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溫柔擁抱

任非桐這一下雖然不重,卻徹底把唐棠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車子上了高架,正從蒼鷹雕塑的後面駛過,唐棠看着前面的路,忍不住問:“去你家?”

任非桐“嗯”了一聲,隔了一會兒,又說:“張籽芸下午不在,做保養去了。”

唐棠“哦”了一聲,她對張籽芸倒是沒什麽惡感了,比較糾結的是任非桐的态度。

要說他心疼這個“母親”,他平時也都直呼其名,一點沒有當兒子的自覺;要說他完全沒感情,他又讓她登堂入室,住到了自己的公寓裏。

唐棠總覺得任非桐對張籽芸的态度有點類似于要跟自己談戀愛這個事,未必多喜歡,剛好覺得合适,又能氣氣任太太,順水推舟,何樂而不為?

到了任家門口,意外看到門口多放了雙男人的鞋子。

唐棠以為是任非梓來了,只緊了緊手裏裝着矽膠假肚子的袋子,任非桐卻變了臉色,飛快地掏出鑰匙來開門。

防盜門被推開的瞬間,唐棠看到張籽芸有些慌亂地從卧室裏出來:“這麽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吃過晚飯才……”

任非桐理也不理她,撥開人直接就往她屋裏沖。唐棠跟着走到門口,意外地看到淩亂得有些誇張的被褥,和一只沒來得及藏好的男式拖鞋。

窗戶大開着,任非桐往下看了一眼,轉身就要往外沖,被張籽芸一把抱住:“非桐、非桐,你聽媽媽說,你聽媽媽說!”

至于要說什麽,她一時卻說不出來。

任非桐掙紮了幾下,幾次都要擡手揍她,最後生生忍住,瞪着眼睛吼:“滾!馬上給我滾!”

張籽芸漲紅了臉,讪讪地拎了小包避到了玄關外。任非桐“砰”的摔上門,站了一會兒,又沖到卧室去把她的箱子衣服扔了出去。

唐棠沒敢勸,直到他要把張籽芸的那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瓶瓶罐罐化妝品也直接扔出去,才伸手搶過來,飛快地塞到張籽芸懷裏,然後“砰”的把門關上。

任非桐盯了她幾秒,轉身去了廚房。

唐棠心想那邊可是菜刀水果刀齊全的,可別想不開啊,趕緊又跟了上去。

任非桐卻沒她想得那麽沖動,人靠在冰箱邊,拎着罐啤酒一口一口喝着。唐棠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傻站了好一會兒,才說:“要不要去給你買點下酒菜?”

任非桐苦笑,又灌了一口酒,拍拍身旁的牆壁:“你過來。”

唐棠走過來,學他的樣子,也把身體的重量倚靠到牆上。

這個姿勢其實并不舒服,牆壁又冷又硬,飯廳也沒開空調,空氣裏全是渾濁的熱氣。

任非桐拉開冰箱門,拿了罐酒給她。唐棠搖頭:“我不喝這個,對身體不好。”

任非桐也不勉強,一手拎一罐,喝完了一罐,随手捏扁了往垃圾桶裏一扔,又開了另一罐。

唐棠是真沒見過這樣的任非桐,有些驚訝也有些同情。但交淺難言深,最多也只能幹巴巴地勸:“少喝點吧。”

又一只垃圾桶空了,任非桐再一次拉開冰箱——唐棠松了口氣,沒酒了。

任非桐卻又拉開了下面的抽屜,抽出瓶未開封的白酒。

唐棠覺得有點頭疼了,“別喝了,晚上不還要去你家?我不會開車的。”

任非桐跟沒聽到似的,一手酒瓶一手杯子,自斟自飲了幾杯,忽道:“有時候挺羨慕你的,那麽多糟心事,愣是能當看不到。”他轉過頭,半張臉叫她擋住了光線,幾乎完全沉浸在黑影裏,“你教教我,怎麽才能放寬心?”

唐棠愣了一下,無奈道:“又沒能耐改變,只能看開點了。我媽媽躺醫院裏,爸爸、叔叔、阿姨一夜之間全沒了。小僅和嘉寧又小,我要還想不開,這家就徹底散了。”

任非桐半晌才問:“你那時多大了?”

唐棠側頭看他:“幹嘛,要安慰我呀?”

任非桐沒說話,只側過身,伸臂輕攬住她。

唐棠擡手想要推開,但他抱得那樣禮貌而溫柔,實在教人讨厭不起來。

她猶豫着用已經擡起的手臂松松地搭在他腰上,算是接受了這個晚了六年的安慰。

這樣的擁抱,在她決定賣房和退學的那個晚上,也曾經期盼過的。

那時候,父親和叔叔的遺體還留在殡儀館,唐嘉寧住院,她摟着小小的唐僅,冷得全身骨骼都在發抖……

“身上也沒多少肉,每天抱那些蒸屜不重嗎?”

唐棠失笑:“沒有辦法呀,不搬就賺不到錢。”

任非桐緊了緊胳膊,更用力地将人擁緊懷裏。唐棠的笑聲聽着有些發悶:“喂喂',老板你不是借機占我便宜吧。”

任非桐覺得這笑聲比眼淚還讓人覺得難受,心想這有什麽好高興的,你明明比我還要凄慘,卻總這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是在抗拒我的關心嗎?

我的關心就這樣不值錢?

他酒勁有些上頭,走進了死胡同尤不自知,含糊道:“不要緊,你要是不想賣包子了,來我那上班,我給你開工資。”

唐棠就當他說得醉話,随口應了一聲。

然後,她覺得脖子上突然被熱熱的東西觸碰了一下。唐棠傻眼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吻了。

“老板,別太過分啊。”唐棠說了一聲,任非桐沒吭聲,她推了他一把,他仍舊攬着她,臉埋入頸窩裏,居然打起了呼嚕。

這酒量和酒品也太差了!

唐棠四下張望了下,架着人往卧室走,任非桐在躺倒在床上時候有了瞬間的清醒,大着舌頭道:“窗簾那麽難看,你幫我換了吧。”

唐棠揉揉酸痛的肩膀,睡個覺而已,還管什麽窗簾難看!

任非桐不依不撓,唐棠只得去把窗簾扯了,只餘下白色勾花的內襯。任非桐仰面躺了一會兒,眼睛都被陽光刺得睜不開,最後拿被子裹住腦袋,蝦米一樣團成一團。

唐棠看着地上團成團的窗簾,手賤地抱去了衛生間。既然都抱進來了,放洗衣機裏也不過一擡手的事情……

任非桐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六點了,落地窗的窗簾不見了,夕陽如火,熱騰騰的地曬在身上臉上。

他抹了把臉坐起來,掀開被子下床,擰開門,就見唐棠抱着滿捧的窗簾從陽臺進來:“喲,老板你醒了?”

任非桐瞅着她手裏的窗簾:“你……洗它幹嗎?”

唐棠耷拉下臉:“不是吧,你自己要我拆的啊,拆了不洗就收起來多髒啊。”

任非桐:“……我說過嗎?”

“說了!”唐棠斬釘截鐵地表示,“你這酒品也太差了吧!”

她說到酒品,任非桐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眼神往她脖子那瞥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先放着吧——那阿哥矽膠的假肚子,試過了沒?”

唐棠歪頭笑了下,一把将窗簾送到他懷裏。

任非桐這才發現她肚子高高隆起,把T恤都撐起來一截。

“怎麽樣?夠以假亂真吧?”

任非梓接到他哥電話時,正在跟幾個狐朋狗友玩命一樣潛泳比時間——這群人年紀都不大,玩得也夠瘋,方轶楷更是每次都要熬到嘴唇發紫才上來。

任非梓畢竟惜命,幾次都匆匆上岸,嘲笑聲越來越大,正面子挂不住的時候接到哥哥電話,簡直想跪下來唱《兄弟》。

他揚揚手機喊了聲“我哥找”,披着毛巾躲了出來:“哥,怎麽了?”

“晚上你來接我吧,喝了點酒,不方便開車。”

任非梓求之不得:“沒問題。”也不管其他人了,換了衣服,上了車直奔任非桐公寓。

一直到了他家門口,任非梓才想起來今晚哥哥可是自稱要“帶一個人”回去的。

他這邊正眼皮直跳呢,那邊任非桐已經跟唐棠一前一後出來了。

任非梓垮下臉:“不是吧,真要帶她回去啊?你還不如把你的達菲拉捎上呢。”

任非桐拉開車門,示意唐棠先上車,自己跟着也坐了上去。

任非梓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開車:“裝懷孕的技術倒是越來越純熟了——專業的騙子就是專業的,你買的什麽枕頭哇,還挺那麽回事的。”

任非桐:“我買的。”

任非梓噎了半晌才幽幽道:“同流合污啊。”

唐棠上車之後就一直在跟田欣欣發消息,唐嘉寧又回去補課了,但是小唐僅不用補課啊,纏着她學了一下午的瑜伽,現在鬧着要去看電影。

唐棠“吧嗒吧嗒“打字:“你挑陽光向上的片子,千萬不能有色(和諧)情暴力*黑暗勾心鬥角炫富……”完全沒有留意到任家兄弟倆的對話。

任非梓沒從她哥那讨到便宜,又被“女騙子”忽略,車子越來越快,很快就到自家老宅了。

唐棠這時才有點緊張起來,悄聲問任非桐:“我要做什麽?”

任非桐拽着她手下車:“跟着我,別說話就行了。”唐棠“哦”了一聲,又問:“那能吃東西嗎?”

任非桐白了她一眼,正要說話呢,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于小姐不要客氣,來這裏就像來自己家一樣。”

唐棠覺得任非桐手上的力氣陡然變大了,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終于看到了他的另一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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