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原是誤會
“看着礙眼,就殺了。”
無緣無故殺人,無緣無故在她身上下毒咒,無緣無故要殺她兄長。在池落眼裏,少年本質上就是這樣一個不講道理的邪魔。
“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有什麽權力随意定奪他人生命?”池落體內氣血翻湧,驀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一軟朝後倒去。
她倒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心中抗拒萬分,但抵不住身體的苦痛,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被少年抱回床上後,池落立即挪到床的最裏側,靠牆坐着,緊張又氣憤地抱緊了自己胳膊。
院中那血淋淋的場景着實吓到了她,她憤怒,失望,也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惹怒少年,最後落得和孫娘子一樣的下場。
竹屋的床不大,少年在床邊坐下後,一伸手就能夠到小姑娘的胳膊。他側身轉向小姑娘的方向,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你恨我?就為了那兩個人?”
“孫大娘救了我,你卻殺了她。”池落直愣愣地看着少年的臉,神色黯然。“你給我下毒咒,又殺了我的恩人。那你想我怎樣?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對你感恩戴德?”
少年斂了斂眉眼,冷森森笑了一聲:“我不在乎你怎麽想。但你若想活命,就學會聽話。”
“憑什麽啊,我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你的傀儡木偶。”
“傀儡木偶?”少年重複了一下這四個字,垂眸沉思,眼底浮現些許興致。
池落害怕地瞪大了雙眼。
這個世界裏确實有把活人做成傀儡僵屍的術法。人還活着,有知覺,但靈魂被束縛住,只能像提線木偶一樣聽從主人的安排。
原書中的大反派魔神就喜歡用這個術法對付他讨厭的人。
試想一下,與其眼睜睜看着自己親手殺死親人朋友和愛人,還不如幹脆死了好受點。她寧願死掉,也不要做少年手中的“人偶”,生不如死。
池落以為少年動了把她做成傀儡的心思,于是在他擡手伸過來時,不顧一切反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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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碰我!我不要當活死人,我不要!你別過來,別過來……”
燭君燃本來只是想試試她的體溫,沒想到遭到她的又推又打。
小姑娘現在如同一只受驚的兔子,拼命地掙紮。但她這點反抗,除了讓她自己本在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外,并沒有什麽用處。
他察覺到小姑娘想跑,長臂一撈把人抱進了懷裏。
這樣親密的動作,他只對小姑娘做過。
其實他并不知道這樣的接觸在外人眼裏是“親密暧昧”的。只是自小姑娘那日引開壞人回來後抱了他的腰,他便不再抗拒和小姑娘接觸。
反正是屬于他的“東西”,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安靜點。”他一手摁住小姑娘的腿,一手橫在她身前扣住了她的胳膊。
池落這時候精神高度緊張,情緒幾近崩潰,怎麽可能聽得進他的話。她手腳動不了,一低頭就狠狠咬在了少年的手臂上。
她死死咬住不松口,很快嘗到了血的味道。
少年的血讓她冷靜下來,也讓她更加害怕。
她愣愣地松口,發現少年的胳膊已經被她咬的血肉模糊。她咬在了少年的左腕,傷口不大但很深,流了很多血。
恢複理智後的池落當然還是惜命的。
比起被少年殺死,聽話一點不逃跑,顯然也不是不能接受。
“還真是只帶尖牙的小鹿。”
聽到少年沒什麽溫度的聲音,池落擡眸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少年的左臉昨天剛被她打過,仔細看的話,能看到稍稍有些紅腫。
這一次,她拿不準少年會不會放過她,眼淚開始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啪嗒啪嗒,有幾滴剛好落到了少年的傷口上。少年面上沒什麽表情,胳膊卻微微顫了一下。
這次池落吓得連哭都不敢了。
“你要殺我嗎?”她低着頭小聲開口。
燭君燃聽着她略帶哭腔的詢問,沉冷地笑了笑。
剛還因為他殺了外面的人對他張牙舞爪,恨不得和他同歸于盡。這會兒倒是知道怕了。
人族果真善變。
他是想殺的。
不過,在發現小姑娘的身體因他的血而恢複後,他又不想殺了。
小姑娘無法吸納他輸送的神力,卻能接受他血中的神力。這一切,恐怕并不僅僅是因為她體內有他的心髒。
他沒有正面回應小姑娘的話,而是反問:“你想我殺你?”
“不想。”池落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補充說:“如果我聽話就能讓你看順眼,我以後可以學着聽你的話。”
少年會殺看不順眼的人,她還不想死。
燭君燃把安靜下來的小姑娘重新放回到床上,什麽都沒說,起身出了竹屋。
池落沒敢再問,現在不殺,應當就是逃過了一劫。
可她開心不起來,孫娘子夫妻二人的死就像一塊石頭壓在她心上,叫她無比傷心自責。人不是她殺的,但若不是好心收留她,他們也不會遇上少年,也不會被少年殘忍殺害。
平複了一下心情後,池落打算去為慘死的夫妻二人收屍。
她起身下床,快走到門口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的傷竟然已經痊愈。就像墜入渡靈谷遇到少年後一樣,大大小小的傷都奇跡般地好了。
能做到這些的,只有少年。
所以說,少年不僅沒殺她,還為她治好了傷?
奇怪,那他為何之前不救,要等到現在才救呢……
池落心中疑惑,卻沒打算去向少年尋求答案。以後若無必要,她都不會主動和少年說話了。她就乖乖當個聽話的小跟班,能避免和他起沖突就避免。
一人多高的竹牆圈起了這一方不大的院子。天灰蒙蒙的,像是又要下雪。現在已經到了臘月,這樣低沉陰冷的天氣恐怕只會越來越多。
少年不在院中,地上孫娘子和李興的屍身消失不見,只餘幹涸血跡。
池落見過少年殺人,知道他有讓人屍骨消失的法子,對此并不意外。
她不知道夫妻二人還有沒有旁的親人,打算先立個衣冠冢,至少其他人找來時,可以知道他們夫妻的下落。
小姑娘繞開地上的血,進了孫娘子和李興住的竹屋內。
這竹屋比她住的客間大不少,外面看起來普普通通,裏面卻同她住的房間擺設完全不同。
古樸華麗的桌椅床櫃,精美的花瓶,牆上挂着孔雀羽扇裝飾,被褥用的是上好的绫羅綢緞。
心中原本的酸澀傷心被疑惑一掃而空:這一切,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對普通山野夫妻該有的。
難道少年殺他們另有隐情?
床榻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不知是今早疊的,還是一晚上從未展開過。書桌上燭火未熄,燈下放着一封寫了一半的書信。
信是孫娘子夫妻寫給一個名叫“李源衛”的人的。
信中說他們二人物色到了絕對能讓師叔滿意的女子,并且願意将女子身邊的俊美少年獻給李源衛,只盼他能替二人在師叔面前美言幾句,讓他們彌補二十年前弄丢師叔心儀人的過失,允許他們重回雲翎宮修行……
李源衛,李源豐,李源歡,師叔,雲翎宮……
池落心中一凜:孫娘子并不是她的恩人,而是一個意圖把她賣給雲翎宮的爛人。
她繼續在房間內翻找,很快在床尾的雕花箱子裏發現了夫妻二人身份的象征。
一些符咒,一些孔雀羽紋飾,一些綠色衣袍,還有壓在箱底的一封有些年頭的懲戒信。
這一切做不得假,她的的确确誤會了少年。
那少年是什麽時候發現孫娘子身份的呢?一開始麽?
難怪當初在路上遇到孫娘子時,少年并沒有立刻答應随孫娘子走。
那他一直不允許孫娘子和她獨處,也是為了保護她?
若真是如此,少年為何不同她說明殺人的原因呢……
***
冬日裏幹枯的竹林呈現一片灰黃,與那灰白的天空交相呼應,更添蕭瑟之感。
院門口外,燭君燃一手扶牆站立,一手捂着胸口,堪堪壓下了體內翻湧的血氣。
自神魂進入這副身軀後,他吸收天地靈氣,忍受了數年的折磨,才維持住了體內神力、魂力和靈力的平衡。
他的一點血就能讓小姑娘痊愈,但給他帶來的反噬,卻比三年前被人弄瞎眼睛時更嚴重。
這小姑娘身上,除了他的心髒,到底還有什麽……
燭君燃的眼睛還未找回,因此這副軀體中的眼睛受傷後無法自行恢複。他雖目不能視,卻能通過彌散在這個世界的靈氣感知到物體的大致形狀。
聽到小姑娘的腳步聲,察覺到人已經到了門口,他猛地扣住小姑娘的手,把人抵在了牆上。
“又想跑?”少年一臉陰郁,彎了彎唇角,狠厲而冷漠。
“我才沒有。”池落揚了揚另一只手裏攥着的孫娘子的信,目光澄澈明亮:“我知道你為什麽殺人了。是他們先要害我們,所以你才殺了他們。你早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為什麽不告訴我?”
少年神情一滞,臉上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卻沒有松開小姑娘的手:“我殺人本就随心所欲,無所謂好人壞人。”
聽到他這麽說,池落這次并沒有惱怒。
她的視線落到少年左腕的咬傷上,語氣不禁溫和了許多:“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想法,也不在乎我怎麽看你,所以覺得沒必要跟我解釋什麽。但你這次沒有濫殺無辜,我真的很開心。你放心,我現在不會跑的。”
“若我濫殺無辜,你就會跑?”少年俯身靠近,聲音如同淬了寒冰,在這寒冬臘月叫人不寒而栗。“落落,你說我把你做成傀儡人偶怎麽樣?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跑了。”
作者有話說:
猜猜男主到底想不想把女主做成傀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