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那麽喜歡 你
印在額上的吻熾熱而幹燥, 反反複複,清晰可辨。
男人薄薄的形狀好看的唇貼着馥碗細膩的皮膚, 很輕地吻了一下, 像羽毛拂過, 有些發癢的溫柔。
随後,他克制地離開了一點,低下頭, 熱氣撲在馥碗半阖着的眼睛上。
少年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漂亮的桃花眼連眨都沒眨一下, 只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男人眸色轉深, 帶着槍繭的手擡起,遮住了馥碗的眼睛, 同樣垂下眼,毫不猶豫地又湊近,用力地親了一口少年的眉心, 比第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要重了很多。
那一瞬間, 馥碗垂下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雙眸猛地睜開了。
細長的睫毛輕輕掃過男人的掌心, 本來穩得不得了的大手也控制不住地動了動,緩緩放下了。
可那只手緊接着就轉了方向, 修長的手指穿過少年烏黑細軟的頭發, 寬大的掌心擦着少年的側臉滑過, 掌控欲極強地握住了馥碗的後頸, 把人攬近。
随之而至的是最後一個滾燙的吻, 綿密地落在馥碗的左眼上。
這個吻感覺不到力氣,卻存在感強得無法忽視,帶着某種不可言說的鄭重、珍重乃至于慎重。
馥碗很久都沒有動。
恍惚間感覺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久到羅域親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撲在額頭上的熱氣、逐漸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仿佛被揉散了一般,在腦海中一幀一幀緩緩晃過,鮮明深刻得讓他回不過神。
可當馥碗慢慢眨了一下眼,聽着羅域說完最後一句話,又覺得僅僅過去了不到兩分鐘。
羅域彎下腰,湊近了看他,唇邊帶着笑意,淺淡色的眸子好像會發光,有種奇異的魔力。
男人依舊攬着他的背,擡手很輕地捏了一下他的臉,低聲問:“吓到了?”
馥碗擱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識曲了起來,收緊了,臉上也浮起一抹薄紅。
但他自己沒發現,只是擡起手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看了一眼羅域又側過頭不看對方,聲音有點沙沙的,說:“你別搞,不好玩。”
說着,馥碗又把男人摟着自己的胳膊拉開,手心抵着對方的肩把人推遠了點,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點。
他來的時候帶了書包,這會兒正好伸手把水杯拖了出來,卻只擰了兩下瓶蓋又停住了,随手把杯子放回了課桌上,只垂眸看着雕了鹿的木制瓶身,覺得有些奇怪的別扭。
并不嚴重,也沒生氣,就是很不習慣。
羅域被推開的時候怔了怔,斂起眉看着馥碗的動作,見人對着杯子發呆,才伸手把杯子拿過去打開。
裏頭的綠茶已經冷了。
他拿着杯子站了起來,一邊拉開椅子一邊說:“等會兒。馬上回來。”
馥碗轉頭看過去,男人已經轉身出了教室。
他收回視線微微低下頭,一向淩厲的目光罕見地有些發散,木木地看着空蕩蕩的桌面,細薄的唇抿了起來。
羅域沒兩分鐘就回來了,把水瓶塞回了馥碗手裏。
杯子裏的茶葉已經被倒了,換成了溫涼的水。
馥碗不喝,羅域只好放緩了聲音說:“茶葉泡太多次,沒味道了。綠茶喝多也不好,你想喝晚上我給你泡花茶。”
馥碗勉強點了下頭,端起杯子喝水,空着的手攥着木制的杯蓋,手背上都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羅域見他這麽乖,眼裏又帶上了笑意,沉吟片刻,等馥碗喝完了水,才伸手把馥碗攥緊的那只手拉了過來,拿掉了杯蓋,嚴嚴實實地包在掌心裏。
馥碗皺起眉抽了抽手,沒掙脫,撩起眼皮兇狠地瞪過去。
羅域喉結動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克制地笑了一下,盯緊兇巴巴的馥碗,收起笑意,說:“我保證,我剛剛真的沒跟小朋友開玩笑。我說的做的都是發自本心。”
馥碗對上男人認真的眼神,細細的眉皺得很緊,說:“你親我幾下不是開玩笑?”
“當然不是。我說過了。”羅域松開手,摸了摸少年微紅的側臉,很慢地解釋:“如果只是朋友、家人,我就不會吻你。”
這話仿佛無形之中觸碰到了某種底線,馥碗聽了突然暴躁起來,卻又記着說話的是羅域,不能直接打架完事,憋得眼尾都紅了。
漂亮的桃花眼顯而易見地染上了怒氣,可裏頭充斥着的又全是茫然。
他根本不理解。
羅域摸了摸他的眼睛,把人攬過去親了一口泛紅的眼角,又随手擋住了馥碗猝不及防的一拳,把少年的手握到掌心。
他們離得那樣近,馥碗只感受到男人貼近的呼吸。羅域跟他四目相對,額頭貼着額頭,低低地耐心地問他:“小朋友不是知道了嗎?你都懂的,學校連禁止早戀的課都開了,馥碗小朋友知道表白是什麽意思。”
羅域說得那麽溫柔,手上的力道卻根本掙脫不開,馥碗被逼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皺着眉說:“你跟我說三年的事,就為了說這個?”
“嗯。”羅域啞聲應了一句,冷靜地說:“兩個月的關系太脆弱了,淡到小朋友随時都可能跟我斷了聯系。這怎麽行?你是我守了好久的寶貝,我哪裏舍得放你跑?”
“我那麽喜歡你。跟任何人都不同。”
“在決定照顧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馥碗小朋友是優秀的,可我對你的喜歡,無關任何外在的條件,跟一見鐘情也不搭邊。更和你的同學對你的那種表白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
“我能守你一輩子。”
黃昏中寂靜的放映廳裏,時間似乎靜止了。
低啞的男聲不疾不徐地把話說完,語氣甚至是冷靜沉着的,聽不出一絲猶豫亦或是退縮。
馥碗有些呆地看着羅域的眼睛,一秒之前還暴漲的怒氣突然消失了。
他似乎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咬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卸了手上的力氣,偏過頭,妥協一樣小聲說:“我能聽懂,可我沒感覺。”
話音剛落,他又冷着臉補了一句:“你不能怪我。”
羅域靜靜地看了馥碗一會兒,松了禁锢住少年的臂膀。
随着那雙手離開,男人原本強硬的作風和逼人的威壓也跟着無聲無息地收斂了起來,再沒有了一絲一毫鐵.血專.制的危險氣息,沉穩而無害。
他眉眼沉靜地擡手貼近,輕輕摸了摸馥碗的額頭。
這個動作和平時一模一樣,非常克制,既不過分親密,又帶着安撫的味道。
馥碗對此很熟悉,被摸了一下就放松下來,垂着眼輕聲問:“你會生氣嗎?”
“不會。”羅域啞聲回答,收回手,背靠着椅子,低頭看着少年長長的睫毛,說:“失望是有一點,但馥碗小朋友還小,你甚至都還不會笑,突然讓你回應我的感情,是比較困難。”
當然更多的是,馥碗甚至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東西,他确實理解這個詞的意思,知道什麽是表白,但他沒有愛過人。別的孩子在這個年紀已經情窦初開朦朦胧胧懂得暗戀小女生了,馥碗卻還無動于衷。
他是聰明的,他都能聽懂,可不代表他就懂得喜歡人了。要不然也不會在被表白之後,變得那麽生氣。
馥碗聞聲擡頭看向羅域。
男人回來的時候坐到了另一邊的椅子,此刻背對着窗外的夕陽,周身都被鍍上了一層毛絨絨的光圈,眉眼輪廓更加深刻分明。
專注看着他的眼睛,狹長而深邃,安靜的,篤定的,看不出一絲落寞,只是沒有平時時常帶着的笑意。
羅域任由馥碗觀察他,想了想低聲說:“我不會說小朋友不要有壓力、我在開玩笑別當回事之類的話,畢竟今天告訴了你,倘若你介意,那壓力已經存在了。但我不會再做越矩的事,你已經懂事了,再用家人的名義親近你未免太不尊重你的意願。”
馥碗聞聲愣了一下,攥緊了手指,卻說:“沒壓力。”
“沒壓力也一樣。我知道小朋友心地善良,才會這麽說,但沒必要,在我眼裏,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我總不能一邊說是你的家人一邊占你便宜是不是?”
羅域眼裏掩着的心疼終歸是掩飾不住,安慰地揉了揉馥碗的頭。
但他不可能後悔今天做的事,顧晏已經發現了端倪,之前沒有明确感情的時候或許羅域不會在意,但在明确了感情的第一時間後,他就沒再想着以馥碗的家人朋友自居了。
沒意識到的時候還能理解,若是有意識還利用少年毫無防備的信任繼續親近馥碗,那就太卑鄙了,羅域這輩子都不會那麽做。
可這話聽在馥碗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馥碗攥緊的手指愈發用力,忽然脾氣很差地說:“我是男的,別說得跟占女生便宜一樣,沒覺得你占了什麽。”
他看起來明顯非常生氣,連話都多了起來。漆黑的桃花眼甚至比往常多了幾分明亮。
羅域瞬間反應過來少年的意思,一時間又心疼又無奈,頓了頓才伸手給他拍背,哄道:“好好好,我懂,別氣了,我說我占你便宜,你還氣上頭了,還幫我說話,傻不傻?”
馥碗聞聲冷着臉轉頭,直勾勾地看羅域,說:“誰幫你說話?”
“行行行,沒人幫我說話。”羅域安撫地哄。
“誰傻?”馥碗執着地問。
“……我傻好不好?以後都不提這事了。”羅域似乎拿這樣的馥碗沒辦法,哄完人後就收回手,靠着椅背擡手捏了捏眉心。
馥碗得到安撫平靜了下來,坐在旁邊瞥了一眼羅域。
他今天受到的驚吓不小,羅域并不想再吓到他,放下手後就替馥碗收拾好了書包和水杯,說:“帶你去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回宿舍,明天會有教官去給你們帶隊,到了野外,你要是覺得別扭,我讓陳景去帶你們。”
馥碗沒說話,只是跟着站了起來,雙手插着兜。
羅域看了馥碗一眼,沒再說什麽,轉身領着人走。
往常他領馥碗出門都會推着少年的背帶人走,有時候是半攬着,但今天之後明顯不合适了。
好在馥碗在這方面一向不怎麽在意,羅域不用擔心少年不習慣或者不高興。
卻不想,他剛領着馥碗走了沒兩步,就被扯住了衣擺。
“怎麽了?落東西了?”羅域回頭問。
馥碗搖了下頭,松了手,把手指藏進兜裏。
羅域不放心地轉過身,低頭看少年,溫聲說:“天黑了,小朋友走前面。”
馥碗沒點頭,沉默幾秒,突然輕聲問:“我對喜歡沒感覺,你是不是就不會照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