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愛的玩具汽車摔在地上,磕出了醜陋的疤痕,彎下腰把它撿起來。手心裏的是什麽,啊,是駕駛室裏小人的胳膊被摔斷了,車頂的小燈也不能亮了。

太郎和花子走過來說了一通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的話,然後帶着爸爸不知去了哪裏。

“小朋友,你的家在哪裏,需要阿姨送你回家嗎?”

———他們,都是誰?爸爸去了哪裏?

———我的家在哪裏……

街邊商鋪的櫥窗裏站着漂亮的模特,身上穿着好看的衣服,就像媽媽一樣。忍不住湊過去想要看一看,店裏馬上跑出來一個兇巴巴的售貨員,“喂,小鬼!那可是我早上剛擦幹淨的玻璃!”

是哦,自己把它摸髒了……

Psycho-pass

女子面龐蒼白地放肆笑着,手指在玻璃表面留下猩紅的字跡,“猜一猜,你們的色相,到底會變成什麽顏色?”

變成什麽顏色、什麽顏色、什麽顏色……

胸口被人狠狠擊中一拳般的悶痛,宜野座喘息着從床上坐起來,痛苦地壓着自己的額頭。

屋裏還很昏暗,只有窗簾垂到地面的部分才有一條微亮的線,宜野座嘆了一口氣,把床頭櫃上空空的心理保健藥劑瓶丢進垃圾桶。卧室的門被輕輕頂開一道縫隙,犬類腳掌上的肉墊和指甲接觸地板發出小小的輕響,

“你也醒了麽?”十美分扒上床沿,哈哈地吐着舌頭,宜野座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淡綠色水母一樣的電子管家在空中跳了出來:

“早上好———”

“現在是早上五點三十八分,今天的日程安排是九點半安全局第一批值班,審查常守監視官的報告。”電子管家愉快地翻了個跟頭,完全和主人一早的心情不對路,

“知道了。”宜野座不等電子管家說完就關掉了提示,換好衣服把窗簾拉開,蒙蒙的天光照射着安靜的社區,早起覓食的麻雀在地上争奪着僅有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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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過去,那些一成不變的事物讓人看着可怕。

早上Nona塔刑事課的辦公樓層燈火通明,光潔的大理石折射出沒有溫度的光澤。在這裏沒有白天與夜晚的差別,和其他部門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一系與二系的辦公室隔着一條走廊,宜野座朝對面看了一眼,青柳璃彩恰好也來接班,“早啊,宜野。”

“早。”

“一起去吃早餐吧,最近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案子快要折磨瘋了。”青柳璃彩無可奈何地抱着肩對宜野座抱怨,“不過萬幸的是,霜村那個家夥終于如願以償的高升了。”

離換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宜野座就和青柳璃彩去了樓下的餐廳。

“什麽案子?”餐廳裏播放着舒緩的音樂,擡眼望去都是趕在接班前來吃飯的同事。宜野座喝了一口咖啡,看向對面慢吞吞撕着面包的青柳璃彩,

“船鮮漁業的社長接連收到恐吓信,蓮池說昨天晚上有人朝他們家扔了汽油瓶,調取現場的監控攝像發現罪犯是住在郊區的一個三十歲年輕女人。”

“年輕少婦朝漁業商社的老板家丢汽油瓶,很稀奇吧。”

“感情糾葛?”宜野座見怪不怪,做了這麽多年刑警什麽原因造成的犯罪他都見識過。

“如果是那樣,也沒有必要當成吃飯時打發時間的談資了,”青柳璃彩揉着太陽穴,滿臉疲憊地看着落地窗外面,“那個少婦當晚就被抓了回來,問她什麽倒是一點也不隐瞞。”

“她說那家商社一個月以前僞造地契強行征占了她的家,那個地方旁邊是一座全機械化工廠,雖然臨海但是也沒什麽漁業資源,按道理說不是什麽好地段。雖說眼下這個案子也算查清楚了,但還是覺得蹊跷。”

“職業習慣,大家都一樣。”宜野座寬慰她,

“或許吧,那個女人被關進隔離設施,到最後還是讓那家商社如願以償。”

“既然僞造了地契,也應該返還土地吧。”

“最開始是這樣的,只是那個女人家裏還剩下一個剛上學的孩子,小孩的父親早年賭博負債不知去向,監護人現在只有上了歲數的外婆。商社開出價金和他們商議把那片土地買下來,所以沒有辦法最後還是賣掉了。”

“不過,有一件事你得知道。”青柳璃彩壓低聲音,指尖敲擊桌面,“我在意這件事這麽久,是有原因的。”

“先走了。”看了看手表,青柳璃彩拿上包離開了座位。

宜野座玩味着青柳璃彩的一通話,起身回去接班。

“宜野座先生,我的報告寫好了。”新任的監視官見他進門,緊張地站起來拿起早就寫好的報告,宜野座每天生人勿近的樣子讓常守朱不得不萬分小心,任何細小的失誤都逃不過這個前輩的眼睛。

常守朱低頭跟着走到他辦公桌前,臉上感到掃過一陣淩厲冰冷的目光,常守朱鼓起勇氣開口道:“盡管是狡齧先生最先堅持這樣認為的,但這份報告是我的意見,這些內容是我經過判斷提交的分析。”

“希望宜野座先生能認真考慮我的……”

“———我知道了。”不想再聽她解釋,在他眼裏,新人和那個淪落成潛在犯的家夥都是固執的一路貨色,“當值的時候提高效率就足以,一系不需要沒有效率的加班。”

很明顯,前輩不想看到她。

常守朱朝他深深鞠躬,轉過身子悄悄出了一口氣,拿上外套和提包迅速打卡下班。

“喂,總是這麽個樣子,可不招人待見啊。”一陣煙味飄了過來,轉椅被人坐下發出吱呀的聲響,

“辦公室禁煙。”監視官低着頭察看常守朱的報告,發現題頭的格式不對,用筆勾了出來,

“一起聞這麽久也沒把我怎樣,現在搬出來規矩明顯就是帶情緒。”狡齧慎也靠着轉椅靠背後仰着看他,

“自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還想把新人再帶進去?”宜野座冷哼一聲,

執行官瞬間閉上了嘴巴,收起和他擡杠的惡趣味,扭頭打開電腦開始做自己的工作。不管怎麽說,自己也浪費了一個機會,新井沙希當初如果沒有那麽做,也不會死吧。

三年來從不提起那個人,那個家夥就是這樣,在意的事情往往絕口不提。

監視官看完常守朱的報告,雖然對她還是心存不悅,但心裏還是承認,這個新人對事情有着自己的判斷。她接受狡齧慎也的想法,但又不完全和他相同,狡齧的做法往往冒險而激進,相比之下常守朱的處理方式就很溫和———哪怕是委屈了自己,也在為他人着想。

放下那份報告,宜野座想起來早餐時青柳璃彩含糊不清的提醒,擡頭問狡齧慎也,“二系最近處理的船鮮漁業那件案子,了解嗎?”

“啊,知道一點。”

“給我傳一份。”監視官連頭都沒擡,

狡齧慎也撚滅煙頭敲擊鍵盤,把昨晚和二系的神月淩吾搓麻時交換來的情報發給了宜野座,

“你都給了人家什麽?”宜野座對他這種非常規的工作風格再了解不過,

執行官無趣地瞥了他一眼,“青柳大學時期的秘聞。”

狡猾奸詐的獵犬,監視官難得地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叮的一聲,屏幕上的數據加載條加載完畢,宜野座收回目光。大部分都是案情的文件整理,宜野座滑動屏幕不斷下拉界面,終于找到了一份名為涉案土地的圖像文件,打開圖片,是一張高清晰度的區域衛星地圖。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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