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繭歸一(十一)
劉戍念及教主,如此這般感慨着,忽然擡頭間,發現歐陽公子的臉色很不好。
不禁關切道:“歐陽公子怎麽了?”
教主黑着一張臉,許久才道:“曬的。”
劉戍哦一聲,擡頭瞧了瞧這朗日晴空。
“江南日頭确實大。有空上我們天湖山坐坐,冬暖夏涼,爽快地很。”
武林大會辦在雁霞山,卻不在山頂,而是就在這黃桐裏外,雁霞山腳。它不比華山論劍。華山論劍那是松鶴那一輩喜歡幹的事。雖然瞧着神乎其神,但是風大。且如今的季節,山下才冒嫩葉,說不得山上還在下雪。去凍上幾天,劃不來。
黃桐裏外設了個十丈長十丈寬的擂臺。百曉生擊鼓。擊鼓開局。直至一方落敗為止。但比武過程中,點到為止,不得痛下殺手。殺手有違武林令,視為不恥。不但會被取消比賽資格,還會遭到同道中人的唾棄。不過,過往比鬥之中,耍心眼作弊的不但并非沒有,還很多。
一轉眼黃桐裏上來了許多人。
華山派,少林,武真教,崆峒,西南五怪,青羅門,昆侖派,甚至天湖山腳下的卧龍幫也來了。趙青倒是沒想到卧龍幫也在,畢竟他下山前才把人教訓地哭爹喊娘。
青羅門是緊跟着少林來的。少林不在黃桐裏,而是在附近找了間破廟休息。寒單衣不是很懂少林的作風。這一路行來,他都帶着弟子吃好的住好的,半點苦也不曾受過。青羅門雖然勢單力薄,可關懷弟子之心,卻不比名門大派少。
小師弟蹦蹦跳跳,仍懷赤子之心,進了黃桐裏,這裏摸一下,那裏叫一聲。畢竟他第一次出門,見着這麽多穿着不同門派服飾的江湖中人,覺得十分新奇。
寒單衣跟在後頭,微笑着看着他。
“大師兄,這裏人好多啊。”
二師弟秦風牽着馬悄悄說。
“武林大會,算是江湖盛宴,人當然多。”寒單衣頓了頓,又道,“把臉上驚訝的表情收一收。不要讓人看短了。搞得我們似乎不曾見過世面一樣。”
五師弟耿直道:“可,可我們确實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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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單衣循循善誘:“不懂要裝懂,知道嗎?”
“知道了大師兄。”
打發了二師弟五師弟,三師弟又湊了上來。
“大師兄,聽說少林的人都厲害,昆侖的人也不錯。我們要和他們打嗎?”
寒單衣一本正經:“我們是來觀摩學習。最主要,是為師父尋藥。”
他苦口婆心深明大義說了半天,三師弟苦着臉,還是問:“那,打不打?”
“不打。”
大師兄回答的十分堅決。
不錯。
青羅門的人,武功都,很爛。
在前頭蹦噠的小師弟驚呼了一聲。寒單衣道:“怎麽了?”
小師弟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天真無邪:“師兄,這個人不是很窮的那個人麽?”
寒單衣定睛一瞧。
嗬。
趙青。
那個在洛水用花言巧語騙了他一頓飯食的男人。
小師弟的聲音又清脆又響亮,趙青耳聰目明,幾乎在一瞬間,便注意到了這一門師兄弟。銀飾叮當,環佩叩響,坐騎膘肥身健。一別多日,富态更甚以往。
……
教主等了許久的青羅門來了。
他定定神,嘴角浮起微笑。
寒單衣莫名心頭一寒。
周向乾問:“趙兄弟,你怎麽忽然不走了。”
原來趙青不是一個人,他不願意留在客棧對着柳夕雁兩望生厭,就踢踏踢踏,一個人去街上散心。周向乾無所事事,順勢也跟了出來。比起對着蛇蠍美人柳夕雁,或者滿腹壞水鳳绮生,他還寧願選擇跟着趙青。
其實黃桐裏都到了,他原本早可以走了。
他為何不走呢?
可能周師兄潛意識之中,已經忘記要走這回事了。
習慣當真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相處久了,他竟然覺得魔教還不錯。
周向乾順着趙青的目光看過去,便見到大街上站着一群年輕的子弟。青羅門并不有名,所以周向乾不認識他們。他只覺得,這群提着劍的年輕人,和山上那群實在太像了。他現在對任何穿白戴冠的門派都有心理陰影。
趙青道:“這就是青羅門的大師兄。寒單衣。”
聽到大師兄三個字周向乾就開始腦殼疼。
他想到了俞青軒,還想到了天無心。
但這位寒單衣,顯然不像俞青軒一樣趾高氣揚,也不像天無心一樣面冷心更狠。
還不待寒單衣先開口,趙青搶在他前面和周向乾道:“周兄弟,這位是青羅門大師兄寒單衣。叫他寒兄就好了。他人很好。我走投無路之時,他請我吃過飯。”
寒單衣:“……”
趙青将他誇贊了一番,他就不能惡人告狀說趙青蹭他吃蹭他喝還将他甩在客棧不辭而別,不承想人家到的還比他快。寒單衣順勢道:“眼下看來是我多事。趙兄不需要我等粗鄙之食。這高床軟枕,随手拈來啊。”
他們此刻就站在黃梁一夢外頭。說趙青不住這裏,誰也不信。
趙閣主眨巴了兩下眼睛:“當日事出匆忙——”
真的?
“青羅門腰纏萬貫。”
并沒有。
“若住一定是最好的客棧。”
就你知道。
“所以我想,若要等候寒兄前來,也只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此恭候。”
哦?
說着趙青手一伸,恭敬地朝寒單衣道:“寒兄往裏請。”
這裏是人來人往的青石板街。一個英俊的男人恭恭敬敬伸着手請你進去,若是不進,未免顯得拿喬,叫人看笑話。青羅門丢不起這個臉。寒單衣也丢不起。他不想成為衆人矚目的對象,只能率了衆位師弟,順着趙青給的勢,進了黃梁一夢。
待小二領着寒單衣他們去另一半的客房後,趙青沒有跟上去,反而與掌櫃打起了商量。
“掌櫃的,我為你招來這麽一批生意,你看,我們的費用,是不是能客氣一些。”
周向乾:“……”
你好歹也是一閣之主,堂常大教一員猛将。手中之劍飲飽鮮血,口中話語足以發號施令。如今在這為這一點點的銀兩計較。你好意思嗎?
趙青當然好意思。當家方知油米苦。這一路風餐露宿,他也算當了家了。
能在黃桐裏開出這樣一家客棧來的掌櫃,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很痛快地将鎏火教的費用抹了個零頭,并答應,廚房給鎏火教借用。鳳绮生吃不習慣這裏的食物,覺得太甜。趙青将廚房挪了來,為改善教主口腹之欲提供一些便利。
等與掌櫃商量完,趙青将周向乾留下來,一句:“瑣事與他說便可。”
就将周師兄推給了掌櫃,自己迅速閃身去了樓上。
他還記着教主的囑咐。
要将神琅草,送給寒單衣做個人情。
如今寒單衣自己送上門來,豈有放過之理?
趙青叩叩叩敲了門板三聲。
“寒兄?”
寒單衣應聲而出。
趙青微笑着等在門口,直接将人推了進去關上房門。
一旁拐到一眼的二師弟告訴了三師弟,三師弟傳話給了五師弟。青羅門一群弟子猶豫着站在廊間,你看我我望你。這,要不要敲個門?會不會打擾到師兄?應當不是壞人罷。
幾位師兄紛紛用目光詢問小師弟。
畢竟小師弟是師父的兒子。大師兄不在時,應當能做一些主罷。
小師弟睜着圓溜溜的眼睛,胖乎乎的手指摸着下巴:“大師兄最難過美人關。先去聽聽看。如果不妥,再沖進去不遲。我們幾個人打一個,還是可以的。”
他握着拳頭,很有自信。
一衆師弟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