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只貓見張罕沒有回答,伸出前爪往他眉間一按,這下琥珀綠的眼珠離張罕更近了,他真的有被吓住,一動不動。
“你為什麽帶着山川河流的味道......”說話間,張罕脖子上的石頭滑落了出來,黑貓像是被烙鐵燙到了一般,一下子竄到了一旁的枯木樹枝上。
這下張罕回神了,坐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你......為什麽會說話?”
那只黑貓歪了歪腦袋,喵了一聲,一下子躍入矮樹叢中不見了蹤影。
張罕回想了一下,突然笑了,“現在在夢裏,貓為什麽不能說話。剛剛那聲‘喵’是在嘲笑我嗎,哈哈哈哈......”
還沒笑一會,就聽見不遠處有汽車的發動機聲音,越來越近......是別墅的主人回來了!
終于有正常人了!張罕非常開心,小跑着往小別墅的方向,能說話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趕緊去問問人家。剛剛他也想明白了為什麽每次變換了水果屬性就會遇到一些情況,因為這些都是吃了每種不同水果的人彙集起來的精氣神啊。怪不得長老告誡他說話做事要客客氣氣,因為這些夢境是人們的精神投映,他能解決夢裏的困惑,就能獲得更多的功德。以前的果員都是一種單獨不變的水果,所以他們要處理的就是同一類水果的夢境,而自己變來變去,就只能......
張罕也沒其他辦法,就是認栽了,誰叫自己遇到情況會變屬性呢,不過目前還沒有發現變換屬性遇到的夢境與不變之間有何不同,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張罕邊想邊等那輛甲殼蟲停下來,小小的車上下來了一個人......兩個人......最後一個是個小男孩,他的手裏抱着一個布偶娃娃。他們都背對着張罕在搬行李,看來是一家人。
張罕和那一家人之間還是有點距離的,他揮手“嗨”了一聲,對方都沒有反應。張罕只得上前去,想走近了好好問一下。
張罕三步并做兩步,趕緊再往前走去,正好那兩個大人搬着行李箱轉身過來正對着他。張罕吓得倒吸一口氣,那兩個人很奇怪,也不是說很奇怪,就是那兩點太奇怪了!他們的眼睛居然是兩顆紐扣!!
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的搬着行李從他面前走過,走進了小別墅,後面跟着的小男孩難道也是......張罕趕緊低頭一看,還好還好,小男孩的眼睛是正常的,但是他的嘴巴不正常啊!他的嘴巴是被線縫住的,就像是布偶一樣。他毫無痛楚,茫然地看着張罕,帶上自己的海軍帽子,也往裏走。
等他們都走進了小別墅,張罕也沒緩過神來,呆呆的看着那個門口發愣,“我這次的願望主,想象力可真豐富......".沒辦法,張罕認命似的往那個門口走去。站在在門口的時候,張罕還是在敞開的門板上敲了敲,沒有人理會他,“我這不算沒有禮貌吧......”張罕停頓了幾秒走了進去,低頭看看要不要脫鞋,見玄關周圍都沒有換換下來的鞋子,便準備擡頭再看看四周,只見眼前站着一個橢圓形的人,帶着滑稽的帽子,腳上踩着小自行車,身上的衣服都是橘黃橘黃的,像是......像是馬戲團,張罕連忙退了幾步,生怕撞到對方。
只見對方也後退了幾步,同一時間舉起了右手......
張罕瞪大了眼睛,對方也瞪大了眼睛,這好像不是在模仿,是在.....照、鏡、子。
“賓特先生,您的住房在閣樓,怎麽又走錯了。”紐扣眼爸爸說話了,發出機械的聲音,他在客廳敲打着什麽東西。張罕離開玄關處的鏡子,左轉看見了客廳裏的擺設,原來紐扣眼爸爸在修理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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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食物緊缺了嗎,我們今天從城外度假回來,冰箱裏也沒有食物,只有......兩顆腐爛的西紅柿。”另一邊廚房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是紐扣眼媽媽在說話。
“比伯,我們今天吃玉米糊糊,可以嗎?”紐扣眼媽媽從廚房過來,盯着沙發說。張罕這才察覺原來小男孩坐在沙發上,只是因為靠背太高把他整個人都擋住了。沙發上的人沒有說話,但是紐扣眼媽媽停頓了一下,仿佛已經得到了準确的答案,嘴角欣慰地一笑,又回到廚房去了。
夢裏的邏輯确實難尋,剛剛張罕才意識到自己是個踩着自行車的馬戲團小醜,下一秒就端坐在餐桌前和這.......兩個紐扣眼家長以及跟布偶一樣的小孩一起瞪着眼前碗裏的不明糊狀物。
“今天賓特先生和我們一起用餐,不可以沒有禮儀哦。”紐扣眼媽媽把刀叉餐具一一排列整齊,裏三層外三層,圍繞着那一碗不明物體。
小男孩點點頭,拿起餐具開始勺碗裏的糊糊,不停地往嘴裏送,他嘴巴是被封住的,根本吃不進去,弄得嘴邊都是糊糊,衣領也沾上了許多。
紐扣眼的家長仿佛看不見似的,不對,他們本來就是看不見,自顧自的把碗裏的糊糊吃完。最後,紐扣爸爸搖曳了一下空的紅酒杯,然後抿了一口回味無窮的樣子,“生日快......”最後話沒說完,他就啪的一聲栽在餐桌上了。
張罕一驚,連忙起身想去查看,發現他居然是睡着了!
“爸爸酒喝多了又記錯了,生日還有兩天呢。我們請了賓特先生來表演,這可是你最喜歡的馬戲團演員了。”紐扣眼媽媽邊說邊收拾餐具,小男孩還在機械的進食,弄得全身髒兮兮的,等他勺起碗裏最後一口,餐具就被收走了。
餐具被收走了,他也不惱,拿起餐巾擦了擦不曾進食的嘴巴,又給一旁的小布偶也擦了擦。張罕這才注意到,那個布偶和小男孩很相似,只是眼睛已經是紐扣了!
張罕心想,估計男孩是這次的願望主,那我就是要完成他的還願才行,可是他在夢裏這樣已經不能說話了,我從何得知他的心願呢?
紐扣眼媽媽說他最喜歡馬戲團演員,所以要等到兩天後他的生日?張罕還在疑惑着,這邊餐盤已經被收走了。
“賓特先生,夜已經深了,我們明天再見吧。”紐扣眼媽媽說完這話,張罕感覺自己瞬間移動了,又站在了玄關處。
那一家三口也站在他的面前揮手告別,“記得您的住房在閣樓,千萬別走錯了去地下室。”紐扣眼爸爸說話很機械,還很紳士的彎了一下腰。
張罕見對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逗留,就在他轉身之際,只見那小男孩沖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張罕愣了愣,輕輕拍了拍他的小小肩膀。
“比伯,都說了不可以沒有禮儀!”紐扣眼媽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尖叫了起來,“不守規矩會被喂魚的!”說完沖上來使勁地把小男孩往回扯,張罕注意到小男孩的眼角邊挂着兩條黑色的......線頭!張罕能肯定一開始見面是沒有的,那時候對于紐扣眼父母第一印象太震驚,他特意看了孩子的眼睛是正常的,再想起那個布偶......孩子接下來也有成為紐扣眼的趨勢?
為什麽呢?
那為什麽父母沒有被縫住嘴巴?
紐扣眼媽媽一把拉回孩子後,推了一把張罕,要他趕緊走的意思。張罕被推的一個踉跄,撞到了門把手上,紐扣眼爸爸這時候也上前來把他使勁外門外推,張罕迫不得已只能轉開了門把手往外走去。
等他踏出了那扇門,低頭看到自己的衣服鞋子,又變回了原先的穿着,這個夢境還連帶着換裝?!
外面月亮已經爬上來,張罕站在一樓的門口,看着別墅裏的燈火在他踏出門之際就熄滅了,手中握緊了剛才小男孩沖上來抱住他的時候遞到他手裏的鑰匙,不知道是往上面的閣樓走,還是往地下室走。
現在這個決定應該挺重要的吧,張罕踱步來到了小花園的石凳旁坐下,借着月光端詳着手裏的鑰匙,其實也不算是鑰匙,一看就是小朋友塗鴉畫出來的,然後從畫紙上裁剪下來,而且能看得出來裁剪的時候比較慌忙,邊緣都很雜亂。
“要是我,哪裏都不去。”古怪的聲音在後背貼近左耳邊響起,張罕被吓得毛骨悚然,差點驚叫起來,最後還是硬生生的把喉嚨裏的聲音壓了下去。
“你回來.....覓食嗎?”張罕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其實貓不可怕,在夢裏會說話的貓也不可怕,就是陡然出現沒有心理準備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你這倒是說對了,我确實餓了。”黑色貓咪柔軟的身段一下子竄到了他的正前方,“我是守候在夢裏吞噬‘黑珍珠’的。”
“黑珍珠?”張罕有些疑惑。
貓咪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前面爪子,“是的,就是你這種誤入別人夢境還不知道情況,以為自己能起到幫助作用,實際上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等待對方出手,我就可以收獲一對明亮的黑珍珠。”貓咪說完這話,全身匍匐了下來,像是馬上要進攻的狀态。
張罕着實有些驚訝,不知道哪裏惹怒了它,剛想再問句怎麽了,它已經像是拉滿弓的箭頭,龇牙咧嘴往他撲來。
張罕下意識用手捂住了臉,右臉頰有一瞬間接觸到了柔軟的貓毛,後方有什麽嗷嗚了一下,便沒有了動靜。
“可以睜眼看了。”貓咪的聲音有點奇怪。
張罕聽聞放開了手,看見的情況倒是讓他有些意外。那只黑貓嘴裏叼着一只老鼠,準确的說是一只紙做的老鼠,還在黑貓的嘴下掙紮了幾下才沒有繼續動彈。
黑貓吐掉了已經不動的紙老鼠,張罕甚至覺得它順便吐了一下口水,很嫌棄的樣子,“你為什麽來這裏,這些夢境是很危險的,一般的願望主也不會來認領,惹得自己一身麻煩還不好積累功德。”
張罕皺着眉頭思索了一下,“你是說,果員是可以選擇是否認領還願者的夢?”
“真是小年輕,這些都不懂就敢随意進入夢境與裏面的人發生牽扯,要不是受人之托,我真的是對這種愣頭青嗤之以鼻,任由你自生自滅好了......”
“受人之托?”張罕更加迷惑了,“我真的不是很清楚,能麻煩......”
“不能。”黑貓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按照我說的做,把手裏的鑰匙撕掉,直接出夢吧。”
“不行。”張罕也很果斷。
黑貓擡起前腳,本來打算走了,聽到這話又轉了頭回來,“我不是來勸你的,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我是來勸你的,你為什麽不回別墅去,那個小男孩一直在等你。”張罕看着黑貓在月光下柔順又有光澤的毛發,定定的說。
看得出來,黑貓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因為小男孩畫了你的畫,貼的屋子裏到處都是。而你應該都沒有進過屋子吧,所以不知道。”張罕嘆了一口氣,“你是他的執念嗎,那你直接去處理了這個夢境不就......”
“閉嘴!”黑貓突然氣沖沖地豎起了尾巴,“就憑他們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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