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鬼嘆了口氣，郁悶地靠在椅背上：“橫煙團隊賽真的強，戰術也花樣百出，池銳的鬼才真不是吹出來的。”
“池銳年齡也不小了吧？”秦寶兩眼望天，拿小學生都嫌棄的算術水平計算着池銳的職業年齡，“一年……兩年……三年……”
“別算了，快六年了，他十八歲開始打職業，現在二十四歲。”三金不耐煩地說。
“也就明年退役了吧？”秦寶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露出陰測測的笑來。
“……你別瞎想啊，再怎麽琢磨人家這賽季也是還要繼續打下去的，這賽季都沒過去呢別想着下賽季的事情，再說了，池銳退役了，最可怕的大魔王溫懷興還在神壇頂上等着你呢。”
一句話戳到了衆人的傷心處，時隔幾個月，雖然一衆網瘾少年們都是有臺電腦有飯吃就能沒心沒肺地過日子，但這不代表他們忘記了曾經被溫懷興支配的恐懼，秦寶似乎想到了什麽，打了個誇張的冷顫，一張娃娃臉拉了下來，無比沉悶。
白雨在今天預定的訓練項目上打了一個勾，随手翻看着記錄了他六年職業生涯的本子。
“明年，我也該退役了。”白雨說。
衆人一片沉默。
像是秦寶這樣年齡的人，還有得盼來年，今年不行還有明年，明年贏不了還有後年，前路雖然渺茫但總歸還在遙遠的地方亮着一簇燈火，但是像白雨這樣，職業生涯基本走到了盡頭，沒多少日子可以拿來期待。
來年站在他們身邊并肩作戰的隊友還不知道是誰。
他們忽然想起白雨曾經感慨的那句話——時間走得太快，也太殘忍了。
最可悲的莫過于英雄暮年。
随着比賽的推進，長雲将重點都放在了團隊賽訓練上，面對戰術經驗極為豐富的橫煙，老高決定團隊賽換下葉向舟，由白雨帶隊，拿最強戰力應對橫煙。葉向舟提出想打雙劍客陣容，老高試了幾盤覺着不太容易配合，白雨早就習慣了隊伍中心的打法，葉向舟的性格注定他無法低頭去打太多策應，讓他們做出改變不是不可以，但本能上的東西要改變是需要時間琢磨的，現在時間緊迫根本來不及。
葉向舟心有不甘，卻只能聽從老高的安排，好在單人賽和接力賽他都有出場的機會。
葉向舟這幾日拼命打着天梯，進行實戰練習，他雖然職業生涯開始得晚，比賽經驗不足，那他就在實戰中拼命積累經驗，如果說職業賽場上能獲得的經驗是十點，而游戲天梯獲得的經驗只有一點，那他就用十場天梯去抵一場比賽，用十倍的經驗獲取速度去追趕其他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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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的劍客和何文樂的魔導師是如今長雲的兩大輸出點，前者負責物理輸出，後者負責法術輸出，每回他們打團隊賽的時候，葉向舟就在旁邊看着白雨和何文樂之間的配合。
在一天訓練結束之後，葉向舟找到老高，說：“我覺着我能比小雨哥和團隊配合得更好。”
“你有這個想法和覺悟很好，”老高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的技術現在确實是沒話說，可白雨比你強的地方不單單是技術，而是比賽經驗，這才是第一輪同組對抗，以後還有和橫煙打的機會。”
葉向舟一向不是胡攪蠻纏的主，他已經向老高表達了自己的意見，老高不聽他既不會拿着油漆跑老高家門口畫骷髅頭，也不會給老高寄一些染了雞血的恐怖信件，更不會學秦寶那樣撒潑打滾在老高耳邊日以繼夜地嚷嚷“讓我上讓我上讓我上——”，他只會拿死亡凝視盯着老高，背後挂着“讓我上讓我上讓我上——”的行走彈幕，眼裏濃濃的怨氣讓老高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切恐怖游戲裏的最終BOSS。
頭皮發麻。
老高沒辦法，硬着頭皮減少自己出現在訓練室的頻率，必要時大白天戴着口罩墨鏡，杜絕一切可能和葉向舟發生的視線接觸。
就在老高這樣艱難的抗争下，白雨卻十分不争氣地讓出了團隊賽的位置——他的身體出現了狀況，感冒了。
挂了半夜點滴的白雨最後一次量體溫，老高守在旁邊，跟盼着嫡子嫡孫出世一樣眼巴巴地問道：“怎麽樣？”
白雨努努嘴，把體溫計遞過去，老高提着心髒一看，臉皺巴成一團：“39.5℃，你這挂一夜水一點用都沒有啊。”這種身體狀況，別說硬撐着參加比賽，就連賽前基本體測都過不去。
老高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葉向舟說：“打橫煙的團隊賽，你上。”
“好，”葉向舟回答得幹脆利落，親自給白雨端來溫水，一本正經地說，“白雨哥，你好好休息，這才是第一輪同組對抗，以後還有和橫煙打的機會。”
老高：“？？？”這話怎麽聽着這麽耳熟？
眼下離比賽只有最後一天，老高緊急讓他們練團隊配合，葉向舟圍觀了将近一個星期，基本把握好了白雨在團隊之中的定位和應對橫煙的基本戰術，帶領長雲團隊在幾場模拟團隊賽中大獲全勝。
老鬼意外地說：“不錯啊，你跟樂樂配合得相當好啊。”
三金也跟着實力吹捧：“對啊，你們打起配合來就跟一個人似的，怎麽這麽默契？”
葉向舟嘴角一勾，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我已經和他配合過很多次。”在腦子裏，後半句話葉向舟在心裏說了下去。
其餘人一臉懵逼，有點沒太聽明白什麽意思。
最後這一天臨時抱佛腳的戰績居然也不差，尤其是磨合了幾場發現配合不錯的時候直接膨脹到開始排五人團隊天梯，隊伍裏何文樂的後臺段位很高，讓他們排到了B組的職業戰隊——無極，無極這支戰隊也是以團隊賽見長，打法比橫煙激進一點，在往日對戰無極的記錄裏，長雲的團隊賽也是輸多贏少，這回碰見，在何文樂和葉向舟兩人的默契配合之下，居然二十分鐘就結束了戰鬥，贏得非常幹脆。
打完退出游戲，五人湊在一起看複盤，這是他們的習慣，每回天梯碰見什麽厲害的隊伍都會打完就立刻看複盤，總結經驗。
老鬼一臉“我怎麽這麽厲害”的表情，嗚哇亂叫：“完了完了，我真要膨脹了，太強了，我們太強了啊啊啊。”
“瞧瞧這行雲流水的配合，看看這驚濤駭浪一般的氣勢！論電競圈英豪，舍我們其誰啊！”
“就是就是。”
三金和老鬼兩人跟說相聲似地來了一段，秦寶配合地鼓掌叫好。
何文樂微笑着讓他們別太膨脹，葉向舟一言不發，微微靠在何文樂身上，将頭搭在何文樂肩上。
何文樂問道：“怎麽了？”
葉向舟眼睛閉上，小聲說：“我有點困。”
何文樂攏了攏葉向舟的頭，讓他靠得更加舒服一點，葉向舟想環手上去抱一抱何文樂，但擡起來的手放下，終歸忍住了。
幾人又談論了一會兒，何文樂聽見細小的鼻鼾，側頭一看，靠在他肩頭說是“有點困”的人已經睡着了，他示意激憤的老鬼小點聲，老鬼立馬噤聲，連連點頭。
三金說：“要不今天先這樣吧，明天下午還有比賽呢，都早點休息，從白雨哥前天生病開始，向舟就做好了接班的準備，這幾天一直在看橫煙以前的比賽視頻，積攢經驗。”
“是啊，看不出來葉向舟一個富家大少爺這麽能吃苦，”老鬼小聲說，“我昨晚三點多下來找東西吃，看見他還在訓練，啧……長黑眼圈了都還是那麽帥。”
幾人說笑了一會兒就各自散去，老鬼和三金住一間，兩人勾肩搭背，踢踢踏踏地說着相聲上樓，秦寶看着睡着的葉向舟，問道：“要不要叫醒他？”
“沒事，”何文樂看葉向舟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擾，“我再看看複盤，剛才有幾個失誤問題挺大的。”
秦寶點點頭，揮了揮手裏的手機，說：“那我先回去睡覺了，有事微信上找我。”
“好，晚安。”
秦寶笑笑，拖着兔子拖鞋跑出了訓練室。
人一走光，房間裏就安安靜靜的，葉向舟呼吸的聲音格外清楚，何文樂小心翼翼地側過頭去看靠在自己肩頭的男人。
那人睡着的時候，臉上平素挂着的刻薄冷淡全都消失，反而露出一絲毫無防備的稚嫩，睡得相當乖巧可愛。葉向舟的睫毛很長，鼻梁高聳，嘴唇微張，唇線流暢漂亮，平日裏經常吐出犀利言語的薄唇，令人意外的是求吻的輪廓。
何文樂看得有些出神，熟睡中的葉向舟忽然動了動，昂起頭前後晃動，嘴唇擦過何文樂的下巴，呓語出兩個聽不清是什麽的音節。
何文樂一陣酥麻，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