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上,外頭鹿相已經和那逆賊打起來了,能拖的時間不多,請王上撤退吧!”殿下其中一人對榻上的妖王躬身懇求道。
妖王半垂着眼簾,不悲不喜,不慌不忙。
“求王上撤退,淵且身後還跟着百萬妖兵,若是滞留苦戰,只有一敗!倒不如撤退養傷,來日再來奪回王位!”
“是啊王上,此刻還是不要固執,來日方長啊。”
殿下的人極盡口舌,卻依然沒能讓妖王産生半點危機感。
“行了,呱噪。”他總算有反應了,聲音輕飄低沉,也帶着那骨子裏的慵懶。
他出聲仿佛就燃起了希望,殿下的臣子們紛紛跪下,齊聲求他離開。
“我不走是因為想和淵且打?是因為固執?”妖王懶懶的,“看來還是不夠了解啊……”
衆人:“……”
我們當然知道你就是單純的懶得挪窩!但還要給你留點面子啊!
妖王緩緩閉上了眼,呼吸的頻率變低,說了幾句話好像就費盡了他的力氣。緩了緩後他才睜開眼,說:“散元草我都吃了上百年,妖力僅夠維持人形,不肖片刻就要現原形,逃又能逃到哪去?”
“王上明明知道逆賊派人潛伏在您身邊下毒,為何卻還中了他的道?!”
“吃了散元草就會沒力氣。”妖王倦倦道,“沒力氣就不想動。”
“……”
“要排盡我體內散元草的毒,得花五百年的時間。”妖王道,“既然都能讓淵且在這個位子待五百年了,何必還要搶回來?”
“……”他這消極的言論讓臣子們一口悶血吐不出,“您才是妖界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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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累了,打了個呵欠不置可否。
“嘭——”
一聲巨響,厚重的殿門被沖擊力撞得破碎,暫華跌落在地還向後滑了一段,青衣一片狼狽,面色也十分蒼白。
“你輸了。”淵且踏進了殿內。
“滾出去!你不配進來!”暫華忍痛喝道。
淵且的腿頓了頓,看着暫華的目光風雲翻湧,最後化為狠戾,他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暫華,“我進來了,如何?”
他看到暫華眼中全然的憤恨與厭惡,這給他帶來的疼痛竟比剛才的打鬥時造成的傷口更甚。
“逆賊!”臣子們擋在暫華身前,怒視淵且。
“你們頂什麽用?”淵且笑了出來,他望向殿上,帶着森然的冷意,“你還想躲多久?”
妖王已經阖上了眼,似乎睡着了。
“你看看他!”淵且指着妖王對暫華說,“他那窩囊樣,憑什麽值得你這麽付出?若是沒有你,妖界早就因為他消亡了!”
暫華踉跄站了起來,抹去唇邊的血跡,皺眉道:“所以他才需要我。”
淵且身上的殺意因為他這句話而變得無比濃郁,他噙着冷笑道:“那我就殺了他。”
暫華調動妖力,鹿角發光,他死死盯着淵且,低聲對臣子說:“打開人界通道,把王上傳送過去。”
“人界?可人界沒有靈氣,王上去了只有……”
“聽我的沒錯!快點!”暫華以萬鈞之勢襲向淵且,迫使他遠離。
臣子們一咬牙,飛身來到軟榻前,“請王上恕罪!”
語畢,他們将妖王圍在中間,施法結陣,妖力自體內沖天,原本昏暗的天象隐約有道光破開。
打開各界的通道需要極大的妖力,妖王看着為他拼盡全力的臣子們,卻也不過一句“浪費力氣”。
暫華此刻只能防守,沒有力量也沒有精力再與淵且持平,他以心頭之血劃了個結界擋在身後,不讓淵且的利刃傷到他們。
陣以結成,一道扭曲的裂縫打開在妖王上空。
“您還記得您的名字嗎?”暫華一邊擋着淵且的攻勢,一邊喊道。
妖王因他的話有些恍惚,他的名字……
“您說那是凡人所取,那您就去找他,他是您的結緣者,只要在他身邊,就能……”
淵且一個迅猛緊身破掉了暫華的防禦,一手握住了他的脖子,“我在你眼前,你還敢想着別人?”
裂縫産生了一股吸力,将妖王納如其中,随之便是一陣翻天覆地的緊壓,将他所剩無幾的力量徹底榨光,在無力混沌之際,他莫名想起了一張白嫩可愛的小臉。
我白白的,你也白白的,那就叫你也白吧!
……原來我還記得啊。
江适從小蟲家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經過他的苦口婆心,那小孩總算打消了養蛇的念頭。怎麽會有人喜歡蛇呢?抱着這樣的疑惑,他還拿手機搜了一下,真有人喜歡蛇,還不少。看到那些“蛇蛇超可愛”“蛇蛇超乖”的言論,他極其不敢茍同,養蛇被蛇吃的新聞從他的腦子裏冒出來反駁那些言論。往下又翻到了圖片,江适下意識将手機拿遠,那表情和喝牛奶的時候有得一拼。
他低頭看手機,沒注意到今夜的天空非常詭谲,烏黑的雲層翻湧得像波浪,隐約還要細微的閃電夾雜其中。
一道驚雷毫無征兆地炸起,吓了江适一跳。
“我靠,要下雨了?”江适惜命的關了機,快步走着。
驚雷只是開始,狂風大作,路旁的小樹被吹得像下腰,江适在心裏罵了句,頂着風往最近的建築裏跑。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跑得比走還慢。
這能要命的臺風氣象局也不預警一下?!
閃電不停,誇張得像能将天空撕裂,大地被光芒照耀得如同白晝。
當江适覺得自己要被吹飛時,風突然停了,停得急促而詭異,像是一瞬間被抽掉似的。江适有些茫然,感覺自己似乎被老天爺戲弄了。
閃電與驚雷也消失了,要不是那被折騰得禿了頭的小樹和一片狼籍的路面,江适還以為剛才發生的是自己的錯覺。
旁邊的綠化帶發出了簇簇的響聲。
這種動靜往常江适根本不會注意到,可現在他卻看了過去,原本應該趕緊回家的腳步像生根了似的。
綠化帶裏的草因為缺乏修建,能沒過人的腳踝,有什麽小生物藏在裏面不去扒拉完全看不見。
又有動靜了,江适确定了具體位置,他在心裏不停地告訴自己好奇心害死貓別去看別去看,但卻按耐不住從身體深處的一種生理性的好奇與沖動。
他要親眼看到是什麽在那。
江适走回去了,每一步他都叫嚣着拒絕,卻沒法控制。
于是他看到了動靜的源頭。
一條細長的白蛇蟄伏在草叢中,它似乎要死了,蛇信無力的伸縮。
“!!!”我操!
江适頭皮炸裂,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蛇!!
有蛇!!
怎麽會是蛇?!!
江适的寒毛冷汗雞皮疙瘩全體出動,他甚至僵住了。
白蛇虛弱地擡起腦袋,身體蠕動了一下,似乎想向江适靠近。
別過來我操!!
江适很害怕,可一種詭異的沖動也占據了他的部分意志。
他想碰碰這條蛇。
滾!我死都不會碰!
江适面目掙紮,全力與那股根本不可能是他該有的意志鬥争。
白蛇也在看他。
和記憶中的那個白團子完全不一樣,還有那顯而易見的抗拒,這真的是它要找的人?
可感覺不會騙人,在他身邊……好舒服。
白蛇情不自禁調動全身力量,貼上了江适的鞋子。
一股棉和充盈的力量湧進了它的身體裏,被壓縮膨脹各種折騰的身體上的疼痛得到了很好的緩解,它忍不住纏了上去。
“啊啊啊啊!!”江适整個人都炸了,恐懼意識占了絕對的上風,他一腳踢開了蛇,鞋底像裝了彈簧似的跳出了綠化地。
他碰到蛇了!!還有他媽比這個更操蛋的事兒嗎?!
江适不敢久留,滿心崩潰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他立刻沖進浴室洗澡,他要把那種可怕的感覺都洗掉!
洗完澡後,他還有些驚弓之鳥,警惕地掃視家裏的每個角落,确定不可能有除了他以外的活物後,才小心地回到房間。
江适裹着薄毯,四肢都縮了起來,瑟瑟發抖。
“……操!”他罵了一聲,非常瞧不上自己現在的慫樣。
“真他娘怕什麽來什麽!”
他還是沒有安全感,掂量了一下薄毯能不能防住蛇牙,然後心神不安地爬起來找出了冬天的厚棉被。
等他把被子板上/床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太後怕了。他又把被子放回去,這麽一陣操作下來,他出了一身汗。
他躺在床上想趕緊睡着,忘掉今晚發生的一切,可一閉眼,畫面更清晰,江适要瘋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放棄睡覺,打算看會兒物理,這是他治療失眠最有效的方法。
他拿過書包,伸手進去撈。
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個涼涼的滑滑的東西。
欸?
江适沒來得及想身體就先做出了舉動,他抓住了那個奇妙的東西,提了起來。
細長純白的蛇蔫蔫的垂着腦袋,尾巴尖輕輕抖了一下。
“……”
江适覺得自己要昏厥。
從微熱的掌心中傳來的溫暖與能酥斷骨頭的力量讓白蛇慢慢從脫力的狀态恢複,可正當它剛要沉溺時,它化作了一道抛物線,狠狠摔落在地上。
治愈的力量瞬間中斷,它又無比虛弱起來。
“我靠靠靠靠!你他媽怎麽到我的書包裏來的?!”江适萬分抓狂,他剛剛抓蛇了!徒手抓的!蒼天啊!
白蛇只覺得五髒六腑都挪了位,無法動彈。
江适想去洗手卻又不敢讓白蛇離開自己的視線,可盯着白蛇看又給他自己帶來太大的視覺傷害,他真的想死。
幾分鐘後他勉強平靜了下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蛇弄出去,如果要和它共處一室江适寧願露宿街頭。他想了幾種辦法,再去抓它是不可能的,江适不會再碰蛇第二次,就算帶着手套也不行,他想用大鉗子把它夾起來,可家裏并沒有這個道具,只能退求其次。他拿來撐衣杆,保持着最遠距離将撐衣杆伸向了白蛇。
白蛇攤在地上,不為所動。
僵持了片刻,江适大膽地碰了碰它。
依然沒反應。
不應該啊。江适不解,不是說打蛇随棍上嗎?
江适繼續點着白蛇的身軀,白蛇的尾巴突然掃了一下,江适大驚失色,撐衣杆差點脫手。
但白蛇的動作就像回光返照,動了那麽一下就徹底沒動作了。
死了?
江适觀望了一下,一咬牙,直接挑起白蛇,顫抖着手将它帶到陽臺像直接從窗口放生。
白蛇軟得像面條,不掙紮也不反抗。
當江适将白蛇送到窗外時,突然又頓住了,他家在四樓,下面是水泥地,這麽一扔會不會把它摔成肉泥?其實這玩意兒也沒攻擊過他,被吓得慘無人道也是他自己的原因。仔細一看這條蛇白得過分了,在黑夜的映襯下似乎像透着熒光,不細瞅還真看不出來是蛇。
江适心軟了一秒,一道有力的聲音又叫醒了他,這可是蛇!農夫與蛇的故事聽過沒?冷血動物!種族即原罪!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想至此,江适閉上眼,撐衣杆一挑,将白蛇颠了下去。
以後投胎做個人吧。
江适關上了窗,麻煩解決後他也如同被抽幹了力氣,沖了個澡後回到房間睡覺了。
窗外。
在掉落的那一瞬白蛇死灰複燃,身體繃緊搏力一扭,堪堪摔在了陽臺下面一側的空調室外機上,這高度挺低,可白蛇依然受不住,猛地痙攣了一下。
被踢,被扔,被抛,和結緣者接觸不過兩次,它就遭遇了三度傷害。
它忍不住回憶他們最初見面的那一刻,溫暖柔軟的胸膛,不加掩飾的親昵和喜愛,怎麽過了千年,就變成恐懼和抵抗了呢?
不是說“也白涼涼的白白的挂在身上又漂亮又舒服”嗎?
身居高位俯覽萬物那麽多年的萬妖之主,頭一次出現了郁悶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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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起碼得等我考完試,回到家……估計得是七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