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天早上泠然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身上正披着一件熟悉的外套,衣角的地方髒兮兮的,是昨天阿祁按上的爪印。
外面太陽已經挂在天空上了,她今天恢複了力氣,活蹦亂跳從床上跳下來。
阿祁又在菜園子裏,執拗的要把雜草清除幹淨,工程量很大,他已經完成了右邊土地的三分之二。
泠然很害怕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站的遠遠的,嬌嬌氣氣地揉着眼睛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本來沒指望有回應,沒想到阿祁聽見了居然回頭了。
他站起身,從他昨天拔蘿蔔的地方又刨出來了兩根白白胖胖的白蘿蔔,用水洗幹淨,這次他先用自己的衣服把蘿蔔上的水擦幹,才走過來遞給小泠然。
“你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泠然覺得小系統今天比昨天似乎更開朗一點,當然離正常人還有挺大差距,可是起碼他今天主動回應自己了。
阿祁看到泠然把蘿蔔接過來,眼睛裏滿滿都是溫柔的愉悅。
泠然沒注意到這些,她正在神聖地從口袋裏把小餅幹掏出來,吧唧親了一口,依依不舍地遞給阿祁。
“給你吃。”她啰裏啰唆的說,“早餐我們一人一個餅幹,然後一人一個蘿蔔,這樣就不會餓也不會渴了。”
第二次吃蘿蔔就沒有那麽甜了,泠然長嘆一口氣,迫切的希望爸爸媽媽能快點找到他們。畢竟她又不是真正的兔子,蘿蔔再好吃,也沒肉好吃。
昨天泠然還在害怕會不會有人在門外守着,可是一晚上過去了,他們就像是被忘在了這裏一樣,她今天試着沖外面大聲喊叫着求助。
“喂……有人嗎?能不能把門打開!”
她喊了好久,嗓子都有點沙啞了,最後筋疲力盡的停了下來。
倒也不算失望,這樣破敗的房子,水電網都不通,一看就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但是她喊了那麽久,依舊沒有人來呵斥他們,最起碼證明外面是沒有那群綁架他們的人的。
奇怪,千辛萬苦把他們從高檔別墅小區拉到這裏來,卻不聞不問。
這實在是不合常理。
她從屋子裏把斷了腿的小板凳搬了出來,一下又一下使勁兒使勁兒砸大門口得那個木門,沒花多少功夫,就砸出了幾條裂縫。
泠然屁颠屁颠跑過去找阿祁,在蘿蔔地裏還被絆了一跤,差點摔倒,揪着他得衣服拽啊拽,期待的看着他:“你去幫忙把門弄開好不好。”力氣花在拔草上面,多浪費啊。
阿祁不動身。
泠然有點急,一瞬間有點懷念以前的小系統,那時候多乖,指哪兒打哪兒。可是她現在又不能拽着阿祁的耳朵命令他。
算了算了,她自己去做也能行。泠然有點失望,轉身要走。
她好像很不開心。
阿祁混沌得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拉住了小泠然,然後語無倫次的解釋:“沒,沒用的,外面還有鐵門。”
泠然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她語氣有點急,還有點兇。個子高高的男孩子垂下頭,溫順的像只大型犬,眼睛裏是倒映着她的背影,布滿了破碎的星光。
“女人,小時候,在這裏,別怕,餓了會有吃的,爺爺,會回到家的。”
他很努力的想要表達清楚,但很明顯,他以前從未一次性說過這樣長的話,思維及其跳躍,每段話之間的邏輯不太通順,結結巴巴地,透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憐的要命。
阿祁這樣子,泠然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你是說你以前也在這裏過嗎?”她定下心來一點一點幫助他梳理。
阿祁點點頭。
“是你的爺爺把你救出去的嗎?“阿祁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很堅持的回答:“會回家的。“泠然沒有再抓着問為什麽,而是像小倉鼠一樣蹲在他身邊:“那我幫你一起拔草吧。“她突然想通了,昨天加今天努力找了許久了,正門撬不開,而普通農家的房子通常有房頂,是可以上去的,這家卻相反,院牆高高的圍着,像個小型監獄一樣,這應該是早早就被安排好的地方。
而他們被扔在這裏快要24小時了,還沒有生命危險,說明那些人起碼不是奔着弄死自己的目的來的。
往好的地方想想,她早就讓姜成益去叫大人,門衛大爺又是雙重保障,最多不超過二十分鐘,一定會有人想到去找他們。小區監控設備完善,不出問題的話,應該能找到那輛車。
泠然一邊想事情,一邊拔草,下手沒輕沒重,拔的亂七八糟的。
阿祁之前拔蘿蔔都必須從一個角角開始按順序拔,做事情必須要一板一眼的重度強迫症患者,但是泠然随心所欲的折騰着他那半邊菜地,他卻一聲不吭。
整齊很重要,但他不想小不點兒不開心。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了。
到了第三天吃蘿蔔的時候,泠然已經快要吃吐了,小餅幹早就吃完了,她現在看着滿院子的蘿蔔就想哭,哪怕是換個別的什麽也行啊,為啥全是蘿蔔呢?
她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會想吃蘿蔔了,不,是看到這兩個字就生理性恐懼。
時間久了,又無事可做,慢慢的就會胡思亂想,生出莫須有的恐懼。
溫爸爸和溫媽媽不可能沒來找她,但是這麽久了,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他們真的是被抛棄在了荒山野嶺,無人問津,那遲早有一天他們會餓死在這裏。
黃昏的時候,外面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
阿祁頂着雨,把之前大缸裏面渾濁的水倒幹淨,然後用這個容器來接水。
為了以防萬一,他又到菜地裏拔了幾根蘿蔔。雨下的很大,泠然跑過去想跟他一起快點把這些事做好,不要在雨裏待那麽久。
阿祁把她抱起來放回到屋檐下,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認真盯着她,很明顯的拒絕。在某些事情上,他一向非常執拗。
泠然有點急,害怕他會被淋感冒,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疾病是無藥可用的。
幸好在在雨變大之前,阿祁終于做完了這些事情,回到了屋子裏。
這裏沒有柴,沒有火,沒有被子,只有瑟瑟發抖的兩個人。阿祁沉默的拿着外套擦幹身上的雨水,泠然跳過去要抱抱,有一串水滴不小心從阿祁的臉上滴進了她的脖子,冷的泠然打了一個寒顫。
但不知道為什麽,泠然竟然在這樣冰冷的長夜裏感受到了一種脈脈的溫情。
阿祁把她的兔耳朵帽子給她戴上,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然後躺下,聲音有點疲憊:“睡吧。”
如果放在以前,如果有人對泠然說,會有人讓你特別特別有安全感,泠然一定不信。可是現在,躺在小系統的身邊,她真的不再那麽焦慮了。
她在系統局做任務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已經習慣在各個小世界中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她遇到過很多人,有些世界并不和平,背後捅刀是常有的事情。當曾經的熱情和善良被一點點消磨掉之後,泠然才發現,只有封閉好自己的內心,再不相信任何人,靠着及時行樂的念頭才覺得活着開心。
但如果是小系統的話,或許是不同的,是真的值得她托付後背。
泠然想,這次完成任務之後把阿祁帶會空間,她或許會把他當成并肩作戰的朋友一樣認真對待。
半夜,泠然突然尿急,外面的傾盆大雨還是呼呼啦啦下個不停,她動了動身,把阿祁給驚醒了。
“怎麽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說話比以前多了的緣故,阿祁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麽嘶啞了,流露出少年獨有的清澈,說出的語句也連貫了很多。
“我想尿尿。”泠然毫不羞澀的說。
阿祁下床,今晚連月亮都沒有,屋裏很暗很暗,不見一絲光。他摸黑小心的牽着泠然,繞過桌子和椅子,走到門口。
推開門,泠然跑到小角落裏解決生理問題,路過菜地的時候看到,蘿蔔地裏的蘿蔔纓已經被大雨沖的七零八散,地裏一片泥濘,白天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菜地又一下子亂七八糟的。
她回去的時候,阿祁正沉沉的蹲在臺階上,盯着菜地看不出什麽表情。
泠然摸摸他的頭安慰她,軟軟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大雨中:“阿祁,等回去我會給你找一大片地種蘿蔔的。”
不過先說好,長出來的話,我是一口都不會吃的。
雨聲很大,她也睡不着了,兩個人幹脆一起坐在門口看大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泠然又東倒西歪的栽到了阿祁的身上,睡得不知東南西北,沒心沒肺。
睡得阿祁覺得,這陰郁的天,糟糕的場景,都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