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許多東西,一瞬間的沖動之後便是長時間的冷場和尴尬。
莫北主動吻過時竟寧之後的這天晚上,心煩意亂到整個人都不好。
時竟寧帶她回了自己家,占地極大的獨棟別墅,複古風格,依山傍水,有數不清的房間和碧水盈盈的游泳池。
莫北坐在床頭,時竟寧手上帶藥為她搓揉紅腫的腳踝,鎖緊她的小腿,緊按住她的膝蓋,柔聲細語道:“別怕,很快就能好。”
疼痛讓人清醒,莫北再回想起車上的那一幕幕,臉紅到幾乎可以滴血。
将頭埋在臂彎裏,只從手背上的縫隙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向時竟寧,細如蚊聲地嘀咕着,“時竟寧,太晚了,我好困。”
時竟寧本是抱着不吞下這小白兔不罷休的心思才将她拖回的家,只是此刻看到她可憐巴巴地求饒,又忽然洩氣,心底裏反反複複念着就饒她這一次,最後一次,收拾東西走了出去。
莫北長籲短嘆,收着病腿一路蹦到浴室,沒有換洗衣服,事先找了件時竟寧的一件襯衫。他人高馬大,衣服也不小,下擺幾要拖到她的膝蓋,一口鐘似的将她整個人罩在裏頭。
莫北拿毛巾包着頭發自浴室裏頭出來,時竟寧居然又進了房間,正将一杯牛奶擱在她的床頭。
他聽到聲音,此刻将頭扭過來,說:“記得喝了再睡。”陡然看到只穿着一件襯衫的她,呼吸都短了,她一頭濕發往下滴水,灑在胸前,隐隐露出粉色的一小團。
時竟寧像是被整個的抽去了靈魂,一時間頭昏腦漲血氣上湧,幾乎是憑着本能跑過去,機械式地緊緊抱住她的身體,唇落在她的脖頸上細細地吮。
莫北手中的毛巾落在腳邊,時竟寧将之踢了,氣喘籲籲地自頸後吻到她鎖骨,含糊不清地說:“莫北,我們在一起吧?”
在一起的意思有多廣,莫北現在卻只能想到那一點。
莫北心內腹诽他之前到底還有過幾個,時竟寧一眼便把她看穿了,手按着她的小鼻子笑道:“你心裏又怎麽編排我呢?”
莫北扭頭冷哼。
時竟寧将頭擱在她的肩窩,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小聲嘀咕着,“真不想上班了,今天歇一天吧,莫北?”莫北幾要捶他,“你到底是不是局長啊,時竟寧,怎麽見你成天沒有一點事,就繞着女人身邊轉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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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竟寧哈哈笑起來,行行行,上班,不然要被你念叨死。待會兒吃過早飯坐我的車一起過去,想吃什麽,就來點清淡的百合粥還是要點牛排之類的補充補充體力?”
莫北扁扁嘴,“我不坐你的車。”
“怎麽?”
“多稀奇啊,我一個普通員工坐局長的車子過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單位裏最是人言可畏,有個人瞅見能說一籮筐的壞話你信不信。我現在已經是臭名遠揚,不想再讓所長覺得我是那種一心攀龍附鳳專找領導下手的女人。”
時竟寧妥協,“那另派一輛車給你用,這總行了?”
“你那車那牌號,我小姨看見都傻眼了,何況單位裏那群人精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地方離市中心那麽遠,你難道要騎自行車上下班?”時竟寧想了又想,“下午就去給你買輛車,由你喜歡,你自己随便挑,我也不管什麽牌子什麽型號,是不是會給我時竟寧丢臉不丢臉的了。”
莫北咬牙,“我沒有駕照!”轉而細細想了想剛剛那段話,忽然大聲道:“時竟寧,誰答應要和你住一起了!”
時竟寧這頭虛握起拳頭,嘿嘿嘿地笑起來。
莫北穿上時竟寧着人買來的衣服,跟在他的後頭往一樓去,只剛剛出了房間大門,忽然就看見時荏寧敷着厚厚一層面膜自一頭款款走來。
遇見這二位,她笑起來,“喲,我這不是眼花了吧。”時竟寧一臉不耐煩地說:“姐,你別裝了行不行。”
時荏寧還在瞪大眼,嘲諷似的問:“阿竟,我這已經回國幾個月了,還是頭一次見你将莫小姐往家裏帶,是該說你這動作是快還是慢啊?”
莫北沖她點頭,說:“時小姐早。”
時荏寧搖搖頭,“這丫頭老實得很,阿竟都把你看重到這地步了,你還不趕緊改口喊我聲姐姐嗎?”上去挽過莫北的胳膊,和她親熱地說:“走,跟我一起吃早飯去。我讓廚房炖了燕窩,那東西雖然沒什麽大滋味,卻是最養人了,你現在趕緊喝上一碗,保準一整天的精氣神都恢複了。”
莫北知時荏寧是變着法的打趣自己,又想起上一回兩人私底下談話,她明明是斬釘截鐵地說自己和時竟寧沒關系。現如今沒關系的兩個人同床共枕,在一個屋檐下又被這姐姐揪了出來,她別扭的走路姿勢和脖頸上淡淡的吻痕一一将她打臉,而昨晚和今早的那些癫狂碎片,不知她是否喊得太過大聲以至于被人聽見……
莫北将臉稍稍紅了些,拿眼睛求救地瞧着時竟寧。他沖她眨一眨眼,要她寬心,對時荏寧說:“莫北年紀輕面皮薄,你有什麽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別和她扯三扯四的。”
時荏寧當即挑眉,尖聲嗆道:“什麽話啊這是,我好心好意的不領情就算了,還沒大沒小地教訓起我來了。”
早飯後,時荏寧做司機送莫北去單位,車子剛一駛出別墅,她便笑容滿面地說:“上次和小莫你說的那些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莫北心內一緊,到底還是要談這件事,連忙答應着,說:“沒事。”
“我們家裏的情況阿竟一定還沒告訴你,我父母早年離異,母親因為追尋某種自私的自由去了國外游學念書,父親又是個大忙人,時常隔上好幾個月才能面對面地見一眼。我于阿竟是姊姊,也是代替無法陪在他身邊的父親和母親,這種情感不知你是否理解,他對我非常依賴,我對他也很是保護。”
“我懂得,”莫北說:“我也有一個弟弟。”
“對,我知道。想必你也和我一樣,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受到一點傷害的。我不是王婆賣瓜,但阿竟這個人,論長相論家世,都算得上是一流的。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一方面是真心想給你提個醒,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阿竟。圍在阿竟身邊的女人多如牛毛,保不齊有一些愛慕虛榮或是貪圖享受的,為了錢和地位和他在一起。他受過一次傷,我真的不想再看他又經歷一次。
“昨晚他曾經的初戀要我一定安排和他見個面,說實話,我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孩子,驕傲自負,在一起的時候把阿竟當牛做馬的使喚,可時竟寧當年為了她幾乎和整個家庭決裂,我考慮再三還是把他騙過去了。不過他态度卻很是堅決,幾乎翻臉要和在場的人絕交,又是為了你甘心求我幫忙救你的前任,今早看到你們一起出來的時候我就真的什麽都猜出來了了。阿竟對你是動了真心的,小莫,我也希望你能拿出真情來回應他。”
莫北幹巴巴地笑了笑,繼而讷讷地想,怎麽每一個形似花花公子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愛她入骨髓裏的初戀女友。
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不知是好使壞。
這日下午莫北便被通知去市裏有名的一所駕校學車,由時荏寧親自關心,事先打過招呼讓人特別關照。莫北成為重點關注對象,一有時間便被拉去學習,一周下來,整個人黑了一度瘦了一圈。
莫南總愛揶揄,說:“人都說戀愛的女人該是容光煥發,滿面□□,你怎麽天天和新姐夫黏在一起反倒是又幹又瘦和個鹹魚似的。難道姐夫這麽厲害,一夜七次郎,居然把你都給吸幹了?還是姐夫不行,陽`痿不舉還是早洩,瞧把你給愁的啊!”
莫北狠狠給了莫南一個爆栗子吃,揣着他的屁股趕他出了大門,還忍不住要扒住大門在後頭罵罵咧咧道:“你個小孩子成天不好好學習考試,肚子裏頭一點墨水沒有全是草包,腦子裏頭倒亂七八糟裝了一堆髒東西。”
莫南一邊笑一邊鑽進電梯,沖她揮手道:“姐,我走了,你下班之後去給姐夫買點海膽什麽的補補身子啊!”
莫北彎腰拿拖鞋扔出去,還沒砸到莫南臉上便被關起的電梯門夾在了外頭。
中午仍舊練車,只是常帶她的那個老師換了個虎背熊腰的糙漢子,說話的嗓門倍兒大,關上車門的時候,整個教練車都顫巍巍地動。
他聲如洪鐘,詞句壓着鼓點似的一個個蹦出來,“別以為你找了人送了禮,我們就會對你放寬要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不可能,”他拍一下大腿,“反而是要更加嚴格,這是對你的生命負責,也是對廣大的人民群衆負責!”
一席話說得莫北莫名其妙,懷疑是不是局裏某某路線教育的督查小組組長坐到了自己身邊。
她聽這教練的話将車子發動,開始的時候多有緊張,一個不留神将檔挂錯,教練在旁邊大吼:“吃飽了飯開始想睡覺了是不是!”
莫北起初被他吼得頭皮發麻,後來漸漸熟悉居然也就習慣下來。她在休息的間隙給時竟寧打電話,不停抱怨今天的老師不夠溫柔。
時竟寧還在陪上級應酬,此刻向衆人打招呼要接個電話,被人拉着不肯放走,好話說盡,還是喝了一杯白酒才被許的離席出門,站在走廊上難受地喘氣。對莫北說話的時候卻依舊是十分溫柔,替人解釋道:“他也秉持着對你負責的态度。”
莫北啧啧道:“他真不是你派來捉弄我的?時竟寧,你們連說話的語氣都如出一轍。他那哪是對我負責啊,他那就是對油負責,生怕我多用了他二兩油少掙錢。”
時竟寧笑,“傻瓜,要真想捉弄你我早自己過去了,哪舍得讓別人捉弄你還能看你又笑又哭的這麽好玩。”
“時竟寧!”
“好了,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你趕緊過去練車子,早點拿到駕照好開車,也省的我每天提心吊膽的怕你騎自行車路上被曬了熱了的。”
莫北酸溜溜地說:“你也會為我提心吊膽?”
時竟寧不解,“你這什麽意思,我怎麽聽着這麽刺耳呢。”
莫北哼聲道:“你不是一整顆心都放在你那什麽初戀身上嗎,我可早就聽說,某人前幾天還偷偷跑去和人家見面呢。”
時竟寧哭笑不得,“莫北,我說你還挺沉得住氣的,原來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當時不過來問我,到現在才來旁敲側擊要我坦白從寬了。我告訴你,你晚了,我早就和人家舊情複燃幹柴烈火了,和你也就是玩一玩,現在稱心如意得償所願了,你于我也就沒有什麽價值了。”
莫北知道他是開玩笑可還是憋了一肚子氣,不說話,沉默了兩三秒,他那頭先沉不住氣,軟聲哄道:“好了,莫北,晚上回家跪鍵盤好不好,屏幕上敲出一個字,你立刻給我一鞭子。剛剛逗你玩呢,真逗你玩呢……”
莫北翻着白眼,臉上帶笑,剛一收了電話,就看見新倒滿一茶杯水的教練匆匆跑來,沖着車上招手道:“趕緊去上車,早點結束早點回去休息,還要磨磨蹭蹭到晚飯的是不是!”
莫北撅着嘴坐上車,心裏默背着步驟,松了手剎,踩下油門,忽然聽旁邊教練大喊:“小心人,剎車,踩剎車!”
莫北一擡頭,看到一個孩子飛奔而來,心裏當即慌了,兩只腳絆過來絆過去,最後也不知是那一只死命踏上去,車子卻是猛然一陣提速——
教練斜過身子猛打方向盤,白色教練車沖上路牙,正撞上路燈。
莫北一臉磕向方向盤,鼻子壓在硬物上當即流血不止,頂着一臉的鮮紅形色誇張地自車上趔趄下來。
那孩子直挺挺倒在路上,抽着小腿一抖一抖地喘氣。
莫北自知闖禍,忙不疊地跑過去,自地上抱起他來,不遠處一個女人疾跑過來,從她懷裏抄過這孩子,緊緊抱着大聲恸哭道:“小時,小時,你怎麽樣了,你睜眼看看媽媽好不好?”
莫北一腦門子的汗,“小姐,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得孩子,我——”
“你是……”女人擡頭看她,表情忽然凝滞,嘴角一壓,眼中滿是厲色,“你是莫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