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直記恨

得知池落要走時, 孫保長托阮鳳帶了東西來送行。

住在附近的鄉親都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卻湊錢給小姑娘買了上好的金銀首飾。

“落落,孫保長他們覺得那天的事很對不起你。”阮鳳替鄉親們求情說:“希望你能原諒他們, 不要記恨他們。”

大虎跟在姐姐身側, 懷裏抱着他自己捏的小陶人, 圓圓的眼睛怯怯地盯着站在馬車旁的少年。小孩子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事,只覺的這神仙哥哥跟上次見時好像不太一樣了。

上次真的讓他想到了“吃人的惡鬼”,這次好像還挺溫和的。

池落從大虎手裏接過了他的小陶人,沒要阮鳳抱的精美木盒,只從盒子裏拿了阮鳳親手做的絨花簪子。

“阮鳳姐姐, 你以後要多想想家人,不要什麽事都往前沖。”她蓋上木盒蓋子, 對那些金銀首飾沒有一點興趣。“你把這些帶回去吧,我不想要。”

“落落,你……”阮鳳微嘆一聲, 沒有問小姑娘不收東西是因為心疼他們花錢, 還是不想原諒。

池落見大虎總是往少年那看,一幅好奇又害怕的模樣, 便牽着他的手, 領着他走到了少年面前:“大虎, 來,這是玄竹哥哥。”

“玄竹哥哥好。”平日裏頑皮的大虎在少年面前格外乖巧腼腆。

孩子想起神仙哥哥上次生氣的原因, 打完招呼後立刻“道歉”, 奶聲奶氣,無比真摯:“神仙哥哥對不起, 上次我說錯話了, 我不要落落姐姐當我姐夫。等落落姐姐嫁給你, 你就是我小姐夫。”

大虎叫阮鳳姐姐,就把池落當了“小姐姐”,把少年當成了“小姐夫”。

孩子天真稚氣的話惹得阮鳳和馬車夫俱都笑起來。

池落怔楞片刻,立刻捂住大虎的嘴,擡頭對少年解釋:“童言無忌,你不能和孩子計較。”

她還想說點什麽緩解尴尬,卻見少年邁步上前,輕輕拍了下大虎的頭。她的視線落在少年那修長白皙的手上,竟覺得那動作似乎還挺…溫柔?

“你沒生氣啊?”上次大虎亂說話時,他可是差點殺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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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又在小姑娘頭頂輕敲了兩下:“該走了。”

“哦。”

直到和阮鳳姐弟分別後坐到馬車上,池落也還懵懵懂懂的,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太對勁。反正大虎那話若是換個懂事理的大人說,她聽了肯定嗤之以鼻,不太開心。

嫁娶可是人生大事,不能随便開玩笑。

韻京是南雲國帝都,從關陵鎮去韻京,不到半天車程。

馬車是萬春樓的,車裏鋪了軟榻,坐着很舒服。

池落和少年面對面坐在兩側,聽着外面辘辘的車輪車,偶爾掀開簾子看看外面的景色。他們不着急趕路,讓馬車慢悠悠地走着……

“為什麽不收下那些東西?”出發不久後,燭君燃忽然問。“你沒有原諒他們?”

“嗯,我不會原諒的。”池落低頭擺弄着大虎送的陶人玩偶,眉頭小小皺了一下。

燭君燃有些意外,他以為,小姑娘不是那麽記仇的人。“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啊。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現在可能已經死在雲翎宮了。我知道他們常年生活在雲翎宮的壓迫下,有苦衷。可那不是他們害無辜人性命的理由。你打傷他們算是讓他們受了懲罰,我沒想報複回去,可我也沒想原諒他們。不想,就是不想。”

池落就是這樣,有時候心善,有時候心狠。

但大多數時候,她不會去想那些可能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不是忘記,只是陽光太暖花太香,她當下需要想的事情很多,分不出那麽多精力一直記着過去。

燭君燃并沒有完全弄懂小姑娘的理論,但從她的話裏,他明白了一個事情。

“落落,你心裏一直在恨我吧。”沉冷的敘述,不是疑問。

池落擡眸,見少年眉目間如往常一般淡漠,并無愠色,便大着膽子承認:“嗯,你下毒咒折磨我,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少年沒接話,馬車裏再次安靜下來。

池落低頭默默玩着陶人和自己的齊天大聖木偶,故意不去看少年的臉色。

她本來打算在離開前好好和少年相處一段時間,不提毒咒,就當倆人是互相扶持的同伴,讓自己也沒什麽壓力,過的開心點。

可少年偏要提起。

她怎麽可能不恨啊,要不是少年最近一直對她很好,她早就天天畫小人詛咒他了……

燭君燃對小姑娘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聽她親口說出來後,心裏又像被針刺了一下。

長久的沉默叫他逐漸煩躁,煩躁之下想起小姑娘寄出去的一封封信,心裏那針紮似的疼痛之處便燃起了一股無名火。

小姑娘在他面前裝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說什麽不跑、不離開,和他約法“四章”……所有這些,不過都是為了寄信給那個叫“池霄宇”的人。

在他下咒之時,小姑娘就已經記恨上他了,所以才一直等着親哥哥來“救”她。

察覺到馬車裏的小姑娘正刻意回避自己,他忍不住動了把人綁起來的心思。綁起來,鎖起來,除了他,誰都別想見,更別想送信。

燭君燃伸手去拽小姑娘的剎那,馬車車身突然劇烈晃了一下。

池落兩只手裏都拿着東西,完全來不及反應,被這突如其來的颠簸震得身子往前一傾,剛好落入了少年那張開的手臂裏。

燭君燃手一緊,順勢把人攬進懷裏,讓小姑娘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正要開口質問小姑娘信的事情,卻聽她拽着自己的衣襟局促不安地道謝:“多謝啦,還好你反應快,不然我腦袋不保。”

這聲音中的那點依賴之情叫他莫名沒了火氣,只剩煩躁。

淡淡的清甜香氣萦繞鼻尖,他箍着小姑娘的腰緊了緊,本來打算說的話到了嘴邊,卻換成了低聲威脅:“落落,記得我說的話,不要騙我,沒有下次。”

“只要你別老提毒咒的事,也別老折磨我,我就不騙你。”說完她便從少年身上離開,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玩自己的木偶,完全沒把剛才的事以及少年的話放在心裏。

少年現在這樣的“威脅”在池落眼裏就跟撓癢癢差不多。他這話都說了好幾次了,只要不用毒咒叫她心髒疼痛難忍,其他威脅不值一提。

少年不知道她的姓名來歷,她也不知道少年的姓名來歷。從一開始倆人互相就沒說過多少真話,少年老提騙不騙的實在是有點“天真”,一點用處都沒有。

還不如像她一樣提點明确要求,跟少年約定好後,自己活的還能随心所欲一些~

燭君燃明知小姑娘又在敷衍他,心裏的煩躁卻因她的保證而暫時壓了下去。

他默默攥緊手心,心想,既然已經是最後一封信,那最好不要再讓他發現其他。

韻京的公主府建在城東,是一片極大的莊園。

馬車到時,謝玉已經在門口等待多時。

少年從馬車下來後,自然而然地轉身,把車上的小姑娘抱了下來。

“兩位辛苦了,今日公主不在,兩位可先去歇息。”謝玉親自領着倆人進了公主府,一路進了為他們準備的香雪塢。

香雪塢在公主府處的位置較為偏僻,但院外穿過一片竹林幽徑便是府裏的花園水榭,環境極佳。

池落很喜歡公主安排的這個小院,寬敞安靜,花草芬芳,高高的樹下還搭了一個秋千,秋千上繞着藤蘿,十分好看。

小姑娘極其容易滿足,有的看,有的玩,比關陵鎮租的院子可好太多了。

池落沒要婢女小厮伺候,她不習慣,少年更不喜歡。謝玉答應着,只留了兩個婢女候在隔壁院子,若有事,就讓池落去找他們。

謝玉離開後,小姑娘先去秋千上蕩了一會。等她玩夠了停下來準備回房時,少年突然走到她面前,躬身把她抱了下來。

“我自己能下來。”池落站穩後拍拍他的手臂,壓低聲音說:“男女有別,你以後不能動不動就抱我,叫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影響什麽?”少年拽住她的手腕,冷冷地問了一句。“影響你嫁人?”

池落驚訝地看過去,看到了少年一向冷清的眸中似是隐忍了滔天的怒火。她有些慌了,拿不準少年這話的意思,也拿不準少年到底對嫁娶之事知道多少。

她原本以為,少年對這些,都是一知半解,不感興趣,也不在乎。

她剛才說的話,不過是想起來了就提醒他一下,自己并未多想。可少年多想了,還多想了不止一點半點。

“落落,一紙婚書締結的契約,說散就散。”燭君燃想起離開關陵鎮前大虎說的話,又想起小姑娘在紅蓋頭上繡的那個“墨”字,禁不住用了些力道把人拽進懷裏。

馬車上壓了一路的怒氣攢到此時,叫他完全忘記了和小姑娘的約定。他擁着人,俯身在她耳邊陰恻恻開口:“一張破紙而已,怎麽比得了我在你身上下的咒術?”

池落許久不曾見少年發狠,突然面對這樣的他很不适應,也很害怕。

少年的話叫她後背生寒,心中不安。

這和在折龍山時不一樣,那時候少年雖然兇她,還推她離開,卻是為了她好。

現在這個懷抱是束縛和強迫,叫她又記起了自己被少年拿毒咒折磨的那次。

難道,她一直寄信給池霄宇求救的事,被少年發現了?

不應該啊。以少年的性子,若發現了,早該将她大卸八塊,又怎麽會去折龍山救她,又怎麽會在馬車上扶她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池落沒敢掙紮,忍着害怕和疑惑,緊緊攥着他身前的衣襟,說話時不自覺帶了哭腔:“我們說好了,你不能老威脅我。我又沒跑,你不能這麽對我。”

作者有話說:

男主:大虎同志很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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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日)上一個特殊的榜單-夾子,更新放到晚上11點之後。

推一下作者專欄的兩個《死遁前我睡了反派邪神》和《在反派師門飼養美強慘》。感興趣的讀者可以點進去收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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