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中守護
燭君燃本以為小姑娘會求自己幫忙。
可十幾天過去了, 小姑娘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麽,也沒将她的計劃告訴他。
她一個人做着所有事情。
買了馬車,跟車夫學會軀車後, 便自己一個人上路。馬車到不了的山上, 她一個人搬着比她重許多的木頭和竹子機關, 爬上爬下……就算累到了極點,就算摔了一次又一次,也不抱怨,還能有心情哼曲。
到最後還有心情來找他“告別”?
他的确給了她二十天自由,可沒允許她離開自己, 任何方式都不行。
小姑娘跑回房間後,燭君燃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等着看她如何做,等着看她怎麽“死”在雲翎宮……
***
三月十四,天晴, 無風, 是池落期待的好天氣。
她在人跡罕至的折龍山上設好一排機關後,立刻換上了先前從竹林孫娘子家拿的衣物。綠衣綠裙, 翠綠的孔雀尾羽斜插在發髻上,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她是雲翎宮的人。
池落根據日光計算着時間, 在日落前趕到了蛇山腳下。
通往蛇山山頂的路只有一條,山下路口有兩人把守。她躲到附近盯着折龍山的方向, 耐心等待着。
不多會兒, 只聽“砰砰砰”十數聲巨響,數道“金光”從折龍山山頂射出, 三道沖向了蛇山山頂, 一道沖向蛇山半山腰, 還有一道飛向了山腳。而更多的,則沖向了更遠一點的雲嶺山。
蛇山下的兩個守衛眼見“金光”帶着白煙朝自己飛來,立即祭出法器阻擋。“金光”被隔開,落到了附近,守衛走近一看,發現那東西像是綁了煙花的長竹箭,用一整根大腿那麽粗的竹竿做成的竹箭。
竹箭上還冒着火星,突然“砰砰啪啪”一陣類似煙花爆竹的聲音炸開,響徹雲霄。兩個雲翎宮人來不及躲閃,被散開的紫黑色煙霧熏到,俱都倒地不起,全身痙攣着,暈死了過去。
這煙火竹箭中,被池落加了大量折龍草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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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木偶傀儡,她以前還跟着爺爺學了些傳統機關的做法,爺爺去世後,她便自己搜羅資料學習。
而折龍山上的竹箭機關,是她根據見過的“放高升”發射架改做的,能像發射炮彈一樣将三人高的粗竹竿發射到幾裏外的地方。為了控制發射時間,她用冰塊、連杆和蠟燭做了簡易的定時點火裝置。只等冰塊在太陽的照耀下融化,蠟燭便會移動位置點燃引線,發射竹箭。
在冰塊融化之前,她有足夠的時間從折龍山趕到蛇山,這樣竹箭一旦射出,那她就能快速往蛇山上沖了。
池落提着刀現身,跑到那倆守衛身邊,見其中一人還有呼吸,咬咬牙,手起刀落,迅速結束了他的性命。這次她一人上山,萬分兇險,不能出任何差錯。
小姑娘以最快的速度往蛇山上跑,快要半山腰時迎面遇上了三個守在半山腰的雲翎宮人。也許竹箭被擋了,也許竹箭射偏了,他們三個人都沒中折龍草的毒。
池落眼珠一轉,忙悄悄把刀上的血抹在自己衣服上和臉上,然後迎上去搶先開口:“三位師兄,快快…下面有人攻上來了,雲嶺山也遭到了攻擊,速去支援……”
那幾只箭來歷不明,三人在焦急恐慌下聽小姑娘這麽說,又見她穿的都是雲翎宮的衣服,沒做他想,忙加快腳步往山下奔去。
池落待他們稍稍走遠後才繼續往山頂跑。
從真人、真君到仙人、仙君和仙尊。
凡修行者,化神之人少之又少,但到了“仙”那個級別,皆可容顏永駐,禦器飛行。
池落這一路上遇到的,不是真人,就是真君,還算好對付。但守在洞口的,卻是幾個仙人。那些竹箭散出的折龍草末只毒倒了三個,修為最高的二人提前設好結界,沒有吸入,自然也沒有中毒。
小姑娘聽到洞口附近傳來的說話聲,立刻裝出一副受驚害怕的模樣,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洞口。她瞅準時機,撲到其中一人跟前,就地一跪。
“怎麽回事?”那人下意識伸手去扶,手沾到了小姑娘提前抹在衣袖上的折龍草汁。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山下那人廢去了全身修為。”池落邊哭便轉向另一個仙人,顫抖着雙手握住他的手腕,跪地不起:“二位仙人救我,那人說要毀了咱們雲翎宮的靈脈,叫咱們再也無法修行……”
仙人以上級別能察覺到周遭的靈氣和靈力。
小姑娘沒有靈力靈根,他們本還有所懷疑,此時聽她這麽說,便打消了疑惑,又不禁擔憂起雲翎宮的安危。
“師兄,要不你在這守着,我回雲翎宮一趟?”其中一人開口說:“孔蓮鶴師叔至今昏迷不醒,護山大陣剛才連那些箭都沒擋住,恐怕事有蹊跷。”
池落暗暗愣了一下:護山大陣和靈脈相連,難道雲翎宮的靈脈真的出了問題?
小姑娘射向其他地方的竹箭,只是為了混淆視線,叫人看不出她真正的目的是蛇山。她之前在蛇山山腳,從她的方向只能看到飛向蛇山的箭矢,看不到其他,因此并不知道雲翎宮的護山大陣沒能攔下她的竹箭。
如此看來,她歪打正着,編的理由可能是真的。
不管是誰做的,只要能叫雲翎宮吃癟,都是她的“盟友”。
兩個修行者走了一個,剩下那個身上中了折龍草的毒,沒多久便發作起來。
早就做好準備的池落在他毒發失神的剎那立即出手,将淬了毒的刀刺入他體內,叫他在痛苦中很快失了性命。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幾次見少年殺人看“習慣”了,她今天殺人後一點也沒抖,也沒生出多少害怕的情緒。
都是些不知害過多少無辜男女的人渣,就這樣死掉罪有應得。
洞口處設了結界,池落在自己手心上劃了一道小口子,讓血滴到結界上,順利走了進去。
她記得書中設定,因體內有魔神心髒,她的血能破除一切幻境和結界。設定是這麽設定的,但她來這之後從未試過,這次的成功讓她很開心,連掌心的疼都忘了。
她沒有給自己包紮傷口,一個人在幽暗的洞中向前行進。
越往裏,亮光越少,四周越黑。洞穴深處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進洞沒多久,外面的天也徹底黑了下來。池落來之前帶了火折子和小火把,勉強能照亮腳下的路。
兩側石壁異常光滑,腳下的路也是大塊岩石組成,一絲灰塵都沒有。道路曲折幽深,小姑娘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幽閉的空間叫人心驚膽寒。
池落擔心洞中有機關陷阱,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但饒是如此,仍舊不知踩到什麽東西,腳下的地面突然碎裂陷了下去。
小姑娘“啊”地一聲驚呼,跟着墜落。
在她下墜時,她似乎聽到了急急的腳步聲,卻又立刻消失。
池落重重摔到一片厚實的“毯子”上,人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火折子和火把在下墜時不知落到了何處,滅了。周圍沒有一絲光亮,伸手不見五指。
池落怕黑,手不自覺地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她忍下心慌,先試探着摸了摸身下的“毯子”。冰冰涼涼,上面像是布滿了巴掌大的堅硬鱗片。
她想到這洞中封印的鳴蛇,猜測可能是它褪下的蛇皮。這東西一層層墊在身下,也不知有多少。總之多虧了這些蛇皮,她才沒被摔死。
雖然僥幸沒死,可這裏太黑了,真的太黑了。
這種生理上的恐懼她一時難以克服,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建設,站起來往前走的時候仍是不可抑制地顫抖着。
争氣點,都到這時候了,絕對不能掉鏈子!
此事關系着衆多人的性命,關系着她自己的性命,所以即便怕得要死,小姑娘前進的腳步也從未停下來過。
左手掌心的小傷口已經不再流血。
池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也看不見鳴蛇的封印在哪。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走過了,幹脆狠了狠心,本着“瞎貓碰死耗子”的心态,打算把自己的傷口劃得更深一點。
她就不信自己“血濺蛇山”之後還解不開鳴蛇的封印!
小姑娘拿出匕首,閉上眼,用力朝左手刺去……
身邊似有風吹過,池落拿匕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自己的後背也貼上了一個溫暖熟悉的胸膛。
“你做什麽!”少年的冷冰冰聲音從身後傳來,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和憤怒。
池落倏地怔住,手一松,匕首落到了地上。黑暗中的她沒看到匕首上已經沾了點點鮮血……
小姑娘現在幾乎是被少年從後面環抱在了懷裏。左手被少年握着,右手也被少年握着,她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自己和少年那幾乎同步的心跳聲,在寂靜空曠的洞穴中異常清晰。
“你到底想做什麽?”燭君燃握着小姑娘的手不自覺用力,又冷聲質問了一遍。“想自殘,還是想自殺?”
“我沒有,我就是想放一點點血出來用而已。”池落微微垂下頭,覺得自己在少年的質問下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但轉念一想,這事好像和少年沒什麽關系,于是又擡起頭,反過來問他,底氣十足:“你怎麽在這,跟着我來的嗎?”
冷靜下來的燭君燃立刻松開手,抿唇不語。
他眼睛看不到,但能感覺到光亮的變化。黑暗中的小姑娘怕到身子直抖,又拿出了匕首,他還以為她在極度的恐懼中準備……
是他想多了,小姑娘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
此時面對她的反問,他只覺得心煩意亂,後悔自己多此一舉。
池落看不到他臉上那帶着幾分糾結後悔的冷漠表情,只是見有人擔心自己,心中覺得溫暖。
沒了禁锢後,她情不自禁地轉身撲到少年懷裏,抱住了他的腰。“還好你來了,這裏太黑,吓死我了。”
被小姑娘抱住後,燭君燃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動作,心中的那點煩亂慢慢消失不見。
但小姑娘只是抱了一下便很快松開,只拽着他的衣角,像初見時在渡靈谷一樣跟在他身側。
“玄竹,我一直想問你來着,你是不是不通過眼睛,也能感覺出一些東西?”有少年在身邊,池落已經不怎麽怕黑了。
當務之急,還是得在雲翎宮的人發現蛇山異常前,解開鳴蛇封印。“瞎貓碰死耗子”的方法太浪費時間,既然少年來了,不如找他幫忙。
“你想找什麽?”今天的少年比起昨天,十分好說話。
“我想找找看有沒有祭臺、法器和封印有關的東西。”
之前池落擔心事情暴露後連累其他人被雲翎宮找上,因此在謀劃過程中能自己做的,便都自己做了,連馬車夫都沒用。
她知道少年很強,卻也見過少年反噬的痛苦模樣,因此便沒找少年幫忙。何況他們二人的關系比較複雜,她不覺得自己可以随便“使喚”少年。
但到了這時候,池落覺得自己沒必要繼續隐瞞了。“這裏是封印鳴蛇的地方。你知道鳴蛇嗎?”
“沒聽說過。”
燭君燃其實是知道的。洞口的結界被小姑娘破除後,他便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那是他的神力,壓在一條曾擾他安寧的小蛇身上。
萬年前的燭君燃無情無欲,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經常一睡便是千年。他沉睡時,有時會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過來煩他。
他大多時候都懶得理,但這小蛇剛好撞上他睡醒起身的時候,便被他踩了一腳給“封印”了。
他記得這小蛇,卻不知它在人族口中的名字。
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中,池落早就發現少年不懂的東西特別多。不懂男女有別,不懂買賣,也不懂和倫理綱常、傳說歷史這一類相關的事情。
少年不是人,也沒在人世間好好生活過,不懂也都正常。
因此此時聽他這麽回答,小姑娘沒有任何懷疑,只摘了關鍵部分繼續解釋:“鳴蛇是魔神的坐騎神獸之一,萬年前被天神封印在了這裏。它出現的地方,草木皆枯,百年不生,所以現在大家一般都把它當做兇獸看待。不過呢,這兇獸用來對付雲翎宮剛剛好。”
燭君燃一挑劍眉,淡淡地“哦”了一聲。原來,人族都是這麽以為的。
“雲翎宮的修行之法離不開騰龍松。”小姑娘越說越興奮,恨不得立刻讓雲翎宮付出代價。“而騰龍松對生長環境要求極為苛刻,除了能生長在雲嶺山,便只在龍魚淵秘境裏有。那秘境進去的人少,出來的人沒有,就跟遙不可及的傳說差不多。我們只要讓鳴蛇毀了雲嶺山的騰龍松,那雲翎宮的人就再也沒辦法修煉那種邪功了。”
不僅無法修煉邪功,且自此以後,賴以修煉的“情/欲”法門将讓他們次次痛不欲生,唯有戒/色/戒/欲可暫緩痛苦。
“嗯。”燭君燃點點頭,明白了小姑娘先前所做的一切。
确如她所說,她沒有不自量力,也沒有誠心找死。小姑娘是只鹿,還是只有點聰明的小鹿。
“你打算用你的血解開鳴蛇封印?”
“對啊。”池落編了個別的理由,沒有告訴少年自己體內有魔神的心髒。“我偷偷告訴你啊,我可是天神後裔,我的血能破除封印。所以你以後對我好點,說不定以後遇到危險,你還得指望着我救你呢。”
小姑娘又在說謊。
燭君燃略一思索,忽地攬過她的腰,俯身靠近,臉幾乎貼到她的脖頸,一張嘴就能咬破上面的動脈。
“天神後裔?”
濕熱的呼吸帶着絲絲涼意落在頸側,池落被他的動作吓到,直愣愣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落落,你曾說我是吃人的惡鬼。”想起小姑娘先前的欺瞞,燭君燃心中惡意徒生,輕輕舔了下近在咫尺的細嫩脖頸,森然道:“那你說如果我吃了你,會不會變的比天神還厲害?”
池落被少年那一下驚得亂了心神,忙去推搡他,呼吸急促地開口:“約法三章,你答應了不随便吓唬我威脅我。”
她掙紮間碰到少年微涼的唇,立即駭得不敢動了。
“你這人怎麽這麽記仇?我就說了那一次,還跟你道歉了。”池落雖然有一點怕,但心底裏其實相信少年不會害她,所以才無所顧忌地編了那麽一個理由。“你別鬧了,我們先解開鳴蛇封印好不好?”
燭君燃離得太近,小姑娘說話時幾乎貼着他的臉頰,叫他心底又生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先靠近的是他,先後悔的也是他。
他知道小姑娘的血能解開封印,卻不知原來小姑娘早就知道了她身體異于常人的地方。無所謂,他的心髒,早晚都會回來。
燭君燃直起身子,将人打橫抱起,語氣不似先前冰冷:“你若是怕黑,就閉上眼。”
“我就知道你不會吃我~”池落聽他這麽說,立即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又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她任由少年抱着自己在未知的黑暗中穿梭,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封印鳴蛇的地方。
這信任來的莫名其妙,等小姑娘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親昵”地摟着少年的脖子摟了好一會兒。臉頰泛上紅暈,她默默松了松自己的胳膊,讓自己不抱得那麽緊。
沒多久,燭君燃忽然停下腳步,卻沒有把小姑娘放下來。
“找到了?”
燭君燃沒有回答小姑娘的問話,而是合上雙眼,用魂力感知着這洞穴中屬于自己的神力。
沒有完全解除封印的他如今若想收回神力,唯有以血為引。左臂上的血一點點滴落,在落地前化成無形的紅絲線飛繞在半空,一點點纏繞“箍”緊了一團黑色雲霧。
那黑色雲霧在血絲中慢慢顯現出一條蛇的形狀,盤旋在整個洞穴上方……
這是神魂之力之間的碰撞,常人無法看到。
池落只覺得胸悶難受,睜眼看到仍是一片漆黑,便再次閉上眼,緊緊抱住了少年的脖子。只有靠在少年身上的時候,那種壓迫感才會減輕一些。
燭君燃聽到池落難受的喘/息聲,立即用血絲在倆人上方織了一張細密的網。
他放在小姑娘膝彎處的右手微微攤開,血絲帶着排山倒海之勢裹挾着那無聲咆哮的“黑蛇”一點點收緊,最後化成一個蛇形手镯送到了他手裏。
洞穴中慢慢亮了起來,燭君燃忍下/體內翻湧的血氣,把小姑娘輕輕放到了石臺上。待人坐定後,他擡手撫過她緊閉的雙眼,提醒說:“可以睜開眼睛了。”
石臺很高,小姑娘坐在上面,比他還要高一點點。
池落緩緩睜開眼,正對上少年朝向自己的那張好看的臉。
洞中如月般皎白的光将少年的面龐映的異常柔和溫順,她盯着少年,呆愣了一下。
是錯覺嗎?她好像從少年臉上看到了一抹溫柔神色……
正疑惑間,她的左手腕被少年輕輕托起。視線下移,她看到了少年手裏的镯子。一個漂亮的黑色手镯,像是蛇的形狀。
少年鄭重地把手镯戴到小姑娘腕上後便松開了她的手。
“這是你送我的嗎?”
“送”這個字讓燭君燃想起了自己頭上的鹿角木簪。他不想回答“是”,也不想回答“不是”,只漠然開口:“這是你一直想要的。”
池落好奇地擡起手,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發現它果然是條“蛇”,一條怪蛇。蛇身約有她的小手指那麽粗,纏繞一圈,頭尾微微錯開。蛇的頭部有兩個小小的犄角,比起“蛇頭”,還是更像龍一些。它的背上多了些奇特花紋,像是四個緊貼身子的羽翅。
她看不出這手镯用什麽做的,看質感像是黑曜石,充斥着血色紋路。可很輕,輕到她幾乎感覺不到手镯的重量。
有了光之後,她又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個很大很大的洞穴,幾乎掏空了整個蛇山山體。但除了大,除了遠處那大到無法形容的蛇皮,好像也沒別的特別之處。
池落收回視線,垂眸問少年:“難道這手镯就是鳴蛇?”
“是。”
這麽小?還是個死的?那可怎麽讓雲翎宮的騰龍松都枯死啊。
池落禁不住唉聲嘆氣:“書中不是這麽說的啊,鳴蛇應該很大很厲害的。一出聲就能讓騰龍松枯死,二出聲就能讓雲嶺山再也生不出任何草木。難道,還需要我的血解除封印?”
她說着就想去劃自己的手,但只動了動,就被少年緊緊攥住。“它現在已經是你的了。”
“啊?”池落不可置信地晃了晃手镯:“已經解除封印了?什麽時候?難道是洞口那封印?可它不動不出聲,怎麽幫我打雲翎宮啊。”
“落落,你集中精神,試着感受下它的存在。”
聽到少年的提醒,池落安靜下來,心中想着鳴蛇,果然察覺到镯子像是顫了一下,如活物般有了心跳。
鳴蛇,我想你活過來。
在她發出心聲的剎那,滿洞的光輝立即被镯子吸收。
洞中徹底陷入黑暗前,她又被少年抱在了懷裏。幾乎同時,狂風驟起,她感覺不到镯子的重量了。
池落緊緊抱着少年,聽到了岩石崩塌碎裂的聲音,感覺自己像是在飛。等眼睛再次察覺到光亮時,她睜開眼,擡頭看到了蔚藍的星空。
少年抱着她站在鳴蛇頭上,正往折龍山的方向飛。她低頭朝後看了一眼,原本蛇山所在的位置已經成了一片平地。
“害怕了?”燭君燃聽到小姑娘劇烈的心跳聲,以為她在害怕,不期然卻聽到了她異常激動的聲音。
“玄竹,我們在飛,真的在飛!”
不用多問,他聽出這是小姑娘第一次飛了。
他生來便會飛,從未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哪怕後來被封印,哪怕到了現在只剩副半神軀殼,他也沒懷念當初“飛”的感覺。不過現在聽着小姑娘興奮的聲音,他反而對“飛行”這事生出了那麽一點點的興趣。
到折龍山山頂附近時,燭君燃抱着小姑娘從鳴蛇身上跳了下來。
池落望着盤旋在頭頂的鳴蛇,稍稍有些不安。曾經,這是只活在她想象中的生物。
如今被它那比她還大上許多的金色眼睛注視着,她只覺自己是那麽渺小。這可是傳說中魔神手下的上古兇獸啊,真就被她放出來了。
“別怕,它是你的。”燭君燃站到小姑娘身後,托着她的手高高揚起。
鳴蛇身軀巨大,腦袋比小姑娘整個人大上好幾圈,卻像只小奶狗似的,主動把頭降下來,親昵地蹭着小姑娘的手。
鱗片摸着有點涼,多摸幾下還挺舒服。再仔細看看這兇獸,威風凜凜,還挺帥氣。
“它真的很乖啊。”池落摸着鳴蛇,轉頭朝少年開心地笑道:“它好像真的可以聽懂我的話。”
說完她又望向遠處的雲嶺山,那邊的修行者已經意識到鳴蛇現世,正有幾個身影朝這邊飛來。
“鳴蛇,我想要這世上再沒有騰龍松。”
鳴蛇聽懂了池落的意思,身軀驟然變大數倍,扇動着背後的羽翅沖向了雲嶺山。
池落看着它離去,緊張地握緊了手心。
鳴蛇的叫聲如寺廟銅罄,擾得空中的修行者紛紛從法器上跌落了下去。雲嶺山上的騰龍松四季常青,卻在鳴蛇的叫聲中化作枯黃一片,又在它的第二聲鳴叫中化作飛揚的塵土随風而逝。
就此以後,雲嶺山上再也養不起騰龍松,百年內将是一片死寂之地。
池落看到雲嶺山的藏綠消失,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遠處的鳴蛇已經和雲翎宮人纏鬥了起來。那樣的戰鬥,是身為凡人的池落從未見過的。術法的亮光如各色閃電,在鳴蛇身邊炸開。它躲避着,反擊着,在數十人的圍攻下漸漸落了下風。鳴蛇被擊中時的悲鳴如哀怨凄厲的喪鐘聲,讓池落聽得心生不忍……
原書中,鳴蛇的力量源自魔神,魔神尚未解封,它力量有限,最後死在了魔神和雲翎宮一戰中。
但現在鳴蛇不是魔神手裏的兇獸,而是自己的契約獸,那她可不能讓它就這麽死了。
她和鳴蛇心意相通,也能感覺出它力量的流逝。如今雲翎宮的人已經無法繼續修行,她便再更多仙人出來對付鳴蛇前,把它喚了回來。
鳴蛇感應到小姑娘的召喚,在力量耗盡前化作一道玄光回到她的手上,變回了那只手镯。
“為何不殺它?”燭君燃本以為小姑娘會讓鳴蛇和雲翎宮人同歸于盡,不曾想她竟然留了它一命,還對它頗為喜歡。“你說它是兇獸,在你們人的眼中,兇獸難道不該死?”
“魔神殘暴嗜血,禍害蒼生。鳴蛇跟着魔神,自然是兇獸。跟了我,就不是了。它這次救了很多人的命,我感激它還來不及,怎麽會殺它?”
在池落原本的計劃中,并沒有将鳴蛇收為契約獸的打算。
不是沒這個打算,是她不會,也不懂。
上古異獸都以天地靈氣為食。
按照原先的計劃,只要她放出鳴蛇,鳴蛇勢必會沖向靈力彙聚的雲嶺山。叫聲是它的攻擊方式之一,讓草木枯死是鳴叫附帶的效果。
鳴蛇叫兩聲就能毀了騰龍松,而它力量受限,最後肯定會被雲翎宮的人殺死,不會造成天下大旱。那時候她只需坐山觀鳴蛇和雲翎宮鬥就可以。
可現在不一樣了,鳴蛇不會亂叫,不會危害蒼生,她沒必要讓它死。
池落摸了摸手上的蛇形镯子,安撫說:“小鳴辛苦了,你要好好修養。”等着以後遇到魔神,我們再一起對付那個大壞蛋。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口,只在心裏暗暗和鳴蛇嘀咕。
如今魔神還未現世,若她那話被人聽了去,恐怕會暴露自己知道“後續劇情”的事。
小姑娘對“魔神”的看法叫燭君燃覺得好笑。
他就是世人口中殘暴嗜血的“魔神”。
鳴蛇若跟了他就是兇獸,那已經跟了他這個“魔神”的小姑娘自己又算什麽?大惡人?
他忽然想起了蛇山洞穴中唇舌上的觸感,細膩溫暖,清甜的氣息自小姑娘身上散發出來,叫他煩躁之餘又生了點惡劣心思。
原本只是想吓吓她,當做她騙自己的小懲罰。但這樣的“吃”法他第一次試,意外地并不排斥。或許,在取回心髒前,他再試幾次也不錯。
既然說他是“魔神”,魔怎麽會在意和人的“約法三章”。
池落忙着去銷毀先前布在折龍山上的機關,沒注意到少年眉眼間一閃而過的狠厲。
作者有話說:
女主:以後跟了我,你就不是“魔”了啊。
恭喜男女主達成“互送定情信物”的成就(√)
男主這時候吧,身體比“嘴”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