

——究其根本,還是認為他太狂妄太自大了。

——可惜……國內這些玩資本玩慣了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才華的明珠,無論如何都會發光。

他的手指停在了兩則簡訊上。

第一則就像是昨天的許成默所說的那樣,國際時尚周刊的vague,真的向他發來了拍照分開邀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成默背後的時尚世家的面子。

這則消息對陳之文而言并不重要,目前,在電影界還沒有站穩腳跟,他對時尚界沒那麽感興趣,何況裏面搞藝術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瘋子。

前世的時候,他和某個雜志的主編有過一夜情,他以為國外的人放得很開,不會輕易的糾纏,沒想到那鬼佬竟然瘋狂的在他屁股後面纏了大半個月,天天送花彰顯意國人的浪漫,比他此前交往的知進退的小情人們糟糕太多,讓陳之文煩得很,恨不得直接讓他回爐重造。

而另一則消息就重要多了。

一名有着一半華人血統的投資商感興趣的向他發來了邀約。

“有興趣,拍一部能登上院線的正式電影嗎?親愛的陳,看了你在救贖之中的電影表現,我對你十分滿意,我在利城等你。”

對方顯然誠意十足,甚至同步的發了一張電子機票。

陳之文點開那張電子機票,看着登機的時間和地點,嘴角微微揚起。

他瞥了袁凱一眼,“袁大投資人,你的烏鴉嘴可真靈。”

袁凱的臉立馬黑了黑。

然而,讓袁大少感到更糟心的事情還有。

陳之文對他輕輕的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對方閉嘴,走到窗口的位置接通了電話。

那赫然是周思琅的電話。

周大總監自上次的邀請之後,再也沒有打過電話,這還是頭一回。

想想全國青年導演大賽第二第三名的獲得者都已經和周氏娛樂簽約了,周思琅故意把這個消息放給媒體,卻遲遲冷着自己,這顯然也是對方故意的。

玩心理戰嗎?陳之文輕笑一聲。

“周思琅,好久不見。”

“聽起來你似乎很歡迎我打電話來的樣子啊,陳之文導演。”

仍然是如春風拂面一般的溫柔聲音,在聽筒的那一邊緩緩響起。

“倒也不是歡迎。”陳之文笑了笑,“我只是覺得,你遲早會給我打這麽一個電話,僅此而已。”

明明甚至都沒有正式的見過面,陳之文卻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人大概的樣子。

和他帶着有些相似的氣質,同樣的威脅,卻更善于用溫柔似水的模樣僞裝着自己。

當然,性格也比自己乖戾數倍,起碼陳之文自認自己是個人渣,卻不會做出像周思琅那樣在原書中一言不合就監.禁、用血塗抹床單這樣的勾當。

“那看樣子,我們還挺心有靈犀的。”

周思琅眯起眼睛笑了笑。

轉而,他輕輕的皺起了秀長的眉,“不過,陳之文導演,你的膽子還是太大了些……”

“你在《愚者的聲音》中的宣言,可是潛在的動了國內資本的奶酪呢,就算這個綜藝是我特地幫你拉的邀請,我也有些不開心了。”

陳之文覺得好笑,他随意的敲了敲窗檐邊,“你不開心,關我什麽事兒?”

磁性的聲音微微響起。

“明知道你故意看好戲,把李昌言拉來,讓我乖乖的演一場道歉的戲,讓這一次的槍手風波就這樣平息下來,讓導演圈子就這樣污濁下去——”

“我有這麽容易向你屈服?就憑你是周思琅?嗯?”

氣氛在此刻似乎凝滞了起來。

在周氏娛樂的大樓上層,周思琅漫不經心地逗弄着籠子裏的一只黃梨色的鳥,他生來就長着一副精致溫柔的樣子,長長的黑發披散在了脖頸邊,在淡淡的晨光照耀下,顯得無限的美好。

他聽到陳之文撕破臉皮的聲音,似乎并不覺得生氣,歪着頭笑了笑。

“你先別生氣嘛。”

周思琅溫柔的說道,“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試探而已……每一個踏入演藝圈的新人導演,都要在簽約前被資本稍微敲打一下,看看他是不是一頭聽話的狗呢。”

陳之文的面色冷了下來,他微微勾了勾唇,淡淡的回應道,“真抱歉,那我的答案是,我不願意與周氏娛樂簽約——我不願做狗。”

周思琅歪着腦袋。

他停下了逗弄籠子中鳥的手,緩緩的走到了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瑩白的指尖被陽光照出了一種接近于透明的痕跡。

他突然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這是我最後的邀請了呢,陳之文導演。”

“我小的時候,捉到過一只麻雀,從來都沒有看過這樣鮮活的小生物在我手指間跳動的樣子,我當時高興壞了,就把它放在籠子裏。”

他擡起頭,手指微微用力,做了一個像是握緊一般的姿态。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他的手裏扭曲破碎。

“只可惜,這小東西犟的很,不肯吃我喂的米、我喂的水,沒過多久就奄奄一息了,小小的爪子抓在籠子上,黑溜溜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求我把它放出去。”

“你知道結果是什麽嗎?”

“我看着它不斷想要逃出,把籠子加固了一層,最後傷痕累累的倒在籠子底部,閉上了眼睛。”

周思琅的聲音徹底冷了下去,就像是撕破了那一層溫情脈脈的假面,将不堪的內裏,全然露了出來。

“被資本孤立,還是和周氏娛樂簽約?這是你在華國導演圈最後的機會了。”

“——陳之文導演,你知道嗎?就是不屬于我的東西,我也要把他在我的牢籠裏,關到死為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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