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越青峰氣得臉色慘白, 他恨不得跳起來将手中的劍捅進尹千面的肚子裏去,将尹千面碎屍萬段。可他不能這麽去做,賀潺還在尹千面的手上。他強忍着将惡氣吞進肚子中去, 冷冷望着尹千面, 開口說:“尹千面,你究竟想幹什麽?”

尹千面擺了擺手, 說:“越掌門,我本不想為難你與賀仙師的。”

他的目光轉開落在了黎穆身上, 唇邊帶笑, 可一瞬間越青峰就好像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好像黎穆與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想要殺了黎穆……不,簡單的殺了黎穆已不足以緩解他的仇怨, 越青峰仔細看着他,他覺得尹千面是在謀劃着什麽,而這一切算計的最終目的都是黎穆,而自己只不過是不小心闖進了尹千面的計劃, 尹千面原來或許是真的不想針對他們的。

尹千面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對現今的情況覺得十分的惋惜:“越掌門,我是個锱铢必較的人, 你傷了我,那我只好毀掉你想要的東西,令你也嘗一嘗這不愉快的感覺。”

這個變态。

越青峰心中一瞬也浮現出了這幾個字,他恨不得當面對着尹千面将這句話罵出來, 可現今他與黎穆都受制于尹千面,現在罵出這句話,實在是很不理智的舉動,他只好強忍着,一面瞪着尹千面,尹千面卻只是笑,擺出一副輕松至極的模樣,一面說道:“越掌門,你一定很想罵我,這倒也無妨,我可不介意此事……你應該知道,想罵我的人可多了。”

越青峰咬牙不言,他逼着自己不去理會尹千面挑撥的話語,一面在心中思索,若是自己此時去奪困着賀潺的鏡子,那勝率究竟能有多大,可他不知道鏡子究竟被尹千面藏在了哪兒,貿然去奪,只怕反會出事。

黎穆可沒有越青峰的好耐性,他挑眉說道:“你若不想為難他們,就将他們放了。”

他的心緒甚為複雜,剛才他聽尹千面說出這一句話,那意思便是尹千面一直在針對着他與顧淵行事,顧淵暫且不說,他好歹也是尹千面的徒弟,二人朝夕相處了那麽多年歲,他也曾真心将尹千面當做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可尹千面卻只想着設計布局來害他,他覺得心寒,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才讓尹千面如此對他,或許柳長青的猜測的确是真相,這顆心是徹底一沉到底了。

尹千面卻不理他,他轉而癡癡盯着越青峰的那一只手,口中仍喃喃說着可惜二字,嘆一口氣,道:“多好的一雙手啊,這麽卻留了瑕疵。”

越青峰仍沉默不言,尹千面又說:“越掌門……不如這樣,你将手給我,我就放了你的師弟。”

此言一出,越青峰愕然不已,他已不知道該用什麽神色去看着尹千面了。拿一雙手去換賀潺的性命,吃虧嗎?他腦中一片混亂,一時間竟無法做出這個抉擇。

尹千面笑道:“看看,你師弟在你心中……也并非是那麽緊要的。”

用他拿劍的手,去換他所愛的人的性命……這買賣未免也太過于令人難以接受了,或許尹千面所說的的确不假,他并未将賀潺擺在最為重要的位置上……

尹千面又指着黎穆,語調之中顯得有些輕蔑,他說道:“若我要他在顧淵與他的性命之間做個選擇,他一定會選擇前者。”

他那意思,倒像是将越青峰同黎穆進行比較,一面瞧不起越青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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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青峰滿心混亂,他聽了尹千面說的這一句話,倒覺得黎穆或許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這不一樣,他想,他也可以為賀潺舍棄自己的生命,可是劍卻不行,一個人心中總有些東西要高于性命,賀潺是如此,他的劍也是如此。

“若是那小狼崽子為我砍了自己的手,我一定會打死他。”

他們忽而聽到有人弱聲開口,回眸去看,便見着顧淵不知何時已醒了,拖着賀潺的肉身縮到石壁之下,低低咳嗽幾聲,開口說:“越掌門,鏡子在他懷裏!”

一語未畢,越青峰已一躍而起,手中長劍直指尹千面的胸口,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尹千面慌忙側身避閃,卻仍然是遲了一些,那劍氣已将他的衣料劃破,銅鏡自他的懷中咕溜滾了出來,兩人一同伸手去奪,鏡子被他們一撞,彈出去好些距離,落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聲響,滾了兩圈,卻到了顧淵腳下去了。

好在鏡子上布有陣法,如此撞擊它也是不會碎裂的,顧淵稍稍一怔,伸手便要将那鏡子撿起來,尹千面氣得臉色煞白,擡手便是一道煞氣揮出,吓得顧淵退了一步,又匆忙撲過去夠那面鏡子。

黎穆已将困着他的術法掙脫,他朝顧淵奔去,生怕尹千面的煞氣傷着了顧淵。越青峰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他逼着尹千面将注意力停留在他身上,無論如何也不許尹千面去接近顧淵。顧淵終于将鏡子拿到了手上,他心想暗想眼下這境況大約已是定了結局,尹千面又一次敗在他們幾個人的手上,越青峰受了傷,想擊敗尹千面或許有些困難,可拖着他讓黎穆與顧淵二人帶着賀潺先行逃走卻是不成問題的,可是念頭才在他腦海中一轉,那邊尹千面忽然停下腳步,不肯去追顧淵,也不去管越青峰了。

他這舉動實在是古怪得很,越青峰卻沒有再度遲疑,他一劍朝着尹千面的胸口刺去,忽而天旋地轉,一股極強的術力自他們腳下沖出,饒是越青峰也站立不穩,險些跌倒在地,他們并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待到那搖晃停止,越青峰定睛去看,尹千面已跑到了洞穴的另一端,那面鏡子還在地上,鏡面上卻染了一片血污,血跡在鏡面上畫出無數詭異痕跡。

越青峰心中一顫,心想尹千面莫不是真的改了鏡中的陣法,正要撲過去,忽聽得黎穆驚聲大喊一句:“潛之!”

越青峰轉頭望去,只見顧淵癱倒在地,還睜着眼睛,面色卻已是一片慘白,好像也已沒有了呼吸。

黎穆抓着他的手,連聲喚了幾句顧淵的名字,全然沒有聽到回應,他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才好,那手顫了許久,終于舉了起來,伸到顧淵鼻下,探探顧淵的鼻息,一瞬又頹然下去,僅是看着黎穆的神色,越青峰已明白是發生了什麽事。

顧淵的身體上不見生魂,毫無鼻息,只怕顧淵現今也如同賀潺一般,被尹千面拘了生魂,困在那鏡子之內——一個還沒有救出來,現今反倒是又搭進去了一個。

尹千面身上傷了幾處,有些狼狽,他細心整了整衣冠,擡眼看了看二人,語調倒還算得上是悠然,說道:“是你們逼我的。”

越青峰舉劍要動,尹千面卻忽而笑道:“我吞了流山派中數百人的精魂,終于布下這一處陣法,就算不碰到銅鏡,我也可輕易讓鏡中的兩人嘗嘗什麽事煉獄修羅。”

越青峰的劍又垂了下去。

他忽而想起他們進洞時所見地上的古怪痕跡,那果真是血,而這洞穴便是尹千面所布下的一個碩大的陣法,流山派中不見的諸多弟子,大約都成了眼下這陣法所成的代價。

這是他的疏忽大意,從一開始,他就不該這麽輕易地踏進這陣中來。

黎穆仍摟着顧淵的身體,好似對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充耳不聞,尹千面看着他,那目光之中又帶上了幾分嫌惡,語調挑釁,輕蔑不已地喚他:“黎穆。”

黎穆低低垂着眼,目光停留在顧淵的臉上,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就算是越青峰,也不明白現在他到底想怎麽樣。

尹千面望着他,笑吟吟問:“你生氣嗎?”

他擺明了是想要激怒黎穆,可黎穆卻不想去理他,這副癡情種子的模樣實在是令人生恨,好像他不過是個跳梁小醜,尹千面看着他,便覺得一股無名之火自胃中燒起,他強忍着憤怒,将手在半空中一抹,竟憑空掏出了一把劍來,那劍劍鞘古樸,劍身通黑,看起來并不惹眼。

尹千面問:“你認得出這是什麽嗎?”

黎穆仍是不肯去看他,尹千面微微挑眉,将那劍一把丢到了黎穆面前去,劍身砸在地面,揚起些塵土,黎穆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變化,他擡起頭望着尹千面,神色一片冰涼。

尹千面笑道:“有只惡犬想阻攔我去拿此劍,你說它什麽?算不算是自不量力?好在那就是一只狗,我還沒有殺狗的習慣。”

他見着黎穆已将手摸上了那把劍的劍鞘,劍中湧出的黑氣如雜草藤蔓般纏繞上他的手腕,周身煞氣叢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濃烈,而黎穆神色冰寒淩厲,與方才所見的模樣已是大不相同。

尹千面終于滿意笑出了聲來。

“好。”他低聲癡癡笑道,“終于有一絲你父親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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