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照片有些模糊,背景是昏暗的停車場,女子是他熟悉的,穿着簡單,長發海藻般在身後呼嘯。男子西裝筆挺,一只手自然的搭在女孩咋肩膀,低着頭不知道在說什麽。

女孩微擡着頭,神色間是難得的自然,笑意從眼底流溢,是任何人都不會認錯的舒适自然開心。

附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捏緊,謝望舒把手機收起,随手扔給楚佑年。

楚佑年觀察着他的神色,“這個男的呢,我倒是知道一點。叫秦述,B城人,這幾年炙手可熱的傳媒新貴,家底不錯。”

謝望舒把身子往椅背一靠,雙手交疊在身前,眼底是晦澀難懂,“照片我也看了,酒我讓王錫下班給你送過去,你可以走了!”

楚佑年的目的達到了,自然不會留下惹人嫌,伸手從桌子上撈起自己的手機,轉身就要走。

“等等。”謝望舒喊住他。

“怎麽了?”他疑惑。

“手機拿來!”

他不解,但還是從善如流的把手機遞過去。銀色的手機到了謝望舒手裏,他三下兩下,屏幕上出現了“是否删除”,他毅然決然的按下确定鍵,才将手機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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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望舒這邊發生了什麽,姬寧自然是不知道的,依舊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平淡的像一汪水。

今年的N城冬天來得特別早,十二月一進,空氣裏的寒風冷冽,姬寧怕冷,已經把小款的羽絨服翻出來穿上了。

也就是在這個月最開始的時候,她見到了謝望月的主治醫生。四十多歲的德國籍男子,面容清癯,不似常見的西方男子五官立體輪廓極深。

後來她才知道,這位畢業于劍橋大學的沃納先生有一半的中國血統,因此他的中國話說的很好,至少交流起來,毫無障礙。

謝望月的手術日期越來越近,謝望舒的精神越來越緊繃,他幾乎整日處在一個一點就炸的環境中,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能引起他極大地恐慌,而這種恐慌又被強大的自制力深深的壓抑住,以至于讓他的神色越來越嚴肅,話也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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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納醫生此次從德國親赴中國,對這場手術的重視也可見一斑。好在謝望月很乖,沃納先生在給她做了一次全身檢查之後,誇獎謝望月,“我的女孩,你很乖,身體完全達到了我的标準。保持下去,我很期待。”

作為一個醫生,除了自身的醫術,他更希望有一個配合的患者。

沃納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姬寧就站在謝望舒的身邊,他的神色有了片刻的緩和,可之後又是更加嚴肅的慎重。

姬寧不會安慰人,更何況,她覺得謝望舒也不會希望安慰,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身邊。

倒是沃納先生看出了他的緊張,怕了拍他的肩膀,“謝,相信我,也相信你的妹妹。她是個勇敢的女孩,我從未見過像她一樣有着強烈求生欲望的病人。”

謝望舒回了一聲謝謝,就繼續保持沉默。

姬寧和沃納對視一眼,沃納聳聳肩。而姬寧,凝視着他的側臉,心底浮上一種怪異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謝望舒對她有一些不一樣,好似,在有意無意的疏遠她。可是仔細想起來又覺得可笑,他謝望舒何以會對她保持距離,畢竟,從一開始,就從未靠近過。

N城的初雪是在一個周五飄下的,往年的這個時候,雪還在遙遠的西伯利亞,今年竟然就這麽毫無預料飄飄灑灑的降下來。

姬寧抱着杯子和包可愛站在辦公室的窗戶面前,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外面細小的雪花碎粒一般洋洋灑灑,落在地上,很快又消融在空氣裏。

每個女孩好像都對初雪又一種格外的感受。

姬寧記得,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就叫《初雪》,李準基和宮崎葵演的。穿着和服的少女,腳下一雙木屐,撐着彩繪油紙傘,站在茫茫的天地間,僅僅一眼,就吸引了少年全部的眼神,從此以後,就是糾葛一生再也分不開的纏綿。

初雪啊,就像初戀。來的毫無預兆,走的毫無波瀾。卻就那樣紮根在心底,每一次回想起來,都是滿滿的酸澀。

她下了班沒有回家,直接打車去了購物廣場,和成安一起買衣服。那姑娘前幾天買了一份酸辣湯餃,一不小心一碗湯全澆在了剛買的大衣上,她暴跳如雷,依舊無法挽回,咬牙必須再買一件!

姬寧到的時候成安已經在二樓的咖啡廳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喝了大半了,見她來了,笑靥如花,“阿寧,這裏。”

美女就是美女,僅僅是随便的一個動作,就吸引了周邊數人的目光。

成安挽上姬寧的胳膊,紅唇豔豔,“怎麽來的這麽晚?”

姬寧翻了個白眼,“我說姑娘,你以為大馬路是你家開的?”下班高峰,她能趕到這裏就已經很不錯了。

“餓不餓,要不要先吃東西?”成安吐吐舌頭。

“不用了,”姬寧說,“中午吃的有點多,現在也不餓,先逛吧。”

事實證明,女人逛起街來是毫無理智可言的。就如成安,明明打算只買一件大衣,最後光大衣就買了三件,還不算剩下的襯衣毛衣等等。而姬寧,打算把自己專業陪買三十的稱號貫徹到底,到最後,依舊晚節不保,大衣,連衣裙,統統買回家。

兩人大出血,心情卻奇好。大學時姬寧選修了一門一方經濟學,第一節上課的時候,老師對大家說,知道人為什麽喜歡消費嗎?因為消費,能讓人獲得滿足感,這種滿足感,是在其他事情上難以達到的。

對此,姬寧深以為然。

逛得腳都疼了,兩人也懶得再找地方吃飯,就在商場的二樓找了一家店随便吃了點,大概是因為餓了,所以吃起來覺得格外香。

等菜的時候,成安把自己摔在位子上,懶洋洋的說:“N城這麽多逛街的地方,我就喜歡這裏。布局合理,逛起來也舒服。這麽看來,謝望舒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現在他們所處的這個商場,是謝望舒接手謝氏之後一手促建的,當時他重資拍下了這塊地皮,請了法國最有名的設計師,并且對于入駐商家持嚴格的挑選,前後耗費了快兩年的時間才正式開業。事實證明,他的眼光和手段絕對是一流。短短幾年,已經成為N城标志性的商場,甚至有電視臺做節目也會選擇這裏。

姬寧握着茶壺的手微微一頓,繼續往杯子裏添水,“謝望舒能穩坐謝氏一把手,你以為僅僅是因為好看?”

成安單手托腮,一臉小女兒狀,“這麽說起來,謝望舒長得真心不錯。哎,你和他也算數了,怎麽,有沒有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

““就是,把他搶回家,做個壓寨相公的什麽。”

“成安,你要是生活在古代,絕對是個女土匪。”

“過獎過獎。”她一臉得意,卻沒有發現,姬寧已經成功的讓她忘記了之前的問題。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地上有些潮濕。寒風冷冽,呼呼的往脖子裏灌,N城的冬天,有一種透骨的冷,仿佛連骨子裏頭帶了涼氣。這才十二月呢,真正的冬天還沒有來臨呢。

她們兩個人站在街角,呵氣成霧,等了許久,感覺到風一點點從衣服的縫隙裏鑽進去,在凍成冰棍之前,好容易等了一輛空車。

這裏離成安住的地方比較近,姬寧讓司機師傅先去成安住的地方,把她放下來之後再把她送回去。

出租車開出成安家一個路口,姬寧才發現,成安把錢包落在了她的一堆東西間,她對司機說,“師傅,掉頭回咱們剛去的那個地方,我朋友把東西拉下了。”

司機師傅是本地人,用地道的N城話說了一聲,“好嘞。”

到了成安住的地方,她給成安打了幾個電話都不接。出租車不能進去,姬寧讓司機把車停在門口,自己下車把錢包給成安送回去。

成安住在離正門不算遠的一棟樓上,進了正門,繞過一個噴水池再往左拐就是。

遠遠地,姬寧就聽到成安提高了的音調,帶着一絲不耐,“我說,你能不能走了?!

“成安。”男子的聲音有些低,帶着難言的莫可奈何。

姬寧心底一緊,男人的聲音?

她腳下腳步加快,借着樓前慘淡的燈光,成安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站着,而在陰影裏,男子的身影若隐若現。

“成安?”她試探性的喊。

成安的頭猛然轉過來,眼底的怒意未消,灼灼耀眼,“阿寧?你怎麽過來了?”

姬寧一步一步的走進她,邊走邊說,“你把錢包落在車上了,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接,就給你送來了。”

成安從臺階上跳下來,“我這腦子!哎呀,親愛的,謝謝你。”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分給陰影裏的男子半分眼風,好似他不存在一般。而姬寧,卻不能再裝傻下去,她已經認出了那個男人是誰,或者說,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程淮揚從陰影走出來,剛剛下過雪的冬夜,他就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臉色有些發白,“姬寧,好久不見。”

程淮揚,程淮揚,怎麽會是他?

姬寧覺得腦子快不夠用了,她目光掃過一臉倔強的成安,“淮揚,好久不見。”

成安站在寒風裏,冬夜的冷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她抱着胳膊,“阿寧,你先離開,好不好?”

“好。”沒有什麽不好,有時候最貼心的,不是追問個不停,而是轉身給她留下空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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