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寒假, 鐘琋回了老家。
和父母親戚吃了幾頓飯,又約以前的一中的同事聚了聚,然後準備去野外考察。
路念皖嫌假期沒事做, 非要跟着鐘琋一起去。
“反正我這個假期都被排滿了的相親, 與其見那些男人,還不如跟你一起下鄉呢,”路念皖賴在鐘琋房裏,看着她收拾行李, 嘤嘤嘤的,“小琋琋,你就帶上我吧, 求求你了。”
經不住路老師的碎碎念, 鐘琋同意帶她一道前往。
鐘琋的研究方向與向周基本一致,主要關注地質災害與生态。此次選定的調查點,是向周和奎潔在一次勘測地質地貌時發現的小山村。
小山村離北市很近,但早已破落了, 大部分村民遷到了更加繁華方便的北市生活,只有少數務農的村民還住在此處。
向周安排人将其中幾戶廢棄的房子重新整修,添置了簡單的用品, 作為A大的一處野外落腳點, 方便他們地理學以及其他需要田野調查的研究人員落腳。
夜已經深了,周圍群山環抱,窗外只有一片抹不開的墨色。
鐘琋打開燈,昏黃的燈光驅散了些許黑暗, 她又生了爐子, 屋裏才顯出一些暖和。
路念皖沒想到鐘琋還會用煤炭生火, 但也顧不得驚訝, 裹着厚厚的棉衣,忍不住瑟瑟發抖道:“這條件也太差了吧。”
“是你非要跟着我來的,”鐘琋不客氣地說,用細木棍挑着火星兒亂飛,“耐着吧,我們至少得住上半個月,要不你就明兒自己搭車回去。”
“才不要,我寧可在這裏看山看水,也不回去看相親的男人。”
鐘琋微微笑着,也沒有多說什麽,從包裏拿出一沓資料開始看。
路念皖也只能學着鐘琋的樣子,開始看書。
她一心要去北市,離開被家人天天催着相親結婚的命運,于是報了A大的中文系博士,如今就等着四五月的時候參加考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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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屋子裏只有爐子裏偶爾發出的劈啪聲,以及低低的翻頁聲。
第二天一早,遠山不知名的鳥叫聲喚醒了路念皖。
她睜眼,發現睡了同一間屋的鐘琋已經不見了,只留了張小紙條在床頭:“我出去了,晚飯後回來,鍋裏有吃的。”
本來還迷迷瞪瞪的,這下全醒了。
路念皖火速穿好衣服,跑到廚房,看到鍋裏有兩個煮雞蛋和兩個包子,還有一根綠油油的黃瓜放在盤子裏。
……
早上山裏的空氣總有種清冽的味道,令人神清氣爽。
路念皖吃完早飯,便坐在屋外看書。直至中午,村裏僅剩的人家開始做飯,飯菜香味傳了過來,她才感到幾分饑餓,猛然想起鐘琋似乎就只給她留了那幾樣吃的,別的貌似就沒有了。
媽耶,那不會是早中晚三頓飯的量吧?
小琋琋也太變态了吧!
路老師頓時感到絕望,比改到學生不及格的試卷還要絕望。
她在屋子裏晃了好幾圈,更感到饑腸辘辘。
沒辦法,她只能出門,在村裏打探打探情況,終于在村邊,見到一個老爺子正坐在屋外殺雞。
老爺子大約八十幾了,頭發都已全白,臉上有深深淺淺的皺紋,仿佛歲月溝壑蔓延的痕跡。他殺雞的手法熟練,取血,燙毛,拔毛,開膛破肚,一氣呵成,把路念皖看得目瞪口呆。
“看夠了沒?”
老爺子收拾好了東西,才對着站在遠處的路念皖說道。
路念皖很是尴尬,扭扭捏捏說:“爺爺,你家裏有沒有什麽吃的啊,我可以出錢買的。”
“你就是昨天來的,不是還有一個同行的姑娘嗎?我見你們住在A大的那房子裏。”
“她出去考察了,屋裏沒吃的。”路念皖說着這些,感覺整個人都特卑微。又不做事,還要吃,簡直太丢人了。
老爺子倒也沒說什麽,進屋去,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出來,手裏多了一根煮熟的玉米和半截紅薯。
路念皖簡直要熱淚盈眶了,這是什麽神仙爺爺啊!
她含糊着說感謝,三下五除二就把玉米和紅薯吞下了肚。老人家坐在門檻上,點起了旱煙,一邊抽煙,一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這個狼吞虎咽吃東西的姑娘。
村裏沒有什麽年輕人了,他自家的小輩也去了城裏工作,一年最多回來一趟。他年紀大了,雖然身體還好,但對村子的情結很深,不願意離開。A大有個調研點在村裏,寒假暑假總會有一些年輕人來,算是他生活中的一點有滋有味的調劑。
……
接下來的日子,鐘琋一直保持早出晚歸。
而路念皖每天将鐘琋留下的食物吃了之後,就輕車熟路地流竄到老爺子的家裏,幫老爺子做點事情,看看書,然後開始重要的蹭飯環節。
不得不說,老爺子做飯的水平雖然并不算特別好,但這山村裏的食材新鮮又健康,別有一番風味。
鐘琋每天踏着日暮回來,晚上就坐在火爐旁整理資料。
“唉,再過兩天就要回去了,真是舍不得啊……”路念皖合上書,托着下巴,突然嘆了口氣。
“怎麽?喜歡上這裏了?開始不是還嫌條件不好?”鐘琋擡起頭,突然有些訝異,“路路,我發現你……長胖了?”
這裏的物資不多,鐘琋提前就算好了每日的份量,按時去村裏固定的地方領取,也就是剛好夠吃,餓不死,撐不到。
但路念皖原本不甚明顯的雙下巴,如今居然肥厚了?
路念皖揉揉臉,嘿嘿賊笑。
鐘琋見她這樣,也知道她指定是找了個什麽地方開小竈了。路老師雖然在相親路上屢戰屢敗,但她這樣性格的姑娘卻是格外讨長輩喜歡。
來之前,奎潔就告訴過她,村子裏有些寡居的老人,喜歡有人陪着說說話吃吃飯,讓她得空可以去走訪走訪。只是她這次野外調查的工作量着實大了點,她一直沒有抽出空來,沒想到路老師無意間做了一些。
……
這晚老爺子做了紅燒雞,因着路念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老爺子很是不舍,當作自家孫輩似的,一直念念叨叨,讓路念皖以後有時間要多回來看看。
“其實,爺爺……”路念皖啃着雞腿,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A大的學生,我就是跟朋友來玩的,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了……”
“哦?”老爺子抽着旱煙,“那你考啊,考上了不就是A大的人了嗎?”
路念皖這陣子吃喝玩樂得十分開心,在老爺子家看書時也不是很認真,複習進度落後了不少。老爺子忽然這樣說,大約是知道她要做什麽,刻意提醒她罷了。
正當此時,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傳來,随即有人一邊叫着“爺爺”一邊走了進來,但完全沒料到屋裏還有其他人,腳步也頓住了。
路念皖轉頭,見來人是一個穿着黑色羽絨長衣的男人,約莫近四十的年紀,戴着無框眼鏡,寸頭修理得十分幹淨,沒有這個年紀男人的油膩感,反而是多了幾分少年氣。
男人:“你……你是?”他看着路念皖。
“哦,這是我家孫子,劉暢,在北市做醫生呢,”老爺子介紹道,又指着路念皖,“這是我新認的孫女小路,正準備考A大的博士。”
老爺子果然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看啥書。路念皖深吸口涼氣。
劉暢脫了外套,在桌邊坐下,接過老爺子添的米飯,倒也十分坦然地立馬接受了自己爺爺突然多了個孫女的事兒,客氣地向路念皖問候了幾句,才跟老爺子解釋着前陣子過春節,他被排了醫院的值班,直至今日才有空輪假回來。
“沒事,有小路陪着我呢,我一點都不寂寞,”老爺子吞雲吐霧的,“你愛回不回的,我不稀罕。”
“爺爺,這煙瘾是越來越大了,不是說好了戒煙嗎?”劉暢抱怨着。
老爺子面不改色:“我都活不了幾年了,還不抓緊時間抽着。反正你也不給我找個孫媳婦,我不就指着這一點樂趣了嘛。”
劉暢沒想到老爺子在客人面前就開始揭他的短,頓時臉也漲紅了不少,道:“我工作那麽忙,哪有時間啊!爺爺你看我這大晚上的趕回來,也不說說別的,一來就這樣說我。”
大晚上的……路念皖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看了看手表,都已經過了八點了,天已經黑透了。按平時的時間,鐘琋這個點兒早該回來,怎麽連電話都沒打一個?
她緊張起來,慌亂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了鐘琋的電話。
老爺子和劉暢注意到路念皖的緊張神情,也不再互相瞎胡說了,安靜地看着她。
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
怎麽回事,怎麽會不接電話呢。
路念皖不停地重撥電話,額上起了一層薄汗,人也坐不住了,在屋裏踱來踱去,緊緊咬着唇,凝神屏息地緊緊将手機貼在耳朵上。
“小路,出什麽事了?”老爺子終于忍不住問道。
路念皖還未回答,電話被接通了。
她歡喜地差點就要罵鐘琋半天才接電話,害她快擔心死了。
但卻聽到那邊傳來鐘琋很是微弱痛苦的聲音:
“路路……我……摔了……滾下了坡……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裏……”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博士入學考試基本上不會筆試了,一般都是采用直博、碩博連讀、申請審核制的方式進行錄取,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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