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破繭歸一(七)

司徒瑛托着腮。

周向乾也托着腮。

花了錢的早飯當然可以吃得很好。一碟蔥花卷,兩籠水晶蝦仁蒸包,一盤流沙蒸餃,配四碗粳米粥。趙青在那呼嚕呼嚕喝粥。鳳绮生慢條斯理給他夾了一個包子:“慢些吃。”

“……”

趙閣主成功被自己的粥給嗆到了。

司徒瑛已經看了很久:“很奇怪。”

教主和趙青之間目光流轉很發人深思。

周向乾也看了很久:“确實奇怪。”

魔教小子為他家教主跳了崖,自家師弟為魔教小子跳了崖。魔頭帶着魔教小子跑了。自家師弟卻還給他夾吃食。這三個的關系,十分亂啊。

“你們聽說了嗎?據說這次的武林大會上,會祭出混沌劍。”

“混沌劍?那是什麽東西。”

“聽說此劍是天機門法寶。得此劍者可召令陰陽,堪稱一大利器。”

“哈,這種話你們也信。晚上白娘娘爬你家床,你信不信?”

“你可不要胡說。”

“誰胡說了。到時候你右擁一個白娘娘,左抱一個胖老婆。坐享齊人之福。”

璞綠小,來往江湖人不多,稱得上是閑散度日,不惹塵埃。既然連這裏都能聽到這個消息,想必他處已經傳了個遍。莫非當日歐陽鶴賴在天機門不走為的就是這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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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向乾咬着筷子:“白娘娘是誰?”

司徒瑛:“這很重要嗎?”

趙青悄悄問鳳绮生:“是歐陽鶴的意思,還是天機門的意思?”

鳳绮生亦悄悄道:“你當時怎不拜冠華蓮生為師?”

趙青震驚:“關我何事。”

“這樣你就成了歸長海的師侄,說不定趁他歸天後還能當上天機門掌門。屆時混沌劍也好,霹靂劍也罷,不都在你一念之間的事。”

鳳绮生咬了口水晶蒸包,言語間略有遺憾。

趙青無言以對,他一口将粥悶完,拿起劍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鳳绮生知道他要與劉戍通信,也不攔着。先前他已去信一封傳與鎏火教,告知他們自己已先前往雁霞,若劉戍他們先到,便在雁霞山腳下的黃桐裏等着。除了這封信,他還照計劃,給寒單衣送了口信,不過離開洛水已在十日前,如果寒單衣馬不停蹄趕路,此刻應當已到雁霞了。鳳绮生有些懊惱當時未将顧葉青插在武林盟的探子取來自用。

趙青拍拍屁股走得十分幹脆,倒叫周向乾若有所思。

鳳绮生看了他一眼:“周兄對他很有興趣?”

“鼎鼎大名秋水劍,誰不感興趣。”周向乾想也不想答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

“……我是說劍法。”

司徒瑛摸着下巴:“這個補救似乎有些刻意。”

“……”周向乾無奈道,“不是你們想得那樣。若以貌取人,我看這位差不多吧。”

他伸手一指。頂着鳳教主皮囊的歐陽然正坐在那裏啃包子,乍然被點名,他愣了一下,而後迅速将包子啃完了。

周向乾:“……”這個教主當真是當日在天機門揚言要接管五儀山的人麽。

要不長得好看的人,做甚麽都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呢。

歐陽然取一個包子,便得來贊嘆聲一片:“他在吃包子。”

他幾口将包子吞沒了,更得來贊嘆聲一片:“他的包子一定特別香。”

歐陽然:“……”

香不香他是真沒察覺出來,餓了倒是真的。

何止是周向乾在看他,基本上在這吃飯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不過這幾日與司徒瑛日夜相處,對方早就對他諄諄教導,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不該笑的別笑,不該哭的,也別哭。無論何時何地,做甚麽事,冷着一張臉就夠了。

可是,可是對面的自己,盯過來的眼神好兇惡!

歐陽然委屈,他怎麽就沒發現自己以前如此可怕。他想回家種田。他就不該聽了歐陽鶴的話,跑出來見甚麽大世面。刀啊劍的,還不如田裏幾個紅薯來得香甜。

教主皺着眉頭,令歐陽然一頓飯都吃不安寧,從坐立難安到最後,屁股下仿佛着了火,火撩火燒的,就等自己那份早點吃完就走。是的,他用食物抵抗住了來自教主本人的壓力。

鳳绮生看着自己那張臉上露出的泫然欲泣的表情,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阿瑛。”

鳳绮生道:“把飯送到教主房裏,他不必下來吃了。”

周向乾忽然意識到什麽,他問司徒瑛:“你是魔教的人?”

司徒瑛想了想,鳳绮生當初介紹時,确實未說他的身份。他見鳳绮生朝他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便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後回答:“不是。”

鳳绮生:“……”

“鎏火教三個字哪個字念魔?我未說錯。”

司徒瑛很是無辜。

便在這時。門口一道陌生的口音帶着驚訝傳了過來。

“鳳绮生?”

鳳绮生三人循聲望去,正見一個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腰間挂了個葫蘆,堪堪跨進來。

絡腮胡,腰間懸酒壺,好飲酒卻是佛教中人。鳳绮生眯起眼睛:“千杯不醉季夢然。”

周向乾驚訝道:“就是那個慧覺大師的俗家弟子?”

他不認識季夢然,季夢然倒認識他。他打量了一下周向乾道:“歐陽盟主三弟子,你怎麽會在這裏,和這個魔頭呆在一起。”

他伸手朝鳳绮生一指。偏巧教主裏頭的芯子是歐陽然,他吓了一跳,怯怯地往司徒瑛背後縮了縮。然而他比司徒瑛整個大了一輪,無論如何縮,都是不可能擋住的。

季夢然:“……”

魔頭瞧着有些奇怪。

季夢然。教主心中将這名字油裏炸火裏過的咀嚼了好幾遍。他可不會忘記,盟主令之下,便由季夢然作鎮,拈了串念珠,道聲我佛慈悲,殺了他教內好些人。

季夢然敏銳地察覺到來自旁邊這位年輕人身上的不善之意。他不着痕跡地将對方打量了一遍。舉止普通,面目普通,一舉一動十分沉重,不折不扣的普通人。這人是誰?竟有如此深厚的威勢。不過這等威勢在他身上怕承受不住,短命之相。

他沒見過歐陽然,不知道這人與歐陽鶴的關系。

鳳绮生看了季夢然半天,忽然笑了。

目睹這一切的司徒瑛寒毛都炸了起來。

“我去看看趙青回來沒有。”

他腳下抹油就想溜。

太可怕了。教主笑了。

季夢然:“……這位兄弟似乎不歡迎我。”

“不是似乎。而是就是。”

鳳绮生戳了個包子,慢條斯理吃着。

季夢然哈哈一笑,幹脆坐了下來。周向乾挪開了一些。季夢然不以為意,緊緊盯着鳳绮生,說:“你這位小兄弟也很有意思。我自問并不曾見過你。因何生敵意呢?”

“與人善不善,都是看眼緣。要不何來一見鐘情一說呢。”

鳳绮生露出了一個笑容。

季夢然聽他說着,仿佛下一句話就該是,我與你沒有眼緣,故而看你十分讨厭了。

誰知事實卻是。

“我見兄弟十分勇猛,心中仰慕已久,早想與兄弟共飲幾杯了。”

周向乾:“……”師弟,你這個彎,轉得很不同尋常。

季夢然也是一愣。然而對方端着酒杯的姿态十分真摯,倒叫他挑不出毛病來。他只能謹慎且客氣地端起酒杯,與鳳绮生碰了一下。

“小兄弟客氣了。”

而後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下一秒他就一頭栽在了桌子上。

周向乾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你!”

鳳绮生放下酒杯,冷笑了一聲:“本座的酒也敢喝。”

周向乾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鳳绮生面無表情:“你聽錯了。”

說罷他又和顏悅色起來:“周兄,請你把他擡到我房裏。”

在坐的人都看了過來,鳳绮生歉意道:“打攪了,我這位朋友喝多了。”

這借口再拙劣不過。

周向乾低聲道:“誰信啊!”

可下一刻他就發現看熱鬧的衆人都将腦袋縮了回去。

酒樓少江湖人,多是百姓。居然也這樣十分淳樸的信了。

周向乾:“……”他的三觀有些不穩。

鳳绮生道:“你還愣着做甚麽。将人擡回去。”

周向乾咬着牙道:“你今日不與我說清,我是不會罷休的。”

哦?

不過鳳绮生原本也并沒有很費心的去瞞他。而是周向乾一門心思認定他就是小師弟。省了他許多解釋的麻煩。如今對方忽然福至心靈這樣質問起來——

鳳教主想了想:“說甚麽。說本座是你口中的魔教頭頭?”

“還是說你以前說本座的那些壞話,本座全聽到了。”

“或者他才是你小師弟。”

周向乾張着嘴巴,被點名的歐陽然适時打了個招呼,怯生生的:“師兄好。”

惡人滿天下的魔教頭頭含羞帶怯沖你說師兄好,這個沖擊有些大。周向乾腿有些軟。

鳳教主一根手指敲着桌子,惡劣道:“怕了?晚了。讓你走你不走。”

“賊船可不是你想下就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不知為啥困了,寫着寫着突然發現自己在寫“小火車……”

我到底在想些啥怎麽就小火車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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