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們回去之時慶生還不曾醒來, 而柳長青守在一旁,那副模樣,倒幾乎要叫人忍不住誤會他二人的關系了。
易先生終于開始關注慶生的傷勢, 他來了此處看望慶生, 責怪門下弟子為何不及時将此事報告給他,他再三詢問當日之事。越青峰将他們在山後所發現的洞穴告訴了易先生, 易先生震驚不已,當即表示一定會派人徹查此事。
其餘具體應當如何, 也只有等慶生醒了再說。
顧淵心中揣揣不安, 他總覺得後山的魔修是故意引他們去那洞穴中打探的, 雖不知那魔修為何如此,他卻始終覺得這行事手段實在是有些熟悉。
若那後山的魔修是尹千面呢?
他在心中懷疑猜測,之前尹千面也是三番四次刻意引他們按着他的步伐行事, 他們被尹千面耍的團團轉。那日尹千面被越青峰打傷,現今正是需得養傷的時候,若後山中的人是他所殺,倒也說得過去。只是那些屍骨中許多已過了不少年歲, 不該是最近才死去的。
他正站着發呆思考此事,那易先生讓幾名弟子去拿些東西,屋內轉眼剩下幾人, 越青峰覺得待着無趣,正打算離開,易先生忽而開口說:“我似乎想起在哪兒見過你了。”
顧淵回過身來,易先生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令他隐約有些心驚。
越青峰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望着易先生的目光仍是冰冷的,問:“什麽意思?”
易先生卻不曾轉頭看他半眼,他仍是盯着顧淵,極為仔細地在打量着他,神色銳利得好似要将他的皮膚都穿透一般,顧淵被他看得莫名心慌,虛退半步,而黎穆伸手扶住了他,開口問道:“什麽意思?”
易先生聞言便也望了黎穆一眼,忽而微微笑道:“姓顧,身邊還跟着個魔修,老夫終于想起你是何人了。”
顧淵心道不好,這易先生怕是認出他來了,只怕易先生還以為他是尹千面,現今他可在流山派的地界,若是易先生要為難他,他也不知該要如何才好。顧淵擡起頭,見越青峰就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急忙便要先溜到越青峰身邊去。
“可我見你的面容是真的。”易先生又說道,“這之間怕是有什麽誤會吧,顧少莊主?”
顧淵本已打算腳底抹油抱着越青峰的大腿逃走,聽易先生這麽說了一句,怔然轉過頭來,見易先生的神色中并未有多大的敵意,這才明白自己大約是真的被易先生認出來了。
他提心吊膽看着易先生,正不知如何才是,易先生微微蹙眉,又問:“顧少莊主,如果此事是誤會,可那時魏山擺宴……”
他的目光在黎穆身上一轉,帶了些輕蔑鄙棄的意味,冷冷說道:“你為何要助這魔修殘害同道好友?”
Advertisement
顧淵不曾料到這事态反轉,一時不知要如何回應,他一直不曾考慮好這件事的答案,只好緊抿着唇,皺起眉。
易先生又指着黎穆說:“這魔修是厲玉山的孽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
他氣惱不已,對黎穆也是極為鄙棄,那手指幾乎要戳到黎穆的身上去,他不明白顧淵身為正道中人究竟為何要去幫助黎穆這等魔頭。而黎穆被他一句話激得也微微有些愠怒,他不喜歡別人對顧淵這麽說話,拉着顧淵的手要将他護至身後。
他這一舉動倒是真激怒了易先生,易先生大約已認為顧淵是勾結魔修的叛徒敗類,若真是如此,此等叛徒自然也不必留了,卻不想越青峰忽而跨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擋在顧淵與黎穆面前。
易先生皺眉道:“越掌門,你這是什麽意思?”
越青峰冷冷望着他:“行事如此沖動,若是殺錯了人,易水千,你拿命來賠嗎?”
易先生指着黎穆道:“他父親是厲玉山,他殺了魏山。”
顧淵忍不住搶白一句說:“可魏山殺了他父親。”
易先生說:“厲玉山可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
“若黎穆是正道中人,他為父報仇,只會傳成佳話。”顧淵怒道,“可就因他是個魔修,這便成了十惡不赦的舉動,這未免也太過偏頗了吧?”
黎穆攥着他胳膊的手不由收緊了一些,顧淵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卻也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一定不會太好。
易先生被他一句話愣生生噎住,他覺得顧淵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事實本就是如此,他一時竟不知要如何回應。
越青峰适時開口說道:“易掌門,你不信他們,莫非也不信我?”
易先生說不出話了,他猶豫着想了好一會兒,收了這副劍拔弩張的架勢,顯是信了越青峰這一句話,卻仍不肯用正眼去瞧黎穆,心中大約是覺得魔修均是可怖可恨的。
他們說得暢快,全然忽視了一旁坐在慶生病榻邊上照顧的柳長青,柳長青原先聽得茫然,這些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原來這顧兄不是什麽絕世高人,他是那個傳聞中被尹千面殺死剝皮的少莊主啊!
柳長青膛目結舌,他呆怔原地,直至此時顧淵等人才忽然發覺這屋內還有個柳長青,而他們方才在柳長青面前徹底露了底。
那這就很尴尬了。
柳長青顫聲開口說:“顧顧顧兄,你……”
顧淵正想着要如何去解釋,那幾名被易先生遣去拿東西的流山派弟子折返回來,他便也不好開口說這件事了。
易先生終于考慮妥當,說:“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讓他再留在此處。”
他所指的人當然是黎穆,顧淵想了想,黎穆不能留下,那他自然也要一塊離開,他便說:“若易先生執意如此,顧某也絕不會留在此處。”
柳長青滿心茫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易先生又指着柳長青說:“你們将這只狐貍也給我帶走。”
柳長青:“啊?”
越青峰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多留了。”
他可看清了,賀潺不知為何對這顧淵十分要好,若此時他抛了顧淵等人留在這兒,那賀潺肯定要生氣的。更何況易先生此番的舉動也不順他的心意,只是将賀潺複原之事……
柳長青茫然着問:“那慶生……”
越青峰幹脆道:“帶走。”
易先生此時卻有些悔了,其餘尚且不說,得罪越青峰卻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此時他也不曾阻攔他們,竟真讓他們帶走了慶生。
他見幾人走出這屋子,卻又叫住越青峰,說:“越掌門,你師弟之事,只要找齊那些物件,我一定會幫他解開這鏡子上的咒法。”
越青峰自己鑽研不透這陣法,不知如何才好,若是易先生能幫他,他自是極為開心的,顧淵與黎穆之事暫且不論,這是正邪的事情,他不知這世上還有誰能幫賀潺恢複原樣,就算是現下走了,也不能輕易得罪易先生。
越青峰點頭答道:“那就多謝易掌門了。”
原先的氣氛還算是劍拔弩張,許是易先生刻意回緩,到出山門時衆人的語氣已好上了不少。
他們這麽走了出去,越青峰門下弟子将昏迷的慶生與賀潺的肉身也帶了出來,顧淵見黎穆走在自己前面,易先生方才說了那麽一句話,黎穆的心情一定很不好,他正想安慰黎穆,卻聽見柳長青顫聲問:“顧兄,你……你是那個飛雲山莊的少莊主?”
顧淵心想糟糕,終于要與柳長青解釋此事了,他嘆了口氣,在心中想着措辭,一面點頭說道:“是。”
柳長青定定看了片刻,忽而顫悠悠伸出手,像是想要去摸一摸顧淵的臉,他的手伸到一半,便被黎穆一巴掌打了下去。
黎穆挑眉道:“你想幹什麽?”
柳長青捂着自己的手背,好似這時候才疼得回過神來,皺着眉看了看顧淵,哆嗦一句,說:“傳聞你是尹千面。”
顧淵苦笑不得,解釋道:“只是傳言。”
柳長青指着黎穆:“那他為什麽喊你師父!”
顧淵:“……”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也沒辦法回答。
顧淵想了想,解釋道:“我們并不是師徒……”
柳長青看了他們片刻,似是明白了些什麽,意味深長說道:“你們真會玩。”
顧淵:“……”
不,這好像也是個誤會。
他只覺百口莫辯,左右一看,黎穆不曾聽懂柳長青這一句話的意思,越青峰根本不屑于聽他們說了些什麽,他一時不知該要如何才是,正滿心苦惱,忽聽得淩山觀中弟子驚呼出聲,匆匆忙忙從後跑上前來找他們。
越青峰冷冷問他:“大驚小怪的做什麽。”
“掌門。”那弟子開口說,“慶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