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逐漸靠近二更

羅域給馥碗在承華高中登記的聯系人一直都有兩個, 一個是明面上所有教師都能查到的, 羅域本人。另一個則是存檔在老校長那、真正被法律承認的馥碗的監護人:顧晏。

傅行知并不知道這件事, 羅域又太過年輕, 和馥碗沒有任何法律承認的合法關系, 所以之前找馥碗坦白的時候, 他的說辭是找不到馥碗的監護人。

可教導主任就不一樣了, 馥碗身份不一般,無論是護着他的羅域還是藏身幕後的顧晏, 在南城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教導主任非常清楚馥碗出事會惹來多少麻煩,第一時間就跟老校長要了顧晏的聯系方式。

甚至,經驗豐富、看破一切的教導主任機智地考慮到了馥碗的性格問題,擔心這孩子有青春期叛逆心理,所以把羅域這個疑似未來監護人的年輕人也一塊通知了, 并且從頭到尾沒提及這件事,深藏功與名。

顧晏拿着手機離開辦公室後, 馥碗就把書包拎過來,準備拉上書包拉鏈。

小貓卻連忙扭着頭, 從僅剩的縫隙裏把小腦袋鑽出來,喵喵喵亂叫一氣。

它之前被馥碗用手帕包着胡亂揉了一通, 身上濕漉漉的毛已經幹了, 變得蓬松起來,腦袋上支楞着的毛正亂七八糟地翹來翹去, 看着非常滑稽。

剛剛馥碗給它喂了水, 此刻小貓生龍活虎, 圓眼睛滴溜溜的,非常機靈。

拉鏈被貓腦袋卡住,拉不上了,馥碗木着臉盯着它,說:“進去。”

“喵喵喵喵喵……”小貓閉着眼睛努力叫,一看就是在抗議。

少年伸出手指,按在貓腦袋上,微微用力,試圖把貓塞回去。

那貓頓時可憐兮兮地叫起來,聲音凄慘了不少。

馥碗收回手,面無表情地說:“沒用力,你假哭什麽?”

小貓叫聲小了點,睜開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不能讓羅域知道我撿了你。”好一會兒,馥碗才輕聲說:“羅域對毛過敏。”

之前有一次,羅域出任務回來,一直在打噴嚏。馥碗沒忍住,問他是不是感冒了。羅域就說,外出調查案件的時候,被害人家裏有兩只貓,全是毛,他對這些過敏。那天晚上,羅域身上就長了紅疹。

馥碗看着貓,垂下眼,說:“我沒有地方養你。”

也不可能讓羅域再次過敏。叮當貓責任感太強了,總是喜歡幫助別人,今天抓了搶劫銀行的壞蛋,明天下樓幫老爺爺修空調,什麽都會,像個超級英雄。

可是超級英雄也不是生來就要承擔一切的,總會有累的時候,不能什麽都讓他搞定。何況是這種為難身體的事情。

這只貓,應該送給喜歡它、會照顧它的人養,小貓長得可愛,又聰明,要是讓老師問一下學校的同學或者送去寵物店,總會有人願意的。

馥碗沒把話說完,小貓年紀小也聽不懂,只是被少年用手指不熟練地揉了幾下腦袋,就乖乖地舔了一口少年細白的手腕,撒嬌一樣喵了兩聲,鑽回書包裏,軟趴趴地窩着睡覺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馥碗沒擡頭,只是安靜地看着書包。

異于常人的敏銳聽覺,能聽到很輕卻穩健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靠近身邊。

少年垂着頭,一只溫熱的大手覆在他微卷的頭發上,胡亂地揉了揉。

這熟悉的動作,和剛剛馥碗自己揉小貓的姿勢一模一樣。

可馥碗意識不到,他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他學了多少羅域獨有的習慣。

潛移默化,變得像另一個人,行為逐漸同步,這是多隐晦又親密的事,隐晦到沒人發現。

來人揉完了他的頭,就把手收了回去,窸窸窣窣地在鼓搗着什麽東西。

馥碗擡眸看過去,就見眼前的地板上多了個白色的袋子,上面還印着藥店的名字,裏頭裝了一堆醫用物品。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迅速擰開一瓶碘伏,用棉簽沾了瓶內淺棕色的液體,接着一只手伸過來。

帶着厚厚槍繭的手掌托在他的下巴處,粗糙的手指輕輕貼着他的側臉,微微往上托了一下。

馥碗擰起眉,扭過頭就要退開,卻被那只手握住了雙頰,動彈不得。

寬大的掌心帶着灼人的氣息,仿佛要把手中微涼的皮膚也沾染上同樣的溫度。

男人用的勁很巧妙,既不會讓他覺得疼,又讓他掙脫不開。

馥碗皺着眉直勾勾地看過去,冷冷地說:“松手。”

卻不想,眼前的男人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就啞着嗓子沉沉地 笑了起來,狹長淺淡的雙眸如同琉璃,專注地同他對視,裏頭全是細碎的光。

他的聲音很低,甚至有點啞,溫和地說:“馥碗小朋友不擦藥,是打算留着這傷當……暴打壞蛋的勳章?”

馥碗不自在地避開男人過于認真的目光,無視嘴角破皮傳來的刺痛感,說:“又不嚴重。我打的是普通學生。”

“可我覺得挺嚴重的。也不覺得那是普通學生。”羅域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半垂着眸,盯着馥碗。

馥碗這才注意到,盡管羅域在笑,可男人眉眼間并沒有很明顯的笑意,更多的是慣有的冷寂和凜冽。

森森的,寒涼的,如同破冰而出的利劍,帶着深沉難辨的威嚴。

羅域并不像表面上這麽開心。而原因,顯而易見。

寂靜在空氣中蔓延,馥碗垂下眼,不情不願地悶聲說:“你要擦就快點擦,手太燙了。”

“好。”羅域低聲應了一句,微微湊近一點,舉着棉簽重新沾了碘伏,塗到馥碗破皮的嘴角處,動作放得很輕。

少年身體素質好,被揍了一拳雖然不嚴重,但他臉實在小,皮膚又白,一眼看過去,就像小半邊臉都被揍淤青了一樣,還能看見腫脹的皮膚下隐隐約約的瘀血,慘兮兮的。

羅域仔細地給他臉上破皮的地方消了毒,擦了藥水,又拿出一條包了冰塊的毛巾,捂到淤青的地方冷敷。

“這裏,今天先冷敷幾次,晚上用藥油把瘀血揉開,不出三天淤青就會散,不用擔心。”羅域說着,騰出手安慰地拍了拍馥碗的頭。

馥碗感受着臉上涼絲絲的觸感,問:“你哪裏來的冰塊?”

“學校超市多的是。”羅域挑了挑眉,勾唇笑了一下。

馥碗就不說話了,接過那條毛巾,自己捂着。

天氣熱,冰塊離了冰箱很快就會融化,毛巾也會很濕,可這條毛巾裏的冰都是幹燥的,只有一點點融化,說明剛剛拿出來不久。

教務處在學校東邊,小超市在西邊,來回走路也要十五分鐘,可顧晏出去才不到五分鐘,叮當貓是怎麽提前預知到顧晏要叫他然後先去買冰塊的?便宜爹那個樣子也不像會對自己撒謊。

馥碗一向憋不住話,忍了沒兩分鐘就問:“你自己買的冰嗎?怎麽不會融化?”

“要不然呢?我小弟很多,但僅限于執行任務,可不會随便讓人幫我跑腿。”羅域低聲解釋,又好笑地說:“冰當然會融化,但是剛剛買的不會。”

“那你怎麽知道我什麽時候需要這個?買的時間可真湊巧。”馥碗直言不諱。

“……”這問題可把羅域難住了,頓了頓,男人斟酌着說:“或許是天意的安排,讓我剛好趕上?”

馥碗木着臉看着男人。

羅域喉結動了動,無奈地笑起來,勾起唇的模樣英俊又迷人,打趣道:“小朋友是非得聽我說,我因為冰融了,專門跑了好幾趟超市嗎?這麽不厲害的事情,說出來怎麽好意思?”

馥碗挪開眼,低垂的眼睫顫了顫,又要裝着不屑的樣子,傲慢地說:“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我還沒笑。”

“是是是。都是我說的,你可沒問。”羅域搖了搖頭,把東西都收起來,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直接勾着少年的背,輕輕松松把人提了起來。

他動作比馥碗快,又做熟練了,這次依舊成功躲過馥碗砸過來的拳頭,松開手,說:“再蹲成蘑菇了。把外套脫了。好好說說,你到底怎麽跟人打架的?”

馥碗瞥了一眼自己被淋濕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只穿着白襯衫,背起書包,站在羅域跟前,仰頭看着對方,說:“姓顧的肯定告訴你了。”

“是啊。但我想聽聽真實的版本,在打人之前發生的事,你是因為什麽看他不爽?”羅域眸色銳利,開口的話同樣一針見血。

馥碗不吭聲,後退兩步,認真地看着羅域。

此時雨已經停了,陽光從窗臺照進來,落在男人的背上。

羅域下午大概是回了家,換掉了軍服,穿着迷彩短袖和長褲短靴,身形挺拔颀長。此刻,就站在他身邊,安靜地聽他說話。

馥碗突然想不起來自己之前想要回家的原因了,可走在雨裏的感覺又清晰無比。

他低下頭,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沒過幾秒,眼睫顫動,輕聲說:“我看到那個男生在罵他母親,說話很難聽,可是他母親對他很好,沒有原則和底線。”

“不應該是這樣。我可能一輩子沒有家人,可是我知道什麽東西珍貴、美好,踐踏丢棄美的東西,我揍他又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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