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喜歡我

三天後, 池落正泡在溫泉裏沐浴時,洞口水簾忽然向兩邊分開,少年回來了。

她把身子往水下沉了沉, 想起他看不到, 便又浮出水面, 拿過岸邊的棉紗浴袍裹在身上。

腳踩上鋪在地上的層層白紗,她身上的水漬順着肌膚滴落到那上面,只打濕了一瞬,旋即幹燥如初。

“你回來啦。”池落光着腳踩着柔軟的白紗主動迎上去,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身上仍是穿了身玄衣, 但金色的暗紋和走之前那件不一樣。他換了嶄新的衣服回來,一絲不茍, 反而叫她覺得奇怪。

果然,她還沒走到少年跟前,就見他身子一歪, 往側前方倒去。她沒來得及把人扶住, 被他壓着倒在了地上。

好在身下松軟,池落不覺得疼, 只覺得身上的人很重。她攀在他肩上嗅了嗅, 應當清洗過, 但還能聞到極淡的血腥味。

自己差點被人殺又親手殺過人後,她現在對血的味道異常敏感。

“玄竹, 你受傷了嗎?”

她知道少年有很強的自愈能力。他應是專門在外面洗掉滿身血污後換了身衣服才回來的。

初遇時他全不在乎身上的血漬, 沒想到還現在挺愛幹淨的。

燭君燃只暈了片刻便蘇醒過來。他聞到屬于小姑娘身體的淡淡清香,察覺到她在自己身下有些吃力地動來動去, 立即撐起身子翻到一側, 以免壓疼她。

池落得了自由, 見他躺在地上似乎隐忍着痛苦劇烈喘息着,便湊到他身邊又問了一遍:“你哪裏受傷了嗎?”

“已經沒事了。”燭君燃擡手勾住她的腰一攬,讓小姑娘猛地趴在了自己身上。他另一只手順勢撫上她腦後,輕輕揉了揉:“你這三天在家做什麽了?”

“沒什麽啊,就自己玩。我可沒跑。”池落一直以為他每次殺人後都會因反噬遭受痛苦折磨,于是接着換了個問法:“玄竹,你殺人了?”

燭君燃聽出她話中的擔憂,唇角微揚,故意說:“是,殺了人,殺了你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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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痛苦,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每一個字說的都很艱難,卻偏要裝出一副輕松愉悅的語氣。

池落才不信他的話。這時候的顏燭墨應還被他師尊關在禁地修行。等到出關,還要過兩年呢。

她其實一直知道顏燭墨在哪,書中倆人定了娃娃親和從未見過面是真。但她看過書,所以“不知所蹤”之類的說辭都是她騙少年的。

小姑娘不回話,燭君燃當她傷心難過,便摸摸她的頭,說:“騙你的。”

池落“哦”了一聲,又握起拳頭在他肩上不算重地捶了一下:“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吓唬我啊。話說你還專門換了衣服回來,是怕弄髒家裏?倒是還挺貼心……”

“落落,你說過不想家裏都是血。”

池落怔怔地擡頭,發現他人已經昏了過去。

她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從長長的眼睫看到涼薄的唇,總算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今年年初在關陵鎮,孫保長帶人要捆她時,是少年救了她,替她教訓了那些人。這句話,不過是她那時候不想讓他殺人随口說的,并非真心。

就這麽一句話,她自己都忘了,他竟然記到了現在?難道,他是真的有些喜歡自己?

心砰砰跳了兩下,她不由自主地擡起手,眸光微動。在手指快要觸碰到少年的臉頰時,她緩緩垂下眼眸,皺了皺眉。

最後,她只用指尖輕輕戳了下少年的嘴角,做賊心虛似地立刻收了回來。若不是怕殺了他自己也得死,她這時候本該一刀了結了他的性命的。

身上的水漬沾濕單薄的睡袍,又打濕了少年的衣服。

池落此時上半身貼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帶着潮濕的暖意。

她手撐着想要爬起來,但腰後的手臂力道太大,她離不開,幹脆就着這半趴的姿勢拿他的胸膛當枕頭墊着,睡了一覺。

等到她睡飽了醒來時,人已經到了床上,仍是被少年從後面環抱着。

她想起先前的事,從渡靈谷到關陵鎮到蛇山到現在這裏。她仔細想了想,最後主動翻身面對着少年,咬唇問他:“玄竹,你留着我,舍不得殺我,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嗯?”燭君燃下意識蹙眉,輕放在小姑娘腰上的手不自覺握緊又松開。半晌,他眉心舒展開來,饒有興致地開口反問:“你希望我喜歡你?”

他維持着側卧的姿勢,神情冷淡又悠然,說話時就如往常一般,完全不像小姑娘那樣緊張。

“嗯。”池落點點頭,小手用力攥着白紗。

“為什麽?”燭君燃沒料到她承認,幽深的眼睛裏隐隐染上嗜血的異色。他垂眸藏起眼中的情緒,冷着聲音問:“落落,你恨我,卻想我喜歡你?”

池落聽他這麽問,心涼了半截。但她既然都豁出去了,就一定要問個明白。她從沒聽他親口說喜歡自己,所以擔心自己想多了,又怕自己沒想多。

她不傻,若是可以,她寧願“恃寵而驕”,留個把柄在手裏,以後辦事情會容易許多。

“你若是不喜歡我,那就只是饞我身子。那等你眼睛好了看到我的模樣,那等我老了,你就會嫌棄我殺掉我。若你喜歡我,那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你都不會殺我。所以……”池落頓了頓,擡眸望着少年的臉龐,堅定無比地說:“所以,我希望你喜歡我。”

說到底,不過還是怕死在他手裏罷了。

燭君燃再次睜開眼睛時,眼中只剩一片晦暗,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用力鉗住小姑娘的下巴,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坦然承認:“落落,我只是饞你身子而已。其他,随你怎麽想。”

從一開始就是“饞”她的心髒,所以燭君燃覺得小姑娘這個說辭十分恰當。

池落松開手中的白紗,深吸幾口氣慢慢平複緊張急促的呼吸,有些釋然,也有些失望。“嗯,我明白了。”

“嗯?”

“你不喜歡我,不在乎我的想法,也不在乎我過的快不快樂。所以,我沒有什麽能用來忤逆你的,我該學會夾着尾巴做人。你放心吧,我會乖乖呆在這裏。”

小姑娘的話讓燭君燃聽了很不舒服,卻又不知道為何難受。他什麽都沒說,只把人松開,任由她轉過身去背對着自己,小肩膀一顫一顫地,無聲哭泣。

池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哭了。

她想了想,也許是在哭自己更加艱難的逃跑之路吧。有毒咒在,她被少年拿捏得死死的,而少年卻沒有任何把柄落在她手裏。

池落只哭了一小會兒,便默默下床,繞過溫泉到了另一邊的秋千那坐着,一整天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

到了晚上,洞裏那些藏在各處的夜明珠泛起亮光,樹上的花也閃着微弱的五色光,給洞裏的景色添了一番別樣風味。

池落靠在秋千上,偶爾輕輕蕩一下,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洞裏溫度宜人,晚上也不會冷。少年不說話,她便也不再理他。

于是後來的幾天裏,倆人“默契”地沒有産生任何交集。

燭君燃在床上時,池落便去秋千上睡。

燭君燃去石桌那飲茶時,池落便去被花木隔開的小工作間裏擺弄傀儡機關……

倆人“默契”地互不幹擾,一向喜歡熱鬧的小姑娘這幾天裏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連自言自語都沒有。反正山洞夠大,小姑娘不主動,少年不強迫,倆人就能當對方不存在。

這一日見燭君燃去了另一邊,池落又去了溫泉。

她是打算夾着尾巴做人,可沒打算讓自己一點也不享受。

她像往常一樣把鳴蛇手镯放在床上,脫了外衣罩在它身上,掩蓋了它的視覺和聽覺,而後穿着白色裏衣下水。

她在裏面呆了很久,正打算出來時,一扭頭卻看到了岸邊的少年。她驚得“啊”了一聲,一緊張,腿因在水裏呆了太久抽筋了。

她身子一滑陷進水裏,嗆了一口,便被燭君燃攬着腰從水裏抱到了床上。他半跪在床邊,默默幫她揉起小腿。

剛才那一滑還扭到了腳,池落坐在床上,一手攥着床上的白紗,一手拽着燭君燃肩上的衣服,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等到手中的細嫩小腿徹底放松下來,燭君燃淡淡地問:“還有哪裏不舒服?”

隔了這麽多天後,最先開口說話的,是他自己。

原本他是打算等小姑娘來求自己的。但等了這麽多天後,最先沉不下氣的,是他。

燭君燃此時不覺得難堪別扭,反而隐隐有些慶幸。

“我的腳好像扭了。”

聽到這話後,他又不覺得慶幸了。

他俯下身子,手輕輕撫過小姑娘的腳腕,确認傷的不重後,懸着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下。

“疼?”

“疼。”

燭君燃目光一緊,忽然站起身,俯身箍着小姑娘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池落原本正盯着他的側臉看,等唇上突然沾了涼意,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反抗。

燭君燃原本只是輕輕貼着,沒動。等逃不開的小姑娘無奈之下咬破他的唇時,他才貼着她的唇瓣動了動,更近一點,讓自己的血進入了小姑娘體內。

在小姑娘怔楞的目光下,他直起身子,舐去自己唇上的血,又用指腹抹去她唇上沾的一點血,最後放過了她。

池落一點也不喜歡血的味道。

她在心裏罵了他一句變态,立即抱起自己的衣服,跑了。

她無處可去,又跑到秋千那坐下,小聲嘟囔着罵了他好多句。

她罵夠了之後才反應過來,腳好像不疼了,一點也不疼了。

作者有話說:

男主這竅開的開差不多了~

我其實在這章玻璃糖裏留了兩個女主跑路的細節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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