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未婚夫君
在聽到“未婚夫”三個字時, 池落茫然無措地移開視線,悄悄打量起面前的男子。
他長的很高,颀長的身姿隐在寬袖墨藍長袍之下, 讓人看不出身材的具體輪廓。柔順的長發微微攏在腦後, 額前細碎的長劉海分向兩邊, 再加上那遮住上半張臉的金色面具,叫人只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涼薄的唇。
池落覺得他下半張臉的輪廓有些眼熟,讓她無端想起了那已經分開兩個月的少年。
但也只是眼熟而已,他比那少年還要高一點,也更成熟一點。少年習慣抿唇, 嘴角微微向下,一看就不好惹。而他的五官少了些淩厲陰郁, 多了些溫柔,連嘴角也是微微揚起,眉眼含笑。
池落鼓起勇氣再次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眸黑而亮, 而少年的眼眸, 摻了點紫色。
明明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但不知為何, 她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
她想了許久的顏燭墨就這樣出現在了她面前, 是她想象中的溫柔清隽模樣, 卻因着那金色面具的存在,叫她總覺得有些不适。
池落猶疑地眨了眨眼, 把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你真的是顏燭墨嗎, 你為什麽要戴面具啊?”
面對她的小小質問,那人不慌不忙地擡手輕輕扶了下面具。沒有完全摘下, 只隐隐露出了右臉臉頰上幾道明顯疤痕給小姑娘看。
暗紅色的疤痕又細又長, 蜿蜒在臉上有些可怖。池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要是把面具全摘了, 還不一定有多吓人。
她做不出揭人傷疤的事,但見那些疤痕似是新傷留下的,禁不住心疼地問:“怎麽傷的,還疼嗎?”
“在南雲國邊境被魔族打傷的,師尊救了我,現在已經不疼了。”
“魔族?”池落心中一緊,更加擔憂:“傷你的,是新任魔尊?”
“也許是吧,那些魔族人都對他十分尊敬。”
聽到他的回答,池落頹然地低下頭去,不安地絞着衣袖,愧疚道:“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該讓他知道你是我未婚夫。”
“他?魔尊?”
Advertisement
“嗯。他囚禁了我,我害怕時不小心說了你的名字,讓他記恨上了你。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知道我有未婚夫……”
燭君燃看到小姑娘眼中帶了淚光,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自責。
他忍不住想要像以前一樣擡起她的下巴,為她拭去眼角的淚,再冷聲逼問她,為何要騙他。
但他現在用了別人的名字接近她。“顏燭墨”應是明理懂禮的謙謙君子,不該有那樣的舉動。
手藏在寬大的衣袖中倏然握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直到血快要順着掌心落下來被小姑娘察覺到,他才緩緩松開手,忍下了去碰她的沖動。
“落落,我本就是你未婚夫。”燭君燃面上維持着那溫潤的笑,聲音更加溫柔。“那時候我沒去救你,讓你受苦了。”
池落在他的柔聲安慰中怔怔地擡起頭。
即便被面具遮了面容,即便知道那面具下有着駭人的傷疤,也不得不承認,顏燭墨作為書中她命定的官配,仍是位出塵絕世的翩翩公子。
但終究是因她毀了容貌,她仍十分自責,于是小聲開口:“你不怪我嗎?”
“不是你的錯,我為何要怪你?若不是他,我想我也不會這麽快遇上你。”
不僅長得好,她的未婚夫還是個溫柔包容的人。
“顏燭墨,你和我想的一樣好。”她終于笑起來,眉眼彎彎。“你放心,他傷了你,我以後一定會替你讨回公道。”
燭君燃這次是真的笑了: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向他讨公道?就因為是未婚夫,所以便這樣信任?真是可笑。
不遠處,令狐越氣喘籲籲地跑來,待見到池落安然無恙後重重舒了口氣:“原來跑這來了。沒受傷吧?都怪師父,師父不該不先自己試試就讓你進去。”
那乾坤袋剛一系上便消失了,他想起自己加的陣法得在惡魂谷外施展才可以,急忙四處找起來。幸好,只是傳送到了惡魂谷入口這,沒傳到外面。
确認徒兒沒事後,令狐越才一臉警惕地打量起這陌生的面具男子。
個子比山子凡那小子還高,看面容像十八、九歲,又像二十出頭,總之十分年輕,還挺俊美。
他還未問話,就見這男子彬彬有禮地開口:“我是師尊新收的弟子顏燭墨。師尊讓我先來惡魂谷,他重陽節再回來。”
“原來是小師弟啊。”令狐越笑着拍拍燭君燃的背,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像是個會打架的。我是你二師兄令狐越。來,這是我新收的徒兒落落,想必師尊已經告訴過你了。落落,過來見過小師叔。”
池落走到令狐越身側,乖巧地沖燭君燃喊了聲“小師叔好”。
她之前沒告訴昇陽宗其他人她和顏燭墨的關系。畢竟只是娃娃親,倆人從未見過面,互相萬一看不順眼,那這親事作廢也好。
她做出不相熟的樣子,但剛喊完,就聽他和自己師父開口說:“二師兄,落落是我未婚妻,我們早已有婚約。”
他神色坦然,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啧啧。”令狐越看看燭君燃,再看看池落,皺眉問:“你們早就認識?”
“沒有沒有。”池落立即解釋:“父母定的娃娃親,我們今天第一次見。”
令狐越哈哈大笑兩聲,樂道:“那你們一前一後來惡魂谷,也是有緣吶。不過這人生大事,可不能讓父母定,還得看你們兩個的意願。”
他這麽說,便是替自家徒兒暫時推下了婚事。
“落落,你先帶着乾坤袋回森羅苑,我帶你小師叔去見見其他人。”
池落抱着袋子應聲離開。
她心緒不寧,确實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昇陽宗的人皆不需吃喝,但因為山子凡愛做菜,所以晚上一起吃飯就成了傳統慣例。今日新來了五師弟,那晚飯就更加豐盛了。
吃飯時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話。只有問到燭君燃時,他才開口回上一兩句,态度禮貌而疏離,叫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卻也不顯親近。
池落按照次序坐在他旁邊,時不時拿眼角餘光偷偷看他一眼。看他動作優雅地小口喝茶,看他修長的手指慢悠悠地轉着杯子。
墨藍色綢布自他的左手掌纏繞過手腕,沿着小臂繼續往上,被衣袖蓋住。露在外面的手指上有道顏色極淺的疤痕,池落知道他這包紮是為了遮掩傷疤,不疑有他。
只是她看着看着,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少年左手腕中心的那顆紅痣。
那顆被她咬過後留下的紅痣。
她垂着小腦袋,無奈又失落地努了努嘴。
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老想起燭君燃那個壞家夥。難道因為他想要殺顏燭墨,所以見到活的顏燭墨後,自己就聯想過去了……
“落落,平時就你最能說,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對面的山子凡看到她的小動作,打趣說:“怎麽,是不是見到小師叔害羞了?”
池落在衆人的嬉笑中紅了臉,只顧埋頭吃飯,更安靜了。
現在知道二人未婚夫妻身份的,只有令狐越。
他倒不是反對倆人在一起,只是這剛見面,總得多相處相處再做決定。若倆人最後走不到一起,這層身份擺在這,就有些尴尬了。
五師弟說時坦蕩,一雙眼睛又總是注視着自家徒兒,這肯定是對她有意思。而且看那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見。唯一拿不準的,便是自家徒兒的心意。
令狐越這一頓飯沒吃多少,淨顧着替小姑娘打算了。
一行人都吃好後,他吩咐池落把小師叔送回去,給倆人留出了相處的時間。
惡魂谷唯一還空着的地方,在顧一鳴的焚海閣和令狐越的森羅苑中間,離池落住的小屋不近。
在知道小姑娘怕黑後,惡魂谷各處擺滿了長明燈。燈光映着倆人一前一後的身影,柔和溫馨。
燭君燃在看到這些用稀有珍寶制作的燈時,便知道小姑娘在昇陽宗被照顧的很好。所以,他變了計劃,沒有殺人。
他的目光追随着小姑娘的背影,手又不自覺地握緊。
“落落,你不願讓別人知道我們有婚約,是因為不願嫁我?”
池落腳步一頓,茫然地轉身看了過去。
燭君燃的一雙眼睛隐在面具的陰影下,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唯有聲音裏透出一絲絲失落。“落落,你嫌棄我臉上有疤?”
“沒有,我沒有不想嫁你。”她擔心他想多了,立即湊到他跟前,揚起小臉看着他說:“只是我們剛見面,還不熟悉,現在談婚論嫁太早了點……”
燭君燃心底在冷笑,面上卻一副大度從容的了然模樣:“兩情相悅,終成眷屬。落落,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日是我唐突了。”
和明事理的人說話,就是輕松。池落放心地笑起來:“那以後我先叫你小師叔,可以嗎?”
“好。”燭君燃本來也不喜歡“顏燭墨”這三個字。
把這件事說開後,池落在他面前便放松了許多。她開開心心地把人送到他臨時住的院子,道別後一蹦一跳地往回走。
無論如何,今日見到顏燭墨,她心情格外愉悅。就好像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等到再找到池霄宇,有了男主這個大腿,她就再也不擔心魔神了。
她走到半路,才通過地上的影子發現自己後面跟了個人。
“小師叔?”
“我不放心你,等送你到住的地方,我再回去。”
“沒事的,惡魂谷很安全,不會有外人進來。”
燭君燃想,确實安全,把他的小姑娘藏在這裏這麽久,連血契都無法感知到她的方位。
池落雖這麽說,但在燭君燃跟過來時,她并沒有阻止。
倆人一左一右走在一起,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走到最後,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她比他進昇陽宗早,所以一路上給他講了許多昇陽宗的事,也講了自己被“不靠譜”的乾坤袋“擄”來的事。
池落不知道自己為何對“顏燭墨”這樣有好感。
雖然還不是男女的那種喜歡,但只是相處了不到半天而已,就讓她不自覺地想要親近他,依賴他,什麽都想和他分享,
等到了小屋附近時,燭君燃頗為守禮節地沒有跟過去,而是目送她進房間關上門後,轉身離開。
他漫不經心地回到自己的住處,等到小姑娘睡熟後,他才去到她的房間裏,摘下面具,貪戀地凝望着她的睡顏。
從剛進惡魂谷,感知到小姑娘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忍。
忍着不去碰她,忍着心底的殺意,還有那自她離開後就不曾消失的心魔。
他已經忍了一天,到了此時,也沒什麽好忍的了。
作者有話說:
令狐越:剛有的徒兒就要被人拐走了,汰……
今天又更晚了,手速慢,修文時間長,所以遇上加班只能熬夜……大家以後可以第二天白天來看更新~
===
感謝“Wind_屏中風”灌溉營養液X9,感謝“在晉江養老”灌溉營養液~
感謝“困”投喂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