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妖界。

今晚的宮殿內是少見的歌舞升平,敞亮的光照讓殿內顯得熠熠生輝金碧輝煌,兩邊列下是來自各族各界的賓客,矮桌邊上觥籌交錯,殿中間是婀娜舞女的翩翩舞姿,一片其樂融融的和諧之景。唯有坐在高堂之位,身着暗紋黑衣的華服男子,面上沒有絲毫與殿下的氛圍共通的暖意,反而是漠然與冷傲,仿佛這場宴會不是因他而起。

被舞女簇擁在正中間,面蒙薄紗,雙目濕潤含情,身段玲珑有致的女子忽然引上而起,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優美的飛向殿上黑衣男人,一個輕盈的旋轉,她落在了男人的膝前,纖纖細手柔若無骨,為他斟了一杯酒,敬上,柔媚道:“王上,請。”

新任妖王淵且淡淡掃了她一眼,接過來一飲而盡。

蒙紗女子美目彎彎,正要依偎過去,就聽到淵且漠然的聲音:“接着跳。”

她的眼裏劃過不甘,卻還是彎身行了個禮,又落回了舞池。

“哈哈哈哈哈!”發出笑聲的是左列的第一位,鳥族的族長,“我這女兒大膽直接,還請王上饒恕了她這冒犯之罪!”

雖用上了敬辭,但鳥族族長的口吻之中卻沒有分毫敬意。

淵且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他的眼睛是棕色的,但專注看着某樣東西是瞳色會慢慢加深,會帶給人一種被兇獸鎖定的壓力。

果然,鳥族族長頂不住,不自覺低下頭去,淵且這才開口:“無妨。”

氣氛因為這一小插曲稍降了幾度,這時,殿外的天空突然亮如白晝,狂風四起,竟如同一雙手将大門推開,呼嘯的風吹得裏面的人衣服翻湧,眼睛難以睜開。

淵且盯着門口皺眉。

“我來遲了?”

有人走了進來,是個女人,她穿着藍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褲子,與這一屋子的錦繡格格不入。

卻沒人覺得奇怪,他們分不出神去看她的衣着,都愣在了原地,一時忘記該怎麽反應。

“天界鳳與,前來敬賀妖王壽辰。”她笑道,笑裏卻是調侃意味。

戰神鳳與!

殿下的人們才恍過神來,皆起身用本族的敬意行禮,“恭迎戰神。”

唯有淵且無動于衷,而且眉心的結頭愈加深重,他道:“逾期而至,這便是天界的禮節嗎?”

嘶——

不知是誰倒吸涼氣,卻也是表露出了其他人的心理,竟敢與天界神明如此狂妄,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鳳與依然是笑吟吟的,“來之前順路與老友會了個面,錯過了時辰,我自飲三杯謝罪如何?”

淵且冷哼,他不會像別人一樣敬畏她,連那個廢物能做到的事,他也能。

“哦對了,要先把東西給你。”鳳與喃喃自語,身體向前傾去,便化作了一道幻影,眨眼不到的時間就到了淵且面前,她從胸口裏拿出兩樣東西,放在了淵且的桌上。

淵且看到那傻乎乎的玩偶豹子時,眉梢抽搐了一下。

鳳與微揚下巴道:“這可是我專門為你挑選的。”

若是淵且此時說了嫌棄的話,必然失了氣量,只能說:“多謝。”

“這個呢,是我的老友聽聞你的生辰,托我給你帶來的。”鳳與的指尖在禮盒上點了點,語裏滿是玩味。

淵且的視線落在其上,目光暗沉了下來,他感受到了上面殘存的氣息,熟悉又厭惡。

“你見到他了?”淵且冷道。

“他?他是誰?”鳳與一臉無辜,轉身款款走下去,“我的坐席在何處?今晚不醉不歸!”

寝宮。

金色的簾帳虛掩住床上之景,似乎有個人躺在上面,動身時會傳出細鏈擦碰的丁零悅耳的聲音。

門被打開,月色稀疏撒了進來,在地上投映人影。

晚宴結束,淵且不想再去聽那些虛僞的恭維,借着酒意離開了。踏進了這裏,他眉宇間自然形成的冷傲便無意識化開了,他把手上拿的玩偶和禮盒放在桌上,走向了床幔。

擡手拂開簾帳,裏面躺着一個穿着白色單衣,面容秀雅的男子,他膚色白皙到幾近透明,項間,鎖骨,甚至是手腕上的紅痕就格外顯眼起來。他閉着眼似乎睡着了,平靜柔和的神态透露出脆弱。一根金色的細鏈纏在他的腳踝,另一頭綁在床尾。他像一只被囚禁的金絲雀,讓人憐惜卻又不願放離。

淵且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柔情缱绻注視着他,許久,伸手輕撫他的臉頰,溫聲道:“別裝了,睜開眼睛看我。”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

他又叫道:“暫華。”語态親昵,居然還有幾分撒嬌。

床上的人依然無動于衷。

“你再不睜眼,我可要親你了。”淵且說,他一手撐着暫華的另一側,俯下身,他不是在威脅,他真的會親下去。

暫華終于動了,在淵且的嘴唇落在他的唇上之際,他偏過臉。

于是吻便落在了暫華的臉頰上。

暫華皺眉。

淵且卻掰過他的臉,結結實實的親在嘴唇上,唇舌掃蕩,非要把暫華攪得呼吸急促,才滿意,離開前還戀戀不舍的以舌尖碾蹭暫華的,帶出了讓人羞赧的銀絲。

屈辱從暫華的臉上一閃而過,他最終一言不發,又閉上了眼。

“還閉?”得了甜頭,淵且說話也帶了笑意,他的手指在暫華略微紅腫的嘴唇上摩挲着,“我就當你還想被我親。”

暫華睜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薄涼道:“我做什麽,你都有的是方法折辱我,不是嗎?”

淵且拉過他的手,握在掌心裏,再牢牢地十指相扣,“我不過是做了我忍耐了幾百年的事。今天就別怪我,遷就遷就我好不好?以往我的生辰,你都會給我一個小玩意兒,今年沒有就罷了,還這般冷漠。”

在外人眼裏冷酷無情的新任妖王,此刻卻喋喋不休地數落起暫華的不好,他把暫華扶起來,強硬又小心地把他摟緊懷裏,滿足得似乎得到了全世界,他說:“今日我有些疲乏了,和妖界各族的政事從早議到了晚宴前夕,那些老家夥,挖空心思想要鑽空我的權勢,我真想把他們全搗了。”

“不可,長老們都……”暫華開了口才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立刻噤聲,在心裏斥責自己不該一聽到朝政之事就忘乎所以。

淵且卻驚喜非常,“你說呀,你來做我的鹿相,我什麽都聽你的。”

“不敢。”暫華帶着輕微的譏諷,“我今生只奉一主。”

這一主是何人,淵且自然清楚,對也白的仇恨又加了一層,但淵且不想在以争執和強迫打破這搖擺的安寧,他轉移了話題,起身把桌上的東西拿了過來,把玩偶小豹子塞給暫華,問:“這個像不像我?”

暫華微怔,手中的小豹子毛茸茸的,眼睛反着光的明亮,憨态十足。不自覺捏了捏,軟乎乎的,倒真是……可說出的話卻是:“我不記得了。”

淵且黯然,低聲道:“說謊。”

暫華垂眸不語。

沉默停留了片刻,淵且又主動打破,他拿起那禮盒,心想那廢物不像是會有心送他東西的,裏面一定藏着陷阱,可他用妖力探測,也沒感覺到異常。淵且有些好奇,将禮盒蓋打開。

噗!

随着蓋子的掀開,一個白色的物體探了出來,正中淵且的臉。

淵且只感覺臉被呼上了個黏糊的東西,眼前一片白,還有甜膩的味道。他心裏憤怒,明知道有陷阱竟還毫無防備的打開,甚至還在暫華面前出了醜。

想要殺了也白的欲望此刻強到了頂點。

正當他忍無可忍時,竟聽到了一聲輕笑。

“呵。”

淵且不可置信,連臉上的東西都忘了清理,呆呆地看着暫華。

笑聲洩露後暫華就立刻忍住了,可又看到淵且頂着一臉白糊糊的東西露出傻兮兮的神态,暫華又差點忍不住,咬着嘴唇才能不讓笑聲再次溢出。

“你笑了。”淵且輕聲道。

暫華偏過頭,深呼吸了幾下,恢複了冷清,搖頭,“沒有。”

“有,我聽到了,也看到了。”淵且說,“我好久都沒看到你笑了,我,我……我好高興。”

暫華抿唇,想說讓我笑不出來的不也是你嗎?但還是沒說出口,淡淡道:“擦一擦你的臉吧。”

淵且伸出舌頭舔了舔沾在唇上的東西,一挑眉,“甜的。”

暫華無奈,下意識地責備:“不要亂吃東西。”

淵且的心也跟着甜了起來,他湊過去,“真的能吃,你嘗嘗。”說罷,他便又吻了上去,若不是手扶着暫華的後腰,估計要把人親倒下去。甜膩交纏在唇齒間,暫華反抗掙紮,反倒也被蹭了一臉,分開後,他們都成了花臉。

“你,你……”暫華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生氣。

淵且看着他狼狽緋紅的模樣,揚起了明朗的笑容,“好吃吧?”

暫華愣了愣,眼前的淵且,似乎沒有改變過,還是那個偏執又帶着孩子氣的小豹子。

在他出神時,淵且的眼睛沉了沉,他還是欺身壓了下去,舔了舔暫華眼角的白物,暗啞道:“我來幫你擦幹淨。”

便狠狠吻了下去,手也伸進了他的單衣。

暫華失神地看着床幔,心裏嘆息,他不是了。

半夜三更天。

一個身材修長有致,穿着奇異的女子行蹤如鬼魅一般在妖殿的瓦礫之上起伏。

內宮是在這裏吧?

她摸了摸下巴,思量了片刻,還是跳了下去。

落地無聲,她身型靈敏的閃進暗處。

堂堂天界戰神,這幅偷雞摸狗的姿态被人瞧見了,她的一世英名可就毀了。

鳳與還記得自己有個任務,在晚宴上她就問了幾個宮裏的人,說起暫華就只得到“不知情”“不曉得”的回答,最後還得她自己來找。

她只記得是只小鹿,便再無其他了。

“總該不會被關在小豹子身邊吧?”她嘀咕。

“誰在那?”

鳳與目光一凝,出手極快,那個出聲的家夥便被她擒住了脖子。

“嗚嗚嗚嗚,不要殺我!”

昏暗中,那雙濕漉漉的紅眸分外明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