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人坐着總覺得不安。
每次有人朝這邊走,我總會特別緊張,就像是拿了一張假的火車票坐車,時刻擔心被人拿了真票來對質。
放映廳的光線突然開始一點點暗了下去,最後,漆黑一片。
大熒幕亮起來,震天響的聲音吓了我一跳。
我以為影片開始放映了,看了幾秒鐘才知道,原來是廣告。
哥還沒回來,我着急得想站起來,卻又擔心影響到其他人。
一直到廣告結束,我記得直皺眉,終于看見哥回來了。
他手裏拿着兩杯可樂,邁着長腿,跑向了我。
原來他是出去買飲料了。
一大杯可樂,裏面泡着冰塊。
我拿在手裏,冰冰涼涼的,舒服極了。
哥沖我笑笑,擡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含了一塊冰塊在嘴裏,瞬間覺得舒服多了,小聲跟哥道謝,他卻對我比了一個“噓”,然後電影開始了。
我們從放映廳出來的時候,我弟跟許程那邊還沒結束。
我和哥坐在影院外面的椅子上等他們。
哥問我:“這部電影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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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有點難過。”這是一部外國電影,講的是一位女士的女兒被害,幾個月過去案件卻毫無進展,于是這位女士租下了高速邊上的廣告牌來斥責警方辦案不力。
這部電影看下來,讓我覺得心裏悶悶的,故事開始時的那些怒火跟仇恨,在最後都化作了落寞,讓我有點回不過神來。
我說:“我可能比較适合看喜劇。”
哥看着我笑:“好,那下次咱們就看喜劇。”
我手裏還拿着沒喝完的可樂,因為冰塊已經都被我吃光了,剩下的小半杯可樂變得溫溫的。
我握着紙杯,看着哥,忍不住咬了咬吸管。
我發現,哥的眼睛特別亮,用我曾經看過的一封情書裏的話說就是——
他的眼睛裏有我從沒見過的星辰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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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想否認一切。
否認我得意于坐在一起時兩人一模一樣的外套。
否認他看我時,我瘋狂跳動的心。
否認他的發梢都讓我呼吸紊亂。
否認我真的躲閃不及,陷在了來自他的注視裏。
然而事實上,我否認不了。
我的手擋在衣服下面,攥成了拳頭,如果不這樣,我會忍不住想去牽他的手。
我的目光轉移到別處,假裝在看其他來往的人,如果不這樣,我會忍不住想吻他。
我說:“下回哥帶你看個開心的。”
他點着頭笑,像個坐在海邊沒有憂慮看着海鷗飛翔的小傻子。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帶他去海邊。
跟他一起踩在沙灘上,或者,他走在前面,我沿着他的腳印,跟着他前行。
我的腳心覆在他留下的腳印上,就像我的心跳落在了他心上。
“哎,他們出來了。”
虞南的聲音也好聽,清清淡淡,繞着我的心轉得我頭暈。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混亂又無厘頭的幻想中,直到許程喊我,才回了神。
我們往外走的時候,虞南跟他弟在前面交換着看電影的感受,我和許程跟在後面,看着他們倆。
“你差不多得了。”許程說,“別吓唬哥們兒。”
“我怎麽吓你了?”
“你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了。”許程語重心長地說,“少年心事,我懂的,真是苦了你了。”
苦了我了。
可不是麽。
現在我就希望這份苦能早點結束,我很怕那種喜歡會像是湖底的藤蔓,纏住我,讓我徹底溺斃。
許程生日的這個晚上,我失眠了。
夜色已經濃到化不開,大家也都睡了。
虞南側身躺着,面朝着我的方向,我們中間只隔着一張桌子,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臉。
他白淨的臉,挺巧的小鼻子,還有那張睡覺時微微張開的粉色的嘴。
虞南最近開始适應了這裏的生活,嘴唇不再像剛來時那樣整日幹裂。
但他有個習慣,喜歡舔嘴唇。
粉色的舌尖。
粉色的嘴唇。
好像是一朵在偷偷盛開的山茶花。
睡着的他,周身都被淺淺淡淡的花香包裹着,靠近的人先迷醉。
大概夜晚容易讓秘密和欲望瘋長,看着他的時候,我腦子裏那個在湖邊吻我的男孩又出現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吻落下時的柔軟,能感受到他的手心覆在我心口的熱。
那股熱,順着心口開始蔓延,吞噬我的理智,将對他的渴望無限放大。
我成了被欲望驅使的提線木偶,心跟手都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看着他,在那張毫無防備純潔到不容侵犯的睡顏中,掩在被子下的身體開始蘇醒。
在這個晚上,我幻想着我的弟弟,做着荒唐的事。
那種壓抑的羞恥感偏偏帶給我更多的刺激,我在腦子裏補足了我們之間絕不可能發生的對話。
他放進嘴裏的冰塊,舌尖在上面打轉。
我閉上眼,将冰塊換成了我的手指,我的心髒,我的全部和欲望。
虞南這個名字徹底烙在夢裏,那個湖邊的人,從頭到腳,都徹底變成了他的模樣。
我欲望的投射嗎?
不是。
虞南不是我欲望的投射。
他是我欲望的本身。
我那可恥的,陰郁的,病恹恹的,必須死去的欲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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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小心看到了隐藏在深夜裏不可告人的一抹白。
那一抹白色是從哥的世界迸發出來的,原本蒙着一層淺灰色的紗,可還是被我看見了。
自從搬來這裏,我其實始終都沒法睡好。
一開始是不習慣一個人睡一張床,不習慣新的床鋪跟枕頭,後來就像是習慣了一樣,總是睡得斷斷續續的。
每天晚上,平均兩個多小時就會醒來一次,然後看看四周,确認并不存在可怖的鬼魂,然後再翻個身,繼續睡。
所以,我不小心看到了哥在做那事兒。
這種事情其實并不算什麽新奇的,我老早就懂了這些,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在晚上像一個躲藏起來的偷窺者一樣,秉着呼吸,聽完了整個過程。
我醒了,但不敢睜眼。
我清楚地聽到哥粗重的喘息,是那種被欲望驅使無法自控的暧昧聲音。
寂靜的冬天夜晚,讓一切聲音都變得更加清晰。
以前我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過那種碟片,趁着媽不在家,他拉着我要一起看。
我不好意思,躲到一邊,可就算躲開了,也能聽見聲音。
碟片裏是男人和女人交雜在一起的聲音,像是溺水的人在瘋狂求救,可我知道,他們并不是溺水,而是沉浸在欲望中。
哥的聲音……
比那時候我聽到的要好聽。
他在刻意壓抑,大概怕被我跟我弟聽見。
然而,那聲音還是繞着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匍匐前進,侵入了我的耳朵裏。
像是羽毛,那種殷紅色的羽毛,一點一點試探一般往我耳朵裏鑽。
順着耳朵,它又爬遍我的全身,翻湧了我的血液,敲擊着我的心髒。
盡管閉着眼,我還是很羞愧。
我覺得自己偷走了哥的秘密,貪婪又無恥。
我從來沒撞見過這種事,也沒幻想過這樣的場面。
欲望對我來說依舊是被緊緊鎖在伊甸園的一顆蘋果,青澀的,青色的。
我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摘下它,一嘗究竟,可目前為止,還沒有過任何渴望。
但在這個晚上,哥的聲音像是給我打開了那扇大門,我以為裏面是一片平平無奇的果園,卻沒想到,其實是鮮花滿布的世外桃源。
漫山遍野的花,開得妖冶至極。
我咬緊嘴唇才讓自己沒有跟着發出聲音。
有好幾次我差點兒沒忍住,我很想睜開眼去看看。
哪怕只有一秒。
我想确認,這個聲音是不是哥發出來的,想确認我是不是誤會了他。
但我不敢。
不敢看,只敢偷偷地想。
哥大概倚靠在床邊,就像他平時倚在那裏看書一樣。
大概虛掩着被子,有一束清亮的月光躲開了窗簾的遮擋,成功擠了進來。
那束月光應該落在了哥的臉上,把他映得清明又幹淨。
他應該也是閉着眼的,咬緊牙關,去感受着那種隐秘的快樂。
我一直在偷聽,如果此刻開燈,會發現我已經面紅耳赤。
哥的最後一聲,像是壓抑了許久的火山終于噴發,那聲音沒有落在地上沒有融在空中,而是敲擊在了我的心口處。
像是有人朝着這裏開了一槍,然後蘋果炸開,滿腔都是青澀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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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真的罪孽深重。
當我看着虞南的臉做那件事的時候,心裏先是難以自制的亢奮,接近着就是羞愧。
我滿手粘稠的液體是我罪惡的見證,我甚至不敢去感受它的溫度,不敢多看一眼。
黑漆漆的房間裏,旁邊的床鋪上兩人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