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竹師兒說完這句話, 忍不住好奇問二人道:“你們問這個做什麽?”
黎穆卻根本不曾理會,只顧着接着往下問去:“若他不用人皮扮成一人,其餘人分辨不出, 他身旁的親近之人是不是一定能夠認出他是僞裝?”
竹師兒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黎穆一時神色陰沉, 他忽而想起那和将他與顧淵騙得團團轉的“易先生”,若他是尹千面以幻術易容, 那流山派中的弟子為何會将他當做是真的易先生?若尹千面并非是以幻術更改容貌,他應當便是殺了易先生, 再用易先生的人皮為自己做出這一副僞裝, 那……那現今流山派上的那個易先生又是誰?
竹師兒在旁旁說道:“幻術再精湛, 法力高深之人輕易便可看破。”
她看着越青峰說出這一句話,那意思便是——尹千面的幻術在越青峰面前拙劣不堪,越青峰輕易便可看透, 那至少山上那位易先生,不是用幻術易容的易先生。
究竟他是真的易水千,亦或是披了人皮的尹千面,他無處得知。
黎穆越發覺得心慌, 顧淵可還留在那流山派中啊。更不用說那位易先生以破陣為由,将困賀潺的銅鏡也一并留在了身邊,那可是兩個人質在手, 他如何能夠心安?
越青峰倒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彎繞,他雙眉緊蹙,深深一望黎穆,與黎穆說道:“我們得快些回去。”
若那易先生是真, 并竭力為賀潺破陣最好,若不是真的……他們快些趕回去,或許還有救人的辦法。
只是這希望渺茫,連越青峰也覺得心中慌亂不已。
他們正要立即動身,竹師兒卻叫住了他們,自袖中掏出了一個小匣子來,交到黎穆的手上,對他們說:“歸魂草見不得血光,這匣子也是靈物,雖不能延遲它枯萎的時限,至少能在這時間內護住它,以免它受了血光。”
黎穆謝過,他将那匣子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将歸魂草放到匣子內,生怕出了差池,一旁竹師兒又與黎穆說:“你父親那一把劍……”
黎穆聽到與他父親相關的事情,不由得豎起了耳朵,想要仔細聽竹師兒說下去。
竹師兒說:“當初鑄劍之時,正是我殺孽最重的時候,那把劍上融了成千上萬的冤魂,故而戾氣極重,外人說這把劍難以為人駕馭,那其實是神化了它,劍,只是普通的劍,你父親當年能拿起它,你自然也可以。”
黎穆不知竹師兒為何忽然說起這一件事,其餘暫且不說,那把劍是真的能将人心中的惡念擴大的,他受過那把劍的可怖之處,難免有些後怕,心想這世上的劍成千上萬,他也并非只能用那一把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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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那一把劍鎮在死陣之中,由守陣獸親自看護,沒有顧淵的話,守陣獸只怕不會願意将劍交給他,他也沒有理由去取出那一把劍,他或許是看透了,他可不想要什麽第一,也不想在那仙魔榜上排下什麽名次,現今他只想着破開了賀潺的那陣法,便與顧淵一同回到死陣中去,好好的過接下來的日子。
就算顧淵不願意回到死陣,想回到飛雲山莊,他也可以随同的,只是這樣便可惜了守陣獸,它離不開死陣,想必得孤零零地在死陣中撲那幾只麻雀了。
他的思路飄得有些遠了,他只覺得今後的日子越發幸福美好,只要能熬過當下的境況,其餘都與他無關了。
竹師兒卻說:“你方才問了我那麽多,想必尹千面根本不曾死去。”
這一句話倒是将黎穆自幻想中拉了出來,是啊,尹千面未死,便會一直糾纏着他們,那他們永遠也不可能過上這種和平的日子,而尹千面實力強勁,現今的自己絕不可能殺了他。
竹師兒看着他,輕聲說道:“劍是死物,以你的心去控劍,而不是為劍所控。”
這話與越青峰所說的話大同小異,道理,黎穆是都明白的,可做起來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總而言之,他們倆人說的都是空話,黎穆也并未将此事放在自己的心上,他胡亂點了點頭,轉過身看着越青峰,問道:“回去嗎?”
越青峰顯得煩躁不安,點了點頭,說:“立即動身,越快越好。”
越青峰不放心将歸魂草放在黎穆身上,執着要由自己親自帶着,黎穆是能理解他的心情的,歸魂草事關賀潺,難免越青峰會格外在意。他們趕回去的時候,倒比來的時候來趕得更急了,一路心神俱疲,只花了不到兩日便趕到了地方,饒是如同越青峰這般修為高深之人,至此也已覺得十分疲憊了。
可他們哪裏有時間休息,賀潺還在那鏡子當中,黎穆也想着能夠早一些見到顧淵,途中又出了這種差錯,他們還不知現今山上的情況究竟是怎麽樣的,只着急想要趕上山去。
倆人匆匆忙忙又趕回流山派,走到流山派的門口,忽而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流山派誰比不得的越青峰的淩山觀一般是個大門派,可卻也是門規森嚴,中規中矩的,以往幾次他們來流山派時,山門外總有幾名弟子守候,負責盤問來往人士,以免混進了什麽奇怪的人。
這一回卻不一樣,偌大一個山門,空蕩蕩的,竟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還稍稍找尋了片刻,原以為那些弟子是遇到了不測,可周遭卻不見那些弟子的屍體,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說是不測,似乎也有些不對。
兩人心中已有了些不祥的預感,急忙趕進了山門中去,進了山門,便是一條修得極好的石階小道,平日裏也有不少門中弟子來往,甚至有些山下小鎮中的生意人,也會将貨物送到此處,而此時這條石階也是空蕩蕩的,整條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實在是古怪極了。
越青峰與黎穆均知道是什麽地方出了差池,按現今這狀況來看,顧淵與賀潺二人只怕是要兇多吉少了,兩人心中都十分擔憂驚慌,卻也只能強壓着慌亂,再度往裏趕去。
到了平日裏留山派弟子們的所居之處,仍是空無一人,有的桌上還攤着書頁,茶盞中倒着熱茶,人卻不見了,不知去了何處。那茶是熱的,說明人應當才消失不久,可是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才能讓整個門派中所有人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呢?
看起來不像是有人來襲,因為他們走了一路,連一點兒的血跡都沒有看到,更沒有屍體,沒有一點兒雜亂或是不對勁的地方。若是真的有人來襲了,那這一切就不應該是這幅模樣。
所有人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黎穆閱歷淺薄,沒有見過這種架勢,根本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他也漸漸開始有些慌了,舉止間煩躁不堪,越青峰卻也不曾勸他,因為他自己都不曾見過這幅景象,他在腦海中想着自己看過的那些符咒陣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什麽能夠做到這般地步。
他本來就不精于符咒陣法之道,若是易水千在此,或許還能推敲出些門道來。他們走到了易先生的門外,裏面也是空無一人,原先預定布置陣法的丹房也不見人影,本該堆着越青峰尋來物件與符紙的架子桌案也空了,四下裏一片死寂,處處都透着詭異,兩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內,一言不發,不知該如何是好。
越青峰忽而動了。
他翻箱倒櫃,從一整面的櫃子中搜出些材料,又自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掌上一抹,鮮血自傷口中湧出,滴落在桌案上,他就直接就着這鮮血,快速畫出一道符咒來。
他大約是真的着急了,用的力道沒有輕重,那傷口極深,鮮血一時止不住,他也懶得去搭理,随意掏出一條巾帕紮了,便重新垂首,專注于那桌案上的陣法。
他其實并無多大的把握,只是想試一試找尋賀潺的下落,他閉目推算片刻,忽而想起賀潺的生魂與肉體分離,他這麽推算是不準的,匆匆又推翻陣法,知道自己方才是太過慌亂,才會犯下這種錯誤。他回過頭一看,黎穆正盯着他,目光中滿懷着殷切,像把他當作是什麽希望一樣,他只得強行鎮定心神,取了最穩妥的法子,去推算顧淵現在何處。
陣法的結果極快,他滿心忐忑,總算鼓起勇氣去看,還好,顧淵還活着,應當并未受過重傷,也不曾有多大的生命危險,而顧淵既然好好活着,賀潺應當也并無大礙,只是他所在的地方……實在是有些奇怪。
黎穆已忍不住開口詢問:“越掌門……”
越青峰擡起手:“都還活着”
黎穆像是松了一口氣:“那他們在哪兒”
越青峰神色古怪,緩緩開口說道:“在後山。”
黎穆一怔,一時竟不曾回過神來:“什麽……”
“在後山。”越青峰說道,“在那個洞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