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所謂不舍
燭君燃将自己的神力注入木簪, 上面浸染的他的鮮血立即“活”了過來，将斷成兩半的簪子合在一起。
他将簪子重新戴回到頭上，擡臂時牽動肩上的傷, 微微蹙了蹙眉。小姑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 看來已經恨到想他死了。
池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唇是濕潤的, 她抿了抿，又舔了一下，微涼，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還在少年的房間裏，蓋着他的被子, 衣服沒被換過，身體并無不适。
幸好少年沒有趁人之危。她松了口氣, 起身下床，穿好鞋子，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間換衣服。
睡了這麽久, 她此時還有些懵懵的, 但已經不像那晚那樣懼怕。
門口的桌椅不見了，她不悅地努了努嘴, 就知道少年趁自己昏迷時進來過。
雨過天晴, 空氣裏彌漫着清新的嫩草香。
池落剛邁過門檻, 身子就籠在了一片陰影之下。她忍下往回跑的沖動，只低頭盯着地面, 緊緊攥着自己被撕裂的衣領。
她知道就算她不遮擋, 少年也看不到她的身子。但一想到他做過的事，她就渾身不自在。
燭君燃垂在身側的手剛一動, 面前的小姑娘人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往後退。
她手足無措下不小心被門檻絆到, 身子朝後摔去。
他及時攬過小姑娘的腰, 抱着人站穩，不出意外地又引來了她的推拒。
“你放開我。”
“好。”他把人松開後，仍舊擋在門口，不讓人離開。“落落，告訴我顏燭墨是誰。”
池落平複了一下緊張的呼吸，确認少年不會動她，這才緩緩擡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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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中的血色已經徹底消失，看着不像那晚那樣可怕。
視線不經意上移，看到他頭上的木簪，小姑娘微微一愣。
那玄色簪子上多了一道道暗紅色紋路，深沉中添了絲妖冶的貴氣。但看形狀，是她送的那一支，是本該斷掉的那一支。
“你為什麽還留着木簪，為什麽不扔掉？”池落疑惑地開口。
“落落，回答我的問題。”
“好啊。”小姑娘挺直腰背，壓下心底的害怕不安，直直看着他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要不然，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燭君燃倏然怔住，她的語氣中有試探，也有掌控一切的自信，就好像他落了把柄在她手裏。
“玄竹，你為什麽留着我送你的木簪？”池落又問了一遍。見他抿唇不語，她便繼續問：“你要殺我嗎？不殺的話那我走了。”
燭君燃拉住她的手腕，不自覺握緊，又怕弄疼她，立刻松了力道。
池落盯着他的手看了會兒，複又擡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替他回答：“因為你喜歡它，舍不得扔掉。”
燭君燃的手微不可查地顫了顫，最後徹底松開了她的手腕，始終沒有否認。
“你為什麽喜歡它？”池落不依不饒地追問：“因為是我送的嗎？”
“不是。”
小姑娘臉上的神情瞬間黯淡了下去，下一刻，卻聽燭君燃的聲音裏帶了冰冷的笑意。
“因為是你親手做的。”
燭君燃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為何留着簪子，如今被小姑娘點破後，他忽然想明白了，同時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再次攬過小姑娘的腰，一手慢悠悠地摩挲着她一側的臉頰，笑道：“落落，你想知道什麽？知道我是不是舍不得殺你？是，我舍不得，一直舍不得。木簪斷了，我可以恢複如初。”
“你若‘壞’了……”他故意用拇指點了下小姑娘的唇。“我也可以讓你死不了。所以，落落，你該學會乖一點。”
池落一顆心跳得厲害，她聽懂了他話中的威脅。他那意思，無非是說除了讓她死，他想怎麽“玩”都可以。
她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袖，咬了咬唇，勉強壓下了心中怨憤，也忍下了想哭的沖動。如今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不管是他是不是魔神，自己現在都不用擔心會被奪去性命。這是好事，是好事。
“我不認識顏燭墨。”想通後，池落主動開口解釋。“在我出生前，父母就給我們定下了娃娃親。但我出生後不久，他就跟着父母搬走了，音訊全無。我從沒見過他，更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燭君燃聽出她沒有說謊，便不再箍着她讓她更加懼怕。“你為何想嫁他？”
“因為我覺得他會是個好人。”池落越說越委屈。“他會對我好，不會讓我受一點傷害，不會欺負我，不會威脅我，不會強迫我……”
燭君燃本來還有些愉悅的心情在小姑娘的話裏一點點沉了下去。他就不該多此一問。
“夠了。”他打斷她的話，轉身離開。
池落見他從院中消失，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間，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緩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恢複過來。
她不想知道他“舍不得”殺自己的具體原因，只要知道他“舍不得”就好。
池落換了身衣服後，立刻抱着那沾了點血的衣服來到院中，一把火給燒了。都燒幹淨了，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開始。
她推開香雪塢的小院門，發現外面站了一群人。
雲靖蓉和謝玉都在，只白虹飛不在。
外面那群人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後一臉擔憂地張口說着什麽，可她一句也聽不到。她試着往外走，像是撞到了一堵牆，壓根走不出去。
池落仔細看謝玉的口型，分辨出是“結界”兩個字後，本打算用自己的血破除結界，又忽然想起了少年的威脅。
這結界肯定是他設下的，若她不經他同意解開了，肯定算“不乖”吧。
她收回手，跑回自己房間，拿了紙和筆出來，寫字給他們看。
“我很好，沒事。白虹飛如何？”
謝玉淩空在符紙上寫字回複：“他休息兩天便好。玄竹怎樣？”
“他心情不好，等我把他哄好了，就沒事了。你們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池落只能确定少年不會殺自己，不能保證他不殺別人，所以不想連累謝玉他們。
隔着結界，他們又問了幾句，再三确認小姑娘安然無恙後，才離開了香雪塢。這個結界他們想方設法破了兩天，毫無辦法。為今之計，也只能等少年自己把小姑娘放出來。
送走謝玉後，池落轉身看到不知何時回來的少年，一點也不意外。
“我沒想給我哥傳信，我只是問問白虹飛有沒有事，你別亂發脾氣。”她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也不想繼續激怒他。“我先回房間了，你忙你的。”
說完她便故作從容地走回房間，邁進門後立刻把門緊緊關上。
往後的幾天裏，池落除了每天早、午、晚三次到院門口和雲靖蓉派的人打聲招呼，證明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其餘時間便都呆在自己房間裏，房門緊閉，窗戶也不開。
她以為自己能很快忘記那天晚上的事，可白天自娛自樂時不會想起，一到夜裏便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仍舊有些害怕。怕少年突然出現，突然發狂，睡着後也經常做噩夢。
唯一的值得欣慰的是，她現在身體很好，不管夜裏怎麽難受，睡醒後都精神飽滿，不覺疲憊。
一連五天沒見到少年，池落才敢去敲他的房門。門沒開，她進去找了一圈，發現他是真的消失了。
池落開開心心地笑起來，不再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每天都在院子裏玩耍。有時蕩秋千，有時和守在外面的人聊天，有時給他們表演木偶戲。
幸虧少年走時改了結界，能讓她和外面通話。要不然這木偶戲演成啞劇，就少了很多趣味。
白虹飛徹底痊愈後來過幾次，後來因為祭雲會的事情需要離開時，還特意買了幾個話本子交給守在門口的人，讓她在小姑娘無聊時翻給她看。
于是池落便多了項愛好，靠在結界上和外面的小婢女一起看話本子。
她還有很多有意思的點子和小游戲，很快公主府的婢女小厮都和她玩到了一起，每天搶着過來陪她。
“落落姑娘，你可真厲害，我聽說美猴王的故事都傳到金昭國那邊去了。”
和富饒的金昭國相比，南雲國就是個海邊小鎮。
但享譽金昭的美猴王故事最早出現在南雲關陵鎮，因此小婢女說起來時分外得意。
池落猜到齊天大神會有很多人喜歡，卻沒想到這才半年的時間，便從南雲傳遍了西曜北溟以及更遠的金昭。
她小小嘆了一聲，若是那些信都寄出去，這時候也早該去金昭的光明宗幾個來回了。
只要不和少年呆在同一個屋檐下，池落就過的開心自在。
日子久了，許久不見少年，不受他恐吓，她也就慢慢把那晚不好的經歷給忘的差不多了。晚上睡覺時也能安然入睡，不再做噩夢。
入夏之後，池落怕房裏悶熱，晚上睡覺前開了窗子。
燭君燃等人睡着後翻窗進來，坐到床前，用神力讓她睡的更沉了一些。這三個月裏，他每晚都會回來。最開始的一個月，小姑娘睡熟後仍會做噩夢，如今不再做夢，也到了他帶人離開的時候了。
去一個只有他和她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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