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江适照常呆在小蟲家裏照看他直到他爸媽回家。小蟲的功課負擔不大,他的作業早早就完成了,江适在看書時他也不搗亂,靠着江适的背看圖畫書。

昨天養蛇的危言聳聽大概是他的一時興起,現在早忘到腦後了,倒是在江适心裏結下了個疙瘩。江适不是學霸,很容易就能在書本面前走神,特別是今天還遭遇了生死之別,讓他更加難以專注。

按理來說,一條蛇的死亡不能給他帶來除了感恩以外的情緒,但現在他的心情很奇怪,非常的不安,好像做錯了件事一般的心虛。

他想起了給白蛇澆水時的畫面——那條白的晃眼的生物綿軟得像根拉長的棉花糖,垂着腦袋,蛇信一伸一縮地喝水,看起來其實乖乖的……

停止你那可怕的想法!你怎麽能覺得一條蛇“乖乖的”?!

江适猛地搖晃腦袋,差點把小蟲給搖下去。

“呀!”小蟲叫了一聲,轉身看着江适,“阿适,你發什麽神經?”

江适擡手捏了把他的臉,“別不學好話。”

小蟲揉着被捏的地方,“那樣說話比較酷。”

“酷個屁。”江适說完覺得不對,又重來,“這樣不酷。”

小蟲吐了吐舌頭。

看着半天了都還是一片空白的卷面,江适選擇放棄,轉身面向小蟲,“哎小蟲,你為什麽會喜歡蛇啊?”

小蟲眨巴眨巴眼,“我不喜歡蛇啊。”

“那昨天你說要養蛇?”

“因為我要特別的!”小蟲握緊拳頭,“我和那些養貓貓狗狗的不一樣,我要是最牛——”

“你敢說那個詞?”江适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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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蟲縮了縮脖子,“反正我不喜歡蛇啦,但也不讨厭。”

“可蛇身上那種陰涼涼、滑膩膩的鱗片多滲人?”說到這裏江适又想起了他把白蛇從書包裏提出來的觸感,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一身。

“滲人嗎?”小蟲無辜道,“我沒覺得多可怕,而且有黃鳝滑嗎?我回老家的時候最喜歡抓黃鳝來玩啦!可以玩到死呢!”

江适對這小屁孩刮目相看了,那天真可愛的外表下藏着一個不得了的靈魂。

“黃鳝又不會咬人。”江适說,“蛇可是養不熟的,給手它就咬。”

“不對,蛇會熟悉氣味。”小蟲認真道,可見也做過功課,“只要喂飽它,讓它覺得安全,多把它帶在身上,它就會熟悉人的氣味,就不會咬人了。”他想了想,又小聲說:“起碼吃飽了不會。”

江适皺着眉思考了片刻,又問:“它吃什麽?”

“小老鼠崽,蛇吃一次飯能頂好久呢。”

“那要給它住哪?總不能讓它在家随地爬吧?”

“當然會有專門的箱子啦,這種常識的問題都不知道,阿适好笨哦。”

“廢話,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會有和那玩意兒打交道的時候。”

小蟲聞言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道:“阿适,你是不是要養蛇啦?”

嗯?

江适一怔。

“你帶我去你家看好不好?”小蟲眼睛閃閃發亮的抱着江适的手臂撒嬌。

“我、我沒說要……”江适開始不明白自己了,他真沒想過要養一條蛇,可剛才他問小蟲時确實在以一種做準本的心态在問,這……他魔怔了吧?

而且那條蛇已經死了,他親眼目睹它的最後一程,以後也不會再有那樣的生物進入他的生活。

放下雜念,不過一條蛇而已,你親手殺的雞都那麽多只了,它和這也沒什麽兩樣,不要再念念不忘……

江适在心裏說服自己,将呱躁的小蟲推到一邊,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試卷上。他答應喻月要聽話好好學習的。

在回家的路上,江适難免還有些後怕,生怕昨晚那突變的氣候又重演一次,還有那條不适時宜的白蛇。

江适忍不住自嘲,沒聽說過蛇能變鬼的,它不可能再出現的。

幸好,今晚風平浪靜。他剛要踏進樓道口。

突然 ,一抹細長白影以鬼影迷蹤之勢從邊上的灌木叢中撲了出來,啪地貼上江适的小腿随之緊緊纏住。

江适今天穿的是到膝蓋的五分褲,這會兒那條小腿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陰涼涼,滑膩膩……

他僵硬地低頭,對上了一顆白色的小腦袋,還有那雙冷冷的小黑眼睛。

“……”

這他媽要是個夢的話,趕緊讓他醒來吧!

“你……不是死了嗎?”江适奄奄一息道。

白蛇收緊了蛇腹,跟血壓測試儀的腕臂帶似的讓他感受它的生命力。

江适絕望了,他想他們之間果然得有一個要死,現在它死而複生了,該死的那個顯而易見。

“……你是蛇精嗎?”江适快站不住了,但又實在不敢動,大聲說話都慌,生怕吓到腿上的大爺讓它給來一口。

我是妖王。

白蛇吐了吐蛇信,蹭到了江适的腿上,讓江适更加不好了。

完了,要下嘴了。

“你……你他媽下去!”江适一臉不敢直視。

不。

白蛇的尾巴輕輕拍擊江适的小腿,這樣直接的碰觸帶給它太大的舒适,它一點都不想離開。

江适快哭出來了,“你、你再不走我不客氣了!”

哦?怎麽不客氣?

白蛇能明确的感受到結緣者畏懼的情緒,雖然這讓它微妙的不爽,但這樣的情緒會讓他乖乖聽話,也勉強能接受。

它擡頭仰望,雖然是下位者,卻以勝利者的姿态欣賞江适的恐懼。

……

白蛇有些不樂意了。

有必要那麽怕嗎?那臉都扭曲成什麽樣了?眼睛都紅了,是被它吓哭的意思?

不知道有多少美豔的妖想爬到它的跟前渴望它的垂憐,這個人到身在福中不知福。

連人形都化不出來的妖王依舊保持着一顆萬妖之主的心,若是妖界那些還忠誠于它的臣子們知道了一定會特別欣慰,妖王總算覺得自己是妖王了。

江适認真的冒出了咬舌自盡的念頭,這時他看到白蛇突然張嘴,露出了駭人的尖牙。

來了——

江适反射閉眼。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來臨,反倒是腿上的束縛消失了。

他小心的睜開眼,看到了白蛇的尾巴尖消失在灌木中。

九死一生!

江适扶着牆上樓,買雄黃粉被标為明天必做的事。

白蛇當然不可能就這麽放過他,只要江适下樓,就必定能見到它的身影,運氣好能及時躲過,運氣不好就會被近身,面對豎起來才剛到他膝蓋的白蛇,他每次都慫慫地逃跑,絲毫不見一敵五的魄力。

更讓江适絕望的是,白蛇對雄黃似乎沒有任何不良反應,被迎面撒到也阻擋不了它的攻勢,蹭到鞋都算好,江适被纏了好多次,現在連腳脖子都不敢露,徐天縱建議他買條加厚的女式連體保暖褲,被江适發洩情緒揍了一頓。

說起徐天縱江适更是無語又氣憤,本想着讓他一起來想辦法制服那條蛇,結果着厮看到蛇跑得比他還快,将豬隊友這三個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郁悶的不止江适,也白蛇同樣苦惱。

它面對結緣者時從來就沒展示過兇殘的一面,每次靠近也表現得很溫順,可為什麽他總是要跑呢?

按理來說,結緣者也應該情不自禁地靠近它才對。

實在搞不懂,要是暫華在旁邊就好了,他懂的多,肯定能為它解答。

一個星期過去了,江适每次出門都像做賊,他懷疑自己開始神經衰弱了。

晚上他回家,正打算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回家,但沒想到也白蛇直接就在小區門口等着他。

這片老式住宅區最大的優點與缺點就是人少,一旦遇到這樣的情況,江适只有自救。

他屏息與白蛇對峙,腳步慢慢繞開,全程他們倆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彼此。

白蛇悠然自得,白得晃眼的身體就算貼着地也染不上髒污,那姿态明顯在說你跑不掉的。

江适跑了,還用自認為很機智的S型走位,白蛇扭着身體追上去,完全不吃他這套,依然保持着直線,距離很快縮進。

“我操你別過來!”江适大吼。

白蛇速度不減,快得不像一條蛇。

江适被逼得慌不擇路,居然跑到了死胡同裏。

“這他媽……”江适服了。

白蛇終于慢下來了,半立起身體,蛇信一伸一縮,滑行靠近江适的身姿說得上優雅。

江适拳頭緊握,眉頭緊皺,死死地盯着白蛇,他真的受夠了!

“你給我滾!”他将書包狠狠砸向白蛇。

白蛇上身靈活一歪,躲了過去。

江适的情緒上來了,理智燃燒殆盡,他随手撿起石頭不斷地砸過去。

“滾開!滾開!滾開!!”

白蛇靜靜地看着他,石頭砸到了它的身體,它不躲,也沒有靠近。

江适發洩了一通,喘着粗氣,“你他媽怎麽還沒滾?”

白蛇還是看着他,一動不動,蛇信也不吐了,在昏暗的路燈光下白得單薄冷清。江适莫名冷靜下來了,不但冷靜了,甚至還後悔了,他不該砸它的……

當江适想自暴自棄讓它趕緊撲上來咬完完事時,白蛇一扭身,走了。

“……”江适怔愣了片刻,“真走了?”

他跟了上去,看到白蛇滑走了不遠,腦袋微微垂了下來,似乎……非常沮喪。

錯覺吧?蛇怎麽會有情緒。

“滴——”

拐角處開來了一輛車,因為道路沒有阻礙,車子行駛的速度不慢。

“我操!”江适睜大了眼,大喊:“有車啊!”

白蛇置若罔聞,在道路上緩慢的挪動。

“躲開啊!”

江适狂奔過去,卻沒來得及,只看到了車輪碾壓過白蛇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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