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徐憶澤發表完主旨演講, 臺下掌聲雷動,閃光燈不停閃着。

學術主持人有些激動地走上臺來,引了徐憶澤到座位上坐下, 又是對徐憶澤研究成果的一通贊不絕口。于是整個會堂裏又是一陣掌聲。

會後又是各種寒暄關懷接踵而來, 徐憶澤陪着世界各地前來的專家聊了許久,終于是覺得有些累了,Jennifer見狀,笑意盈盈地與大家解釋, 便随着徐憶澤回了主辦方準備的房間。

徐憶澤半靠在沙發上休息。

這幾日密集的會議和各種學術活動已經令他整個人都要透支了,而為了今天的主旨演講完美呈現,他也是熬了好幾個夜, 幾乎沒怎麽睡。今天發言結束, 終于算是将這趟美國之行的重頭戲給完成了。

沙發正對着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灼熱的日光與通透的藍,天和海交接在一起,仿佛難以分割。

Jennifer給徐憶澤端來一杯水, 又說了說此後的一些安排。

“您是回一趟實驗室還是直接回中國呢?”Jennifer問道,“其實我建議您回實驗室一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您親自處理。”

只是Jennifer知道徐憶澤并不太願意插手太多, 正做好了聽徐憶澤的拒絕, 卻沒想得到了他一聲“好”。

“教授?”Jennifer還有點不可置信。

“一直勞煩你全權處理,我也不好意思了。怎麽說都是我們一手建起來的實驗室,我還是得對它多負責一點,”徐憶澤微微一笑, “你安排就行。”

“但可能要在H大開學之後才能回去。”

“沒關系, 我會跟校方說。”

Jennifer剛離開房間, 徐憶澤收到了辛成的信息。

【辛成:啥時候回來?】

【徐憶澤:暑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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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成:……】

【辛成:其實我勸你早點回來。】

【徐憶澤:為什麽?】

【辛成: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徐憶澤:那你別說了, 我怕我會生氣。】

辛成氣急敗壞地發來了語音:“老徐,你要是不回來,鐘老師就真的會被人搶走了你信不信!我今天遇到她了,她和一個男的在一起,從她家裏出來!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嗎?我聽到那男的說他們要住在一起相互照顧,還讓鐘老師考慮一下!”

徐憶澤坐直了身子,手不自主地有些顫抖。

辛成又發來照片,是他在電梯裏偷拍的那人的照片。

徐憶澤見過那人,是曾經與鐘琋在湖邊散步的男人。那人似乎對鐘琋有些好感,但鐘琋對他看起來無甚特別。

即便如此,他又能做什麽呢?

每個人可能都有自己完全不擅長的領域,就算半個小時前他還是被衆星拱月着,可現在他卻感覺陽光落在身上都是冰冷的了。他不并不知如何追求女孩子,也不知如今鐘琋究竟喜歡什麽。

他強求不了誰。

十多年前,他逃避到了美國,直到多年後徐母自殺,身上的枷鎖被解開,他才有勇氣回國,以及回頭去找那個人。如他所願,那個人依舊是一個人,可他想要接近,不斷接近,但卻被拒之門外,但解釋的機會都得不到,他又能要求什麽呢?

徐憶澤撥通了Jennifer的電話。

“教授?”

“我想先回中國。”徐憶澤低低道。

“教授,您……确定嗎?”Jennifer狐疑。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只聽徐憶澤又淡淡道:“算了,還是按之前說的吧,開學之後我再回去吧。”

……

眼見夏日的炎熱緩緩地開始退去,鐘琋終于将開題報告的定稿給了向周。向周看後,大為滿意,定了國慶節之後給鐘琋開題答辯。

奎潔的産假到期,也回了辦公室。

奎潔比之前看起來消瘦了不少,整個人也盡顯疲憊和一些掩飾不住的老态,看起來,在她這個年紀生二胎養孩子的确是夠嗆。

“小師妹,你也差不多得準備了,”奎潔笑道,“回頭給你介紹啊。”

鐘琋整理着文件,随口問:“什麽?”

“結婚生子啊,”奎潔雙手撐着鐘琋的桌上,俯着身看她,“我在你這個年齡,都生了老大了。”

鐘琋無甚在意地聳聳肩:“我還是先好好讀博吧。”

奎潔撓撓頭:“也倒是,不過你沒啥問題。哦對了,我聽陳昊說,他的畢業資格論文發出來了,還是一區,這速度夠快啊。”

鐘琋也不由愣了一下。半年前陳昊還啥都沒有,能發出一篇一區的論文,的确已經是前進了很大一步呢。

“你別管他了,準備好你的開題答辯才是當前的頭等大事,”奎潔拍拍她的肩,“回頭我們找陳昊的文章來看看。”

說實在,鐘琋對陳昊的論文其實并無興趣。此前她看過陳昊的學位論文,不過半年多時間,她不相信他的水平就能提高到何程度。

況且,從上次他提着飯盒到她家裏吃飯以後,這整個暑假中,鐘琋總會時不時地收到他發的各種段子笑話。鐘琋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對陳昊的心思也是看得出來的。因此她鮮少回複他的信息,因着她也有事情要忙,也實在不願意讓陳昊以為她對他也有意思。要是被陳昊發現她看他的論文,指不定會有更多的想法呢。

下班時,新晉的博士生路念皖已經在樓下等着鐘琋了。

小路老師陡然變成了小路同學,路念皖的新鮮勁兒還沒過,成天除了上課之外就是在北市各處瞎逛,要麽便是約鐘琋出來。

路念皖熟稔地挽起鐘琋的手:“今天周五,今晚我們要徹夜狂歡!”

鐘琋拒絕:“大齡學生不要帶壞年輕老師。”

路念皖白了鐘琋一眼:“我都約了倩霖了,她會直接去你家。”

路念皖考博時來了北市,于是鐘琋介紹了她和李倩霖認識。這兩人都是咋咋呼呼的鬧騰性子,算是一見如故,很快就玩熟悉了。

鐘琋拗不過路念皖,被拽着回了家。

她家裏的鑰匙放了一套在李倩霖那裏備用。

在開門的瞬間,鐘琋眼前一黑,随即又幾乎被閃花了眼。氣球,彩燈,鮮花,整個屋子幾乎都被填滿了。

李倩霖端着插着蠟燭的蛋糕出來,路念皖随即附和着一道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手機裏也突然稀裏嘩啦地傳來一大串來自家人朋友的祝福信息,想來便是李倩霖和路念皖提前通知了人,要定時一同給鐘琋一個滿滿當當的驚喜。

鐘琋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三十歲了。

對女人而言,三十歲仿佛是一道坎,跨過了三十,什麽年輕啊少女啊等等詞語就與自己無關了。人生就像在這個年歲被按下了加速鍵,需要極快地去完成所謂結婚生子相夫教子之類的事情,旁人也會催促你去考慮自我成長以外的事情,如果沒做到,就不像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一樣。

但鐘琋卻覺得,這個年紀剛剛好。她還有夢想,還有追求,還在完成自我,更有家人和朋友記挂着自己。

……

三個人暢快地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靠在一起看着電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過去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覺已近半夜。

路念皖住在宿舍,不能回去得太晚,李倩霖便也跟着路念皖一道離開。

而沒想到就在鐘琋準備開門時,忽而似乎聽到門外有一些小聲的響動。

李倩霖趁着興奮勁兒,膽兒一肥,還沒看監控,就一下開了門。

好像有個身影從門外一閃而過。

但她們還沒來得及去追随那個身影,目光已經被腳下放着的東西吸引了。

是一小束花,橙黃的一小叢,但看得出來是精心挑選的。裏面還放着一張卡片。

鐘琋拿起花束,取出那張卡片。

卡片的樣式很眼熟。

上面只寫了簡單的四個字:“生日快樂”。

她曾經收到過無數張同款的卡片,上面寫着各種各樣的祝語,上一次收到的是“暑假快樂”。

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前層層累疊,清晰地浮現出一個人的樣子。

原來,不是送卡片的那個孩子唐亮,而是徐憶澤。

這是徐憶澤的字。

她本來對徐憶澤的字很熟悉的,只是時間真的已經過了太久,十多年的光陰,他的字與高中時相比,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變化,以至于她并沒有認出來。

如今她拿着這薄薄的一張卡片,卻覺得手中如有千鈞重,心髒劇烈跳動,腦中更是一團亂麻。

……

辛成躲在樓梯間,靠着牆,拍在胸脯用力喘氣。

他受了徐憶澤之托來給鐘琋送生日卡片,卻沒想到剛放下,就與鐘琋撞了個正着。更可怕的是,集團聘請的那個心理咨詢師李倩霖居然也在。

本來是大大方方的一件事,他一逃跑,就像是做賊心虛了。

辛成掏出手機,屏幕光在樓梯間昏暗的光線襯托下,差點亮瞎了他的眼。

他給徐憶澤發信息。

【辛成:給了給了,你放心上飛機吧。】

等了一會兒,那邊才回了個“OK”。

辛成長籲一口氣。

他剛想要擡腳離開這個樓梯間,突然一個人影跳了進來,張牙舞爪地朝着他大叫一聲,把他吓得手上一松,手機也咕嚕嚕從樓梯上滑下去了。

大叫聲把樓梯間的聲控燈點亮了。

辛成這才看清眼前這個吓他的人,不是李倩霖又是誰呢。

“你……”辛成差點要暴跳了。

“我……”李倩霖望了一下那個孤零零躺在樓梯下的手機,立馬佯作無辜,“我就是看到有人在這裏,來打個招呼,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啊。”

說罷,還真是不客氣地溜了。

辛成一臉喪氣地去撿手機。手機屏幕摔裂了,張牙舞爪的裂痕就像剛才張牙舞爪的那個人一樣,令他氣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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