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過天晴,山裏的空氣好得出奇。天藍的像是罩上了一層畫布,又被妙筆丹青潑上了幾抹淺白的雲。史翔和所長請示過,特地和莎莎一起先行回來,補訂房間的同時再看看莫北的情況。
誰知史翔剛到就看見時竟寧進了一輛車的駕駛位,因為隔得不遠,所以連他陰郁的神色和左臉上的紅指印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當即心內一緊,摸着自己的臉都覺得疼,心想昨晚到底是什麽個進展啊,戰況竟然如此激烈。
為免得觸黴頭,他趕緊拉着莎莎躲在一輛車的後頭,莎莎不解地問:“這是怎麽了嘛!”面前正駛過時竟寧駕駛的那輛車,莎莎把人看得真切,說:“怎麽回事兒,時局居然來了。”
史翔這才領着她從車屁`股後頭走出來,憂心忡忡地說:“莎莎啊,其實我一直把你當成是自己的小妹妹,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瞞你了。其實這次出來我一早請示過時局,昨天出門聽你說莫北發燒,又打了個電話給他。可我剛剛看時局的樣子好像很不高興,我這本來是出于愛護小同志的考慮,現在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莎莎一聽史翔喊自己小妹妹,胃裏就翻江倒海忍不住要吐出來。史翔是所裏出了名的勢利小人,為了争一個所長成日裏熱臉貼着局裏不放。她在機關單位呆的年數長了,他剛一張口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每一字一句都在拐彎抹角問莫北和時竟寧的近況。
他這麽巴結時竟寧,恨不得把莫北打包送貨上門,怪不得昨天他玩得興起一直到天黑也不肯回來,只怕是故意為之,要給他們倆創造機會。莎莎心裏罵他賊,面上仍舊是笑,敷衍着說道:“史所你用心良苦,時局這個人通情達理,怎麽也不會和你置氣。或許只是和莫北拌了幾句嘴呢,你這麽草木皆兵的幹嘛。”
史翔細想想也是,連忙催促她回房間看看莫北的情況。可房間裏早就是人去樓空,莫北的東西被清得幹幹淨淨,莎莎心裏想着這丫頭不會真淪陷了吧,被吃`幹`抹`淨不說,連個人自由都限制了。
史翔臉上笑得開了花,在一邊就差哼出歌來,樂滋滋地說:“果然沒什麽大事,是我敏感了。”
只是所長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一聽莫北先回去了,當即豎着眉頭瞪眼冷哼,“真是年少輕狂,連點規矩都不懂了。好心好意帶她出來玩一次,她不樂意出來逛逛也就算了,還一個人偷偷回去,連聲招呼都不和我打。”
她要莎莎一定給莫北去個電話,剛接通,她便将電話拿過來,氣沖沖地說:“莫北,你在哪呢!”
電話那頭一個沉穩的男聲,說:“我是時竟寧。”
莫北剛一聽見所長的聲音,立馬吓得手上一抖,手機筆直落到膝蓋上。時竟寧看她這麽緊張,便将手機接了過來。
莫北那所長是個公認的女強人,一輩子為了單位殚精竭慮,卻将家庭丈夫一并罔顧。四十多歲的時候離了婚,又沒有孩子,性格難免孤僻一些。她雖然在局裏下屬的事業單位做領導,但其實始終和局裏始終保持着距離。
時竟寧剛來局裏的時候,局內員工人心渙散,領導層又內鬥得厲害。他做事雷厲風行,很快将權力集中到自己手上,大事小事不見他的批示就進展不下去,也因此觸及到了研究所的獨立性。這個所長和他明裏暗裏鬥過幾次,時竟寧現在幫莫北出面擺平肯定要埋下禍端,可那句時竟寧已經潑了出來不好收回,也只好硬着頭皮撐下來。
所長那頭冷哼,“我要打給莫北,怎麽時局倒把電話接了。”
時竟寧語氣也很是冷淡,“莫北發燒得太厲害,我就先把她帶走了。事先沒有讓她和你打招呼,還請你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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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心想這小姑娘不得了,前一陣子還看她有男朋友,這陣子就換成了時竟寧。工作上不夠用心,倒是這種事情最會投機取巧。又說:“既然是時局帶走了,那我也就放心了,還請時局好好照顧這孩子。”
時竟寧将這通電話掐了,又把手機遞還給莫北。她眼睛烏溜溜地朝着他望,問:“所長又說了什麽?”
時竟寧瞅她一眼,覺得她這模樣真是可愛,忍不住用手去摸她的臉,又被躲過了。他抿了抿唇角,不悅,“你這個所長真是了不得,平日裏我都怕她三分,還能說點什麽呢,她礙着我的身份也不敢說什麽。”
莫北反倒笑起來,“剛剛那樣子特像我小時候不愛去幼兒園,我爸爸就幫我和老師請假。可是這一天兩天的是快活了,一旦又去見到了老師,她問我做了什麽,要是真病過也就算了,要是純碎就是為了玩不來,我肯定要哭鼻子說實話。”
時竟寧搖搖頭,“你這麽誠實可不行。”正忙着把車子倒進一個車位,熄火,拔了鑰匙,他下車來給莫北開車門,說:“出來吧,咱們坐高鐵回去,這樣快一點也舒服一點。”
莫北遲疑着,“那你這車呢?”
“這你就別管了。”他正推開袖口看表,心裏算了算,說:“上車之後該給你買瓶水吃藥了,你再小睡一會兒,醒過來就到家了。”
只是車上睡着的人卻不是她。時竟寧為了這莫北差不多兩天沒睡,不是開車就是怕她出狀況不敢睡,好容易坐上高鐵,他神經一松弛,人就累得東倒西歪。
莫北起先看他就覺得不對勁,兩只眼睛都熬得通紅不說,臉色也難看得很。這時候見他一會兒頭靠着玻璃窗,一會兒又用手撐着下巴,想必很是難受,便扶着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時竟寧閉着眼睛将頭動了動,找了個最舒服的角度沉沉而睡,鼻息漸漸重起來。她側臉偷偷看了看他,不知怎麽的,心裏居然覺得很安寧。
她知道她應該讨厭這個人,特別是發生了晚上那樣的事。可她畢竟是個女人,一個有虛榮心的女人,被這樣優秀的男人熱情追求和無微不至的呵護就會覺得很滿足。
何況對一個人好到底有什麽錯,邱孝祥以前對她多好啊,仙女似的供奉着,一句重話也說不得,什麽事情都依着她。她那時候心高氣傲,把誰都不放進眼裏,最終得到什麽好下場了?她現如今後悔了,決心要放下身段和邱孝祥好好在一起了,他卻居然出軌了。
想到邱孝祥,她便不禁拿起手機看了看,除了出發那天他來過一個問候的短信,兩個人之間居然沒有再多的交流。他不主動聯系她,她也不想和他去啰嗦。
就這樣吧,她心裏說。
邱孝祥也說,就這樣吧。
每次偶遇金子都是在應酬,出事那次是在飯桌上,今天這次是在KTV裏。她穿了條水清色的貼身旗袍,外頭松松搭着一褐色長披巾,如此凹`凸`有`致的身材就已經足夠吸引人眼球了,偏偏她還帶着一臉妩媚的笑容,誰來敬酒都喝,誰來點歌都唱,好一副來者不拒的風塵模樣。
邱孝祥想想心裏便有氣,想這種公主佳麗林立的場所是她這種女人能來的嘛,來了之後還不知道保護自己,就知道一個勁地灌酒賣笑,幾個鹹豬手摸了她的腰,她也只是笑眯眯地扭過身子嬌媚地說“不要”。
邱孝祥一直認為好女人都應該是像莫北那樣的,幹幹淨淨,規規矩矩,雖然太過保守,可讓他從頭到尾地喜歡。而金子則是輕浮的,什麽玩笑都開得,什麽髒話都說得,但偏偏就是她這不羁的一點,總能把邱孝祥弄得天旋地轉。
這時有人起哄要讓金子陪邱孝祥喝一杯,“大家都輪着喝過來了,就你沒和邱老板喝過!”
金子手裏本是端着半滿的杯子,一邊的唐凱瑞給她斟得滿滿,她那雙媚眼眨了一眨,笑着推開唐凱瑞手裏的酒瓶,說:“我可不和邱老板喝。”
大家問為什麽,金子尖着嗓子笑道:“因為邱老板是好男人,我卻不是好女人呀。前一陣子我還給他做助手,說出來真不怕大家笑,他簡直把我防的遠遠地,就好像我是那蜘蛛精,要壞了他取經成佛的大事一樣。”
大家果然哄堂大笑,好幾個熟識地指着邱孝祥振振有詞,“小邱就是這樣的,好男人,絕對的,有個女朋友談了總有五六年了吧,從來心無旁骛,連旁的女人的正臉都不看。”
邱孝祥聽在耳朵裏,總覺得這話裏帶着些諷刺,特別是在他知道自己沒有這麽聖人的時候。轉而去看滿臉醉酒後臉色緋紅的金子,也摸不清她為什麽挑起這話頭。因而趁着她去洗手間,胡亂找了個借口跟着從包廂裏走了出來。
金子知道邱孝祥跟在後頭,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走得飛快,只是沒躲得過後頭腳長手長的男人,在拐進女廁所前被他猛地鎖緊手腕,推抵在了洗臉池前。
金子擰着眉頭,哎喲喲地喊疼,“怎麽回事兒,好男人,剛剛誇過你,你就兇神惡煞的,現在把我擋在這兒,也不怕別人看見?”
邱孝祥眉頭比她鎖得還緊,沉着聲音道:“金子,你到底什麽意思?別和我陰陽怪氣,口蜜腹劍的。”
金子油裏油氣地說:“誰陰陽怪氣了,誰口蜜腹劍了,邱老板,我那可都是肺腑之言!”
這一句終于是把邱孝祥心裏的火全勾了出來,他将手上的力氣再收緊一分,幾乎是吼着爆發道:“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含羞帶笑,欲拒還迎的,知道的明白你是為了工作謀生計,不知道還以為你天生下賤就喜歡往男人身上貼!”
一席話把金子也惹毛了,她吸了吸鼻子惱道:“我是招你還是惹你了,你和我發這麽大脾氣是為的什麽啊。我說你好男人你不喜歡,那我說你壞男人你愛聽不聽?怎麽着,你現在不要我了,把我趕出來了,還不許我重操舊業掙錢了,這世上哪有你這麽混蛋的男人!”
話到最後幾乎喊出來,金子落了一臉的熱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邱孝祥心裏焦急,情不自禁地把她抱進懷裏,她終于空了兩手使勁敲着他的後背,嘴裏喃喃着,“你別管我……”
邱孝祥咬牙說:“我還就是看不慣你自己給自己拉`皮`條了,我`他`媽中了邪了,看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就火!”
金子猛然間一怔,嘴角閃過一絲竊喜的弧度,可聲音仍舊帶着哭腔,道:“我和誰在一起了,我就你這麽一個皮`條客!”
皮`條客和壞女人到底還是睡在了一起。清晨微弱的陽光灑在金子身上,邱孝祥順着那細密的觸角撫摸她裸`露的一片皮膚。金子背對他,兩只眼睛眨了眨,還是緊緊閉起來。
邱孝祥在她身後說:“別裝睡了,和你說個正經事,你還是給我到公司上班吧,你去當什麽醫藥代表的我不放心,沒個人在你身邊約束着,你就成天給我浪,誰知道今天在這兒,明天又爬到誰床上了。”
金子睜圓了眼睛,猛然翻過身,狠狠給了他一下子,“說什麽呢你,我怎麽浪了,對誰浪了。邱孝祥我和你說,我金子要是還有別的男人,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邱孝祥笑起來,“你一本正經發什麽誓啊,沒意思。”擱在床頭櫃的手機這時候響起來,他見是媽媽的電話連忙接過來,問:“媽,什麽事啊?”
邱孝祥媽媽在那頭急得大聲嚷嚷,“邱孝祥,你怎麽又一晚上沒回家啊,我和你說你現在趕緊給我回來,莫北昨兒個就到家了,還是一個男人給接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我太廢柴了,這麽好的榜單,我居然不漲收藏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