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要抱抱嗎?”
翌日中午, 當常洛靈在食堂聽見有陌生人喊她名字時,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出名了。
對方姑娘特別熱情地朝她揮手,誇她昨晚的表演真帥, 救場也很精彩,說完, 把自己盤裏剛買的小蛋糕分了她一個。
直到端着小蛋糕回到位上,常洛靈的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
鑒于隊長何境最近重色輕一切, 施夢這個副隊長擔起了所有的任務, 把一切采訪時間按照各人日程, 安排得妥妥當當。
常洛靈一邊聽她報安排,一邊吃着小蛋糕。蛋糕吃完後, 她算了一下,今天下午可能是她接下來幾天裏唯一的空閑時間了。
不知第多少次點開和謝宜銘的對話框, 常洛靈打了又删, 删了又打,遲遲按不下發送鍵。
想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約他出去, 真的好難。
如果是施夢, 只要雙方有空, 說走就能走。甚至是何境也沒問題, 閑着無聊約出去一起吃飯唱歌, 也很正常。
可偏偏他是謝宜銘。
偏偏自己對他有非分之想。
“你想和我說什麽?”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常洛靈吓得手一抖,她不安地擡起頭來, 看見謝宜銘手握吃完的空餐盤, 正好奇地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常洛靈緊張得一個勁朝施夢使眼色, 偏偏對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顯然不打算伸出援手。
情急之下, 大腦一片空白,她心一橫,“你下午有空嗎?”
謝宜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有。”
“那我可以喊你出去玩嗎?”第一句都說了,也不差這一句了。
“去哪裏?”
“去……”剛剛沸騰的勇氣,這會兒好像“咕嚕嚕”蒸發完了,常洛靈不好意思地一縮肩膀,“我還沒想好……”
聞言,謝宜銘沒忍住輕笑出聲:“那你可得快點想,下午很快就到了。”
謝宜銘一走,施夢便爆發出了震天的笑聲,氣得常洛靈輕輕捶了她一下:“剛剛怎麽都不幫我!”
“你不是表現得挺好的麽?”施夢一揚眉,“找些亂七八糟的借口,說不定還沒有直截了當來得好。”
……好像是這樣的。
她和謝宜銘自認識以來,每一次的進展都是用她的主動換來的。
總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追謝宜銘這種人,隔的可是帶電的鐵絲網。她做不來精細活,只能握柄絕緣小錘,“哐哐哐”試圖用蠻力砸開。
也算是窺到幾縷天光了。
什麽電影院游樂園這種場所,對于一對異性來說未免有些暧丨昧。常洛靈左思右想,最後,兩個人又坐到了昨晚那家ktv。
“昨晚我有點興奮,今天我會好好唱!”
常洛靈是這麽承諾的,開頭的一切也進展得很順利,直到副歌乍起——
她光榮破音了。
畢竟昨天唱了一晚上,雖然說話沒什麽問題,但一旦飙起高音,明顯感受到嗓子有些力不從心。
常洛靈沮喪地癱坐在沙發上,幽幽往身側瞥了一眼。
這個“壞人”剛剛的笑聲,她可是記在心裏的!
“壞人”看起來倒是神色自若,還給她遞了杯水:“要不還是休息休息吧。”
常洛靈“咕嘟嘟”噸下兩口水:“等我狀态好了,我要雪恥。”
“好——”謝宜銘拖着長音應她,“我很期待。”
唱不了歌,坐在ktv裏多少有些尴尬。謝宜銘看起來不是個愛唱歌的人,哪怕昨晚他随意唱的幾句,聽着明明很好聽。
兩人沉默地等着這首歌的伴奏放完,屏幕上開始播放廣告。
常洛靈點開點歌軟件,挑了幾首還算舒緩的歌,打開了原唱。
鋼琴前奏響起,mv看起來頗有年代感,油菜花叢裏,女主角穿着白色棉布裙款款出現。
常洛靈扭頭看向自己的男主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謝宜銘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但還是一颔首道:“你說。”
“你昨天晚上,為什麽遲到了呀?”
直白地問出口後,常洛靈用力抿上唇,目光炯炯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論是真相還是借口,她想要他對這件事做出一些回應。
聞聲,謝宜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剛那種怡然自得的神态,頃刻間消失殆盡。
“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他用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回答了她。
這下換常洛靈愣住了。
上次聽到這個問題還是小時候,那些無聊的叔叔阿姨總會開玩笑問她,要她給父母比個高低。
小常洛靈誰都不想得罪,漲紅個臉答不出來,“哇哇”張着嘴哭,倒是換來了一幫大人的笑。
時過境遷再度被問到這個問題,小時候的讨厭回憶又湧了上來。
但謝宜銘不是想逗她哭的大人,莫不如說在那些大人眼裏,他們都是孩子,會為一句無聊的問題糾結到哭的孩子。
她想問他為什麽問這個,也想問他是不是有人問了他這個問題,但最終,她決定不要再把問題抛來抛去。
“爸爸媽媽我都喜歡,非要說的話……爸爸有點嚴肅,所以我和媽媽更親近一點,但爸爸也很好。”
很坦誠的回答。
謝宜銘不置可否地微微一揚眉,沉默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背景的女聲繼續唱着,曲曲折折教人斷腸。
常洛靈用餘光觀察着他的側臉,看那流暢的線條變得更為冷硬,可毫無韌性,仿佛能輕易碎裂。
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呢?
肯定不是一時的随性而起,大概率是有人先問了他。
沒人會無聊到拿這個問題逗大學生,那就只剩一個情況——
“前段時間,我媽的律師問了我這個問題,沒多久,我爸的律師也這麽問了我。昨天晚上,兩邊都喊我去吃飯,同一個酒樓,不同的包廂。
“我去了那個酒樓,但是沒上去。我在門口盯着那個牌匾看,我記得它叫‘永和苑’,但是燈牌壞了,‘和’字一閃一閃的。
“口袋裏消息一直響,我煩得直接關了機,屏幕一暗,我擡頭看見那個‘和’字也滅了。我就是在那時突然想起你今晚有演出,馬上打車離開了。
“……不好意思,還是遲到了幾分鐘。”
這是謝宜銘第一次對她說這麽多話,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字裏行間都是滿滿的克制。
話音落下,他甚至略一聳肩,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好像第一次觸及到了他的真心,這讓常洛靈感到手足無措。
沒有不吵架的夫妻,她的爸媽也有過吵到一度要離婚的時候,但僅限于嘴皮子上逞強,沒人舍得邁出第一步。
可哪怕只是嘴上的随便說說,也讓作為孩子的她憂心了好久。
“謝宜銘……”常洛靈小聲地喊他。
ktv裏的音響太響亮,調得再低在此刻也有些吵鬧,她的聲音又太小太猶豫,幾乎就這麽淹沒在了裏面。
但謝宜銘還是第一時間聽到了,沉默地扭頭望向她,那雙深邃的眼裏,盛着很多複雜到難以言說的情緒。
常洛靈嘴笨,她能感同身受,卻不知如何述說。
她只知道小心但堅定地伸出手,敞開自己的懷抱。
“你要抱抱嗎?”
謝宜銘垂眼看向她。
她的目光純潔而堅定,敞開的懷抱包容而友善,射燈在她頭頂掠過,自她周身蒙上一層淡黃的光圈,給她染上了一種神性。
做生意的沒有不迷信的,從小,他就跟着爸媽四處燒香拜佛。
無論幹什麽,都要先拜一拜算一算,事兒成了是神佛保佑,沒成就是自己還不夠虔誠。
就連他一路高中,那也是三炷香的作用,輕飄飄就把他數年的努力焚成香灰,還得被押去還願。
叛逆的少年,心裏總擰着一股勁兒,跪拜得不夠虔誠,又不敢當真對神像不敬,只能趁父母不注意別開眼,盯着地上奔走拌運糕點屑的螞蟻。
那遲來的虔誠和信仰,出現在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地方。
常洛靈感覺他的目光透過自己的雙眼,仿佛徑直洞穿了她的靈魂,讓她一陣發怵,卻依然鼓起勇氣對視着。
幹舉着的雙臂有些發酸,急需垂下或者依附些什麽,但在謝宜銘明确拒絕之前,她不想收回。
那目光終于逐漸從她的靈魂中抽離,讓她多少松了一口氣。謝宜銘垂下眼,躬身伸出雙臂抱住了她。
這不是相擁,而是謝宜銘抱住了她,帶着一種近似依賴的姿态。哪怕她舉了半天的手終于攀上他的背,哪怕是她率先提出了擁抱的申請,但這之間奇妙的主動和被動關系,依然沒有改變。
少年的身軀看似單薄,實則寬闊可靠,将她整個兒圈在懷裏,好像埋進了一團熱風。那絲清冽的苦味非但沒能讓人清醒,反而更教她頭暈目眩。
常洛靈埋在他胸口,離他心髒最近的位置,耳邊雷鳴的心跳已經分不清是誰的,“咚咚、咚咚”,是躁動的鼓點。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常洛靈用力眨眨眼,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謝宜銘現在很難過,自己應該好好安慰他,而不是貪圖他的懷抱。
理智是這麽想的,可說出的話總有些混亂:“他們雖然分開了,但永遠是你的爸爸媽媽。不管你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只是和一方待得更久些,只要你想,随時可以去找另一方呀。”
常洛靈完全憑着想象中最理想的情況在敘說,說着說着甚至還有些亢奮,擡手像安慰小孩那般揉揉他的腦袋,“別難過啦,你永遠是爸爸媽媽最愛的小孩。你這麽這麽好,他們不論在一起還是分開,都會一直愛你的。”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嗓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的軟,這麽的溫柔,就像……就像……
就像兇兇絕育回家後,自己好言好語哄它的語氣。
雖然在此刻,這個聯想顯然很不恰當。
常洛靈一通聲情并茂地說完後,緊張地等待着對方的反應。
她覺得自己表現得還可以,畢竟對于一個嘴笨的人來說,能說出這麽一通安慰話已經很了不得。
雖然謝宜銘心裏的傷痛不是三言兩語能撫平的,但她還是希望自己有幫上一點忙。
耳畔是孤零零的女聲在吟唱,直到——
“常洛靈。”謝宜銘啞聲喚了她。
“在!”她太緊張,下意識像被上課點到那般,響亮地應了一聲。
話一出口,她就沮喪地塌了肩膀。
丢臉死了……
果不其然,頭頂傳來了幾聲輕笑。
雖然有些尴尬,但能讓他笑出來,大概也很好吧。
常洛靈正想着還有什麽辦法能逗他笑時,原本按在她腰上的一只手,忽然移上了她的發。
和她胡亂撸貓貓頭頂的手法不同,謝宜銘只是很輕地揉了兩下。淺嘗辄止後他便垂下手,唯獨觸感還留在那處,搔得她的心一陣陣發癢。
那手重又回歸原位,将她抱得更緊了些。
他的下巴抵着她頭頂,于是聲音仿佛是自他摸過的那處傳來:
“你好可愛。”
作者有話說:
是誰心動了我不說^-^
路過的貓貓:你話很多欸。
是誰對號入座了我不說^-^
貓貓無語:……
感謝“巴拉拉”的1枚地雷~
在靈靈的盛情邀請下,貓貓陪她用地雷玩抛接球。
最後貓貓累計大腿被砸4次,胸口被砸3次,腦門被砸2次。
靈靈:真好玩,下次有機會還要一起哦。
貓貓:(聽說又有人喜歡我)(肯定不是她)(下手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