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謝宜銘挪回了她身邊。

謝宜銘還是沒有給她發任何消息。

他好像是那種就算做了，也不會聲張的人。

常洛靈想想，給他發了句“晚安”。

有句“謝謝”藏在裏面，如果他能讀出來就好了。

發完後，常洛靈打開勿擾模式，蒙頭開始睡覺。

這一覺睡得還不賴。

一夜無夢，那些她白天所擔心的事，都沒有來叨擾她的睡眠。

常洛靈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

【x：晚安。】

來自她昨晚發完消息十分鐘以後。

這一晚确實很安，不過還有一句“早安”——

常洛靈點開課表，望着第二節 的公共課，開心到躲在床簾裏傻笑。

就留在課上說吧。

“腮紅為什麽要打在鼻尖？”常洛靈茫然道。

“這樣顯得楚楚可憐啊，像個洋娃娃。”吳絮驚訝于她的“無知”。

常洛靈盯着鏡中的自己，覺得更像是感冒了。

“身上幹嘛要撲粉，我又沒有疤痕要遮。”常洛靈低頭看着吳絮對着她的胳膊腿拍來拍去。

“只要是露出來的肌膚，每一寸都要全副武裝。”吳絮嚴肅道。

為了她和謝宜銘的再見面，整個宿舍可謂嚴陣以待。

常洛靈對化妝不算是一竅不通，但也僅限于拍個粉底塗個口紅，連眉毛都畫不出個正形。

作為化妝高手，吳絮認認真真給她畫了個全妝。

常洛靈望着鏡中的自己。

皮膚白裏透粉，睫毛又卷又翹，雙唇晶瑩剔透，再配上大直徑的美瞳，看起來好像是有點兒像洋娃娃。

可是……不像她啊。

“絮崽。”常洛靈按住她已經拍到腳踝的手，“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化妝了吧。”

“你在想什麽？”吳絮昂頭望向她，“看你現在多好看，我要是謝宜銘，肯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可是，如果這次謝宜銘被迷住了，下次呢？

她是不是每次見他都要一臉全妝？

雖然沒談過正兒八經的戀愛，但常洛靈總覺得，喜歡應該是讓彼此更自由，而不是受到束縛。

一個沒法在他面前做自己的人，久而久之她也不會再喜歡。

最終，常洛靈沒顧她們的反對，洗了一臉的妝。

作為補償，她承諾包下吳絮一周的飯。

妝容依了自己的性子，衣服方面，常洛靈不得不聽了她們的話。

她穿上了吳絮精挑細選的裙子，是不同于她風格的溫柔淑女，一上身就凍得她抱臂發抖。

一場秋雨一場寒，幾天雨降下來，天氣早不似往日炎熱。

“不許換。”吳絮警告她，“忍一忍，你穿這個多好看。诶，要是配上我剛剛那個妝，就更好看了。”

好吧。

常洛靈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決定還是忍一忍。

第一堂課剛結束，施夢便牽起她的手，往公共課教室奔去。

大課間時間比較長，等她們趕到時，還有十分鐘剩餘。

施夢沒急着讓她進教室，而是在角落拽定了她。

而後，施夢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幫她理理頭發，揪揪裙擺。

“這麽可愛一姑娘，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謝宜銘？”施夢看着看着，忍不住感慨起來。

常洛靈挺起胸脯湊近她：“那我喜歡你好不好？”

施夢故作嫌棄地皺眉：“算了吧，這話你還是留給謝宜銘聽吧。”

常洛靈确實有點兒遺憾。

為什麽她會喜歡上謝宜銘呢。

她身邊的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很好，毫無保留地愛她，也能讓她大方地展現自己的愛。

唯獨謝宜銘是個例外。

“喂。”施夢突然拍拍她，“別發呆了，謝宜銘進教室了。”

謝宜銘今天穿得少有的青春。

淺色牛仔外套，黑色長褲下蹬了雙球鞋，書包還是單肩背着，直視前方居然也能在一群“小矮人”中穿梭自如。

他的臉色看上去如常，似乎任何事都左右不了他的心情。

“快去快去，不然他身邊的位置要被人占了。”施夢推了她一下，“但也別表現得太激動，明白嗎？”

常洛靈一敬禮：“一切聽從長官指揮！”

“在謝宜銘面前可別這樣啊。”施夢看着她的傻樣一陣擔心。

教室裏的學生陸陸續續已經來了大半，常洛靈一進門，剛好看見謝宜銘在中部靠後的位置落了座。

人來人往間，她一瞬間将施夢的叮囑丢到了腦後，小跑着沖到了那一排。

剛放下書包的謝宜銘默默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

好吧，登場就來了個大失敗。

不過，嚴格來說倒也不能算是失敗，只是沒能按舍友的叮囑行事而已。

常洛靈這麽想着，頗為主動地走上前，直接在他身邊落座。

謝宜銘又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的情緒有些複雜，而且十有八九不是什麽正面情緒。

常洛靈一縮肩膀，這下真的有點後悔了。

可是坐都坐了，總不能挪位——

她不能挪，謝宜銘能。

常洛靈瞪大眼，眼睜睜看着謝宜銘抽出剛放好的書包，往旁邊挪了一格，同那邊的男生坐在了一起。

他的動作太過行雲流水，讓失落遲了一會兒才浮上心頭。

來得遲，卻反而更為洶湧。

他果然讨厭自己。

回想認識他後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為，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糟。

可他這道難題又沒有标準解答步驟，別人得出的都是錯誤答案，只能靠她自己一步步摸索了。

常洛靈低下頭，抽出書本的動作仿似按下了慢動作。

那種擾人的目光又襲來了。

大家好像都在看她笑話，看她興沖沖地坐到謝宜銘身邊，又被對方嫌棄地讓開。

可是，她不走。

她就要坐在這兒。

教室這麽大，這個位置誰都能坐，她就覺得這裏視野好，不行嗎？

騙不了別人，那就先騙騙自己吧。

上課鈴響，老師走進了教室。

這是他的第一節 課，他背過身，開始在黑板上寫自己的名字。

常洛靈昂頭望着黑板，聽見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茫然地扭頭望去，錯覺謝宜銘好像離自己近了點。

不對。

不是錯覺。

謝宜銘挪回了她身邊。

沙沙的板書聲下，彼此目光相接。

常洛靈沒有避開，眼神裏除了驚訝和疑惑，還帶了幾分控訴。

幹嘛要避開她，又幹嘛要坐回來嘛！

最終，是謝宜銘先別開了臉。

而後，他稍稍傾斜身體，肩膀與她輕輕相抵，卻帶來了難以忽視的重量。

謝宜銘用氣聲在她耳邊解釋道：“那邊的味道不太好聞。”

那邊是什麽味道她不知道，常洛靈只知道，現在她鼻腔裏的氣息很好聞。

雖然還是苦苦的，但卻讓人很有安全感，也很心動。

他的鼻息撲在她耳垂上，讓她因單薄衣裳而有些發涼的身體，由上至下“騰”地開始發熱。

盡管她也有些介意體味重的人。

不過此刻，她簡直想對那位男生高呼感謝。

說完這句話後，謝宜銘便又坐直了身體。

仿似什麽都沒有發生。

老師還在自我介紹着，而常洛靈看着他身後的板書，開始分不清他姓“餘”還是姓“佘”。

那一小豎時隐時現。

又或者，是她自己飄飄然到産生了幻覺。

直到書本翻開，嗅着沁人的油墨香，常洛靈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不出意外，她以後還有很多很多和謝宜銘同桌的機會。

如果坐在一起就激動，那她這門課的成績還要不要啦。

更何況，她還想約着謝宜銘一起自習。

還想向他請教問題，也想被他提問。

為了日後他們無數次的共同學習，最好從現在開始，把書本變成她的鎮定劑。

常洛靈搓了搓書頁，感覺确實有效了一點。

有效到聽着聽着，她都忘了謝宜銘還坐在她身邊。

當然也沒有留意到，從身旁時而向她飄來的目光。

課中休息的鈴聲響起。

常洛靈丢下水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舒服的呵欠聲剛哼出一半，就變做了一聲響亮的噴嚏。

教室的窗戶都開着，而她坐的位置，剛好位于穿堂風之間。

別人要麽長袖，要麽外套，便顯得她這條短袖的裙子格外顯眼。

真是的，這條裙子除了讓她受凍，也沒什麽幫助呀。

常洛靈苦着臉，開始将袖口往下拽。

可憐袖子統共這麽長，拽了袖口，肩膀又露多了些。

最後她放棄折騰了，抱臂在座位上縮成一團。

“你怎麽穿這麽少？”

比秋風更涼的聲音響起，吓得她一個哆嗦。

她滿臉驚恐地扭過頭，才想起謝宜銘還坐在這兒呢。

謝宜銘有些無言，“……你這是什麽眼神。”

“我、我忘記看天氣預報了。”常洛靈随便找了個借口。

謝宜銘沒應聲，只是帶着點審視看她。

為了讓自己的謊言更有可信度，常洛靈也鼓起勇氣同他對視。

偏偏對視沒兩秒，又是聲響亮的噴嚏。

“對不起對不起……”常洛靈後知後覺地捂住嘴。

她完全不敢看謝宜銘，慌慌張張地将桌面上的書本往另一側推去。

對方本來就夠讨厭自己的了，要是還給人傳染上了感冒，那她怕是徹底沒戲了。

書本推過去後，常洛靈起身想要挪個座位。

剛站起一半，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扣住。

冰涼的臂膀上，那一簇溫暖難以忽視。

在看到他的臉之前，她先看到了那件牛仔外套。

它原本被穿在謝宜銘身上，此刻卻被遞到了她眼前。

“不介意的話，先穿上對付半節課。”

作者有話說：

吳絮：誰說我的裙子沒用？

靈靈：可是我更不想感冒欸QAQ

吳絮：不開竅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