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遇孔蓮鶴

焚海閣中, 宗九陽和顧一鳴瞅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籌莫展。

雖還未完全解除封印,但燭君燃畢竟是神,按理來說, 傷口應能很快愈合。

但現在別說他心口的貫穿傷和那被捅碎的心髒, 就是他掌心那點不算重的割傷, 也沒有任何痊愈的跡象。

顧一鳴已經給他止了血喂了藥,也耗費自己魂力為他救治過,但都無濟于事。

“師尊,小師弟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常?”顧一鳴大惑不解:“落落她剛開始修行, 有能力把小師弟傷成這樣麽?難道跟小師弟的心髒在她體內有關?”

“我也納悶呢。”宗九陽算來算去,什麽都算不出來。“此事非同小可, 就算落落有他的心髒,但她神脈未覺醒,縱使傷了燭君燃, 也不該讓他變成現在這般。算了, 先等着吧,左右你小師弟他死不了, 等他醒來再說。”

倆人正讨論着, 令狐越和山子凡也過來了。

他們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燭君燃, 俱都有些怔愣。

他們從未見過小師弟這般脆弱的模樣,也從未見他有過痛苦的神情。

可現在的他即便處在昏迷中, 嘴裏仍喃喃喚着落落的名字, 仿佛陷入無盡的夢魇,眉心緊蹙, 痛苦不安。

他緊緊抓着身下的被褥, 手上青筋暴起, 掌心的血很快浸透用來包紮的白布,染紅了淡色的寝被。顧一鳴想不出辦法讓他好受點,只能每隔一會就給他重新處理一下傷口。

“此事怪我。”令狐越對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小師弟,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若非我先用了天武劍和天浪劍,小師弟也不會入魔,也不會被落落誤會要殺我。”

“你不必自責,他的确做過錯事,如今被誤會也是他咎由自取。”宗九陽對燭君燃既有無奈,也有疼惜:“就當讓他吸取教訓吧,誰讓他總學不會好好對人家。落落已經跟着雪兒走了?”

“嗯,我剛送他們出惡魂谷。”

“她被燭君燃逼太緊了,出去玩玩挺好。你們在這看着,我得出去一趟。他死是死不了,怕就怕這總不見好,是光明宗搞的鬼。”

衆人一驚:魔神心髒落在一個凡人身上,本就是不應該的。若真不是巧合,那只可能和萬年前那些老家夥們的所作所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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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九陽走後,房間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山子凡弱弱提議:“要不,把我的護心龍鱗給小師弟試試?”

“千萬別,你的命就靠它吊着呢。”顧一鳴想也不想便拒絕:“別到時候小師弟沒醒,再搭上一個你。”

“我不是全給他,我是想試試能不能借住護心龍鱗,先幫小師弟把傷口治好。你看那一道道大口子,多醜。這麽醜的師弟還怎麽和落落在一起?”

山子凡,顏控兼完美主義者。他支持小師弟和小師侄在一起沒別的原因,就是覺得他倆站一起好看,養眼,特別登對。

顧一鳴思來想去,覺得倒是可以試試。他讓令狐越将森羅苑的神器全部拿來,倆人一起施法,借住衆神器和護心龍鱗中的神力,一點點修複了燭君燃的心髒和傷口。

傷口愈合不再流血,但顧一鳴探了探,他依舊沒有心跳,人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唇上毫無血色,眼睫局促不安地煽動着,口中仍牽挂着他的落落。

顧一鳴、令狐越和山子凡輪番守在他身邊,忽然覺得這時候若是把落落找回來,說不定就能讓他立刻醒來……

***

西曜國太溪鎮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金身塑像。

每年臘月到來年的正月,來這祭拜的人都絡繹不絕。

“谷姐姐,落落,這就是太溪鎮的人為紀念雪尋而建造的金身。”雪銀晗自從到了太溪鎮後,便不再刻意用鬥篷遮掩自己的白發,大大方方的用雪妖的身份在鎮中行走。

谷幽雪默默望着雪尋的臉看了很久,最後似是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你救了我,我卻直到今天才看清你的模樣,我卻害了你們族人被人襲擊……”

“三師姑,你別難過。”池落見她有些傷感,安慰說:“他的心髒救了你一命,你又救了被無情劍道殘害的那麽多人。如果我是雪妖王,一定會很欣慰的。”

雪銀晗也跟着點頭:“谷姐姐,殺我族人的是雷光劍派,你幫他們報了仇,是我們的恩人。”

“嗯,我不傷心了。”谷幽雪笑着抱了抱池落,又摸了摸雪銀晗的頭。

她算起來五百多歲,雪銀晗才兩百歲,在她眼裏,也是個孩子。

池落仰望着這個犧牲自己救了無數雪妖和百姓的雪妖王,對他很是敬佩,也很感激他救了自己的三師姑。她學着旁邊那些人的樣子,跟在谷幽雪身後上前祭拜。

離開惡魂谷,一行人花了三天時間趕到這裏,祭拜完時天色已晚。

雪銀晗不着急回妖界,谷幽雪便打算帶他和池落先在鎮上找家客棧休息一晚。

他們進到鎮中最大的客棧,櫃臺後的老板一見雪銀晗,立刻親自迎上來:“聽說你們來時被雷光劍派的人襲擊了?現在怎麽樣了?怎麽就你一個過來?”

這老板一看就和雪銀晗是舊相識。

池落很意外,這凡人老板怎麽看着比雪銀晗還擔心雪妖族的安危。

聽雪銀晗說幸存的雪妖已經回了妖界,老板臉上這才有了笑容,忙親自招呼着幾人去了樓上雅間。

席間,老板打量着谷幽雪的銀發問:“這位姑娘也是雪妖?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谷幽雪回道:“我算半個雪妖,五百年前,雪尋也救了我。”

“原來如此。我們太溪鎮若是沒有雪尋,那可就只剩一片廢墟啦。”

這幾人裏,唯一不知道五百年前那些事的,只有池落。

老板見她好奇,自己便将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雪妖王救世的故事講給她聽。

五百多年前,臨近年關,太溪鎮上忽然下了一場大雨。

這寒冬臘月裏不下雪卻下雨,本就有些奇怪。這落下來的雨水,竟然還是紅的,跟摻了血似的。

一夜過後,太溪鎮全鎮幾萬人,凡是沾上過那些血雨的,全都染了怪病。他們失去了意識,圓睜着眼睛不能動彈,只會發出嗡嗡嗡的怪聲。

沒患病的人四處求醫,但西曜國将這病當成瘟疫,封死了出鎮的路。各個門派也派了修行者守着,誰都出不去。

斷情崖在太溪鎮的東南方,下面是雪妖族的領地,鎮上的人便準備冒死從這離開,出去求救。

雪銀晗道:“那場雨也落在了斷情崖下,患病的妖比人的症狀更吓人。我聽老一輩講,他們不僅會嗡嗡叫,還會在地上亂爬,只能先困在結界裏。”

“當年這消息被封鎖了,我們市裏并無人知曉。”谷幽雪那時是太杭市人,在斷情崖的另一邊,和太溪鎮離的不算遠。“難怪那日我被追殺逃至斷情崖時,一路上并未遇到什麽人。”

客棧老板繼續講下去,後面的事,池落就知道大概了。

雪尋為了救自己族人和那些無辜的百姓,打算用雪妖族聖器煉化自己的血肉之軀制成解藥。

他在那之前意外遇到墜崖的谷幽雪,便護住她的一縷靈魂,等來了路過的宗九陽。他讓宗九陽把自己的心髒給谷幽雪,而他剩餘的血肉則化成漫天飛雪,救了雪妖和世人。

客棧老板最後感慨說:“就那雷光劍派什麽的,還打算把功勞攬到他們自己身上,湊不要臉。幸虧當時冒死下斷情崖的那些人被雪妖救了,回來告訴了大家真相。”

池落懂了,于太溪鎮的人而言,在被世間所有人抛棄後,是不曾有過任何交集的雪妖救了他們。他們世代感念雪尋的恩德,也在情理之中。

“那場血雨什麽來歷啊,聽着怎麽這麽邪門。”

客棧老板和雪銀晗搖頭不知,谷幽雪也搖頭道:“師尊那時就在查了,至今一無所獲。”

宗九陽都沒查出來,那這就更邪門了。

衆人吃過飯又聊了幾句才各自回房歇息。

這三天忙着趕路,池落并未有多少時間休息,也沒怎麽想燭君燃。

現在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她只要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便是他握着她的手,将劍刺入他心髒的畫面。

好多的血,她甚至聽到了宛如心髒碎裂的聲音……

報了他給自己下毒咒的仇,她覺得自己應是開心痛快的。可她心裏依舊有些悶,說不出是失落難受,還是別的什麽。

她索性睜開眼,不再去想那天的事情。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店小二來送夜宵。

這家店有給客人送飯後甜點的福利,池落未多想,給了他打賞後,便接過托盤坐到了桌子邊。

她吃不下東西,只喝了一點桂花糖水,甜甜的,容易叫人開心。

過了沒多久,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她打開門,門外還是那個店小二。這次他空着手,什麽都沒拿。

“有事嗎?”

店小二指了指屋裏的桌子,啞着嗓子問:“姑娘,你吃完了嗎?”

原來是來收盤子的。

她回道:“我不餓,還沒吃。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走吃了吧,那些糕點我都沒動過。”

客棧老板給他們安排的是最好的房間,給的點心自然也都是稀罕貨。池落沒讓他進來,只自己回屋端了盤子出來,交給他。

那店小二伸出手恭恭敬敬地接過,待看到只有糕點沒有裝着桂花糖水的瓶子時,愣了愣神。

“那個我喝過了,還沒喝完。你可以明早再來收。”

聽到她這麽說,店小二立刻笑起來,端着東西走了。

池落回房關上門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這邊的夥計也太勤快了吧,甜點剛送來沒多久就想着收拾盤子,還真是……

不對!她忽然記起來,那店小二的一雙手顏色慘白,像白紙做的假人似的,可他的那張臉卻是很正常的黃皮膚。

他樣貌普通,是擱人來人往的客棧裏都記不住的長相,就像刻意做了僞裝。

“三師姑,雪銀晗!”

池落穩住心神,但還未到門口,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又關上,鎖死。

來的人是剛才的“店小二”。他已經卸下僞裝,綠衣孔雀羽,雌雄莫辨的臉上挂着陰邪的笑。

池落一驚,這人竟然是早該在雲翎宮滅門那天死掉的孔蓮鶴。

驚訝過後,她立即召出自己挂在腰間的大聖傀儡,一棒捶向門口。

孔蓮鶴堪堪躲過,陰恻恻地笑:“一年不見,你竟然漲了不少本事。沒用的,這房間早已經被我設下結界,你逃不出去。”

池落懶得跟他廢話,又放出腰間的另一個蠍子傀儡,将自己的一滴血抹在它的鉗子上,讓它去破了結界。

結界破除後,原本還算悠閑的孔蓮鶴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一邊阻止池落離開,一邊小聲勸她說:“你已經喝了合歡散,藥效很快發作。你現在出去,難不成是想讓外面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樣子?”

孔蓮鶴千年修為,後又學了雲翎宮禁術,才修行了半年的池落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她用傀儡術拖延着時間,但她費勁全力,也難以逃出去。她喚着谷幽雪和雪銀晗的名字,但一個結界碎了,孔蓮鶴就立刻設出另一個,隔絕了她的聲音。

護身錦囊中的鳴蛇着急地轉來轉去。它意識到了主人有危險,但它的力量來自燭君燃,如今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它除了不斷把主人遇險的消息傳過去,自己沒能力做什麽。

孔蓮鶴并未将池落的抵抗放在眼裏,他陪着她和她的傀儡“玩”,只是為了等她藥效發作。

倆人打了不多久,池落忽然一個晃神,傀儡随着她身形一晃,差點摔了。她咬着自己的唇,用疼痛壓下了身體的異樣感覺。

“合歡宗的聖藥,你怎麽可能抵抗的了?”孔蓮鶴趁她失神間一甩捆仙鎖鎖住了她的兩只手腕,讓她失去了對傀儡的控制。“在渡靈谷第一次見你,我心裏便癢癢的。落落,你可知我這一年找你找的多辛苦?”

誰管你辛不辛苦。

池落在他靠過來時用最後一點魂力摁下了傀儡上的機關。

那傀儡之前正好倒在他背後的地上,無數箭矢射出,毒氣很快彌漫在整個房間裏。

池落吃過顧一鳴給的丹藥,百毒不侵,但那合歡散不是毒。藥效發作後,她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神智不清,偏又被捆仙鎖鎖住動不了。

孔蓮鶴躲開了箭,但中了毒。他也是用毒高手,僥幸沒死,但腿失去了知覺。

“落落,我真是小瞧你了!不過這次,你沒別的辦法了吧……”他一邊說着,一邊向被縛在床邊的池落爬去,眼中是對她的志在必得。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時,她腰間的錦囊忽然閃過耀眼的白光。

孔蓮鶴“啊”的一聲慘叫,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踩爛了……

作者有話說:

希望下章不被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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