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那天真是在我哥家睡覺呢, 你們說, 出那麽大的事兒, 都死了人了, 當然記得清楚了。”
這吳恩偉十五六就開始跟社會上混了,結婚之前到處惹是生非,沒少跟警察打過交道, 這麽些年了早就練成塊滾刀肉。林冬詐他那一下确實給他詐懵了一會,可等坐進審訊室, 又立馬滑的跟條泥鳅似的。
唐喆學從電腦屏幕後擡起頭,冷眼看着他問:“你睡在你侄子, 也就是吳昌祺那屋?”
“啊, 對啊。”吳恩偉吊兒郎當地癱在椅子上,連點坐像都沒有。他知道屋裏有監控, 警察不敢動他。
唐喆學将他們當初的口供複印件拿出來,舉到他眼前:“你倆都在睡覺,怎麽保證對方沒下過床?”
這是被林冬挑出的存疑口供, 今天去吳家坎問的時候, 問到的是吳恩偉的嫂子,她說那晚上沒人出院。但她不和他們睡一個房間,所以即便是這叔侄倆偷偷溜出去,也無從得知。
“我倆睡一個被窩,诶,警察同志,你結婚了麽?”沒等唐喆學接話, 吳恩偉扯扯嘴角,不屑地說:“要是半夜你媳婦掀開被子下床,你不知道?那警惕性也太低了吧。”
唐喆學正想拍桌子,忽聽旁邊傳來“啪”的一聲響,是林冬擦燃火機點煙的動靜。煙霧彌散,他傾身向前,放下夾煙的手輕叩桌面,語調充滿壓迫感:“吳恩偉,這房間裏沒你提問的份兒。”
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吳恩偉錯開和林冬對着的眼神。
“另外我可以給你透個底兒,現在我的同事正在去找吳昌祺的路上,你有什麽該交待的最好現在就撂,不然他比你先開口的話,後果是什麽你很清楚。”
林冬的話讓唐喆學略感意外——懸案組統共就咱倆,哪來的同事去找吳昌祺啊?不過他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兵不厭詐。打從瞧見吳恩偉起,林冬就開始耍對方玩了。
這小子身上一定背着案子,就像一眼便認出吸毒者那次,他确信林冬的直覺沒出錯。
吳恩偉那雙三角眼裏閃過絲遲疑,然而他熟悉警方的套路,沒證據擺在眼前,憑什麽交待?可到底是心虛,他還是試探着問:“你們想讓我交待……什麽事兒?”
“我說過這屋裏沒你提問的份兒!”林冬“啪”地給火機拍到桌上,空下手朝前一指,“再讓我說第三遍,你今兒晚上就睡這椅子上!”
“啊對,還得铐上,省着滑下去。”唐喆學跟旁邊煽風點火。
吳恩偉蹭一下坐直了身子,沖着牆角的攝像頭大喊:“你們——你們警察怎麽刑訊逼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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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林冬摘下眼鏡,銳利的視線自眉骨下射出,直盯得吳恩偉眼中露出懼意——
“你肯定沒見識過什麽叫真正的刑訊逼供,吳恩偉,我告訴你,全系統唯一一個不怕脫警服的警察就是我,今天算你抄上了!”
房間裏靜得一時只剩呼吸聲。吳恩偉不知道林冬都經歷過什麽,但他看的出來,這警察對着監控攝頭也敢這樣說話,那必然是有幾分底氣。他的眼神四下游移,猶豫着權衡利弊。
如果是別人說出“不怕脫警服”這樣的話,唐喆學一定會認為對方純粹是為了吓唬嫌犯。可從林冬嘴裏說出來,他卻聽得自己舌根都跟着發苦。
那枚懸在林冬頭頂的警徽,既是往日的榮耀,又是欲墜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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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半個小時,吳恩偉确實撂了,卻不是他們所期待的答案,倒是順手破了起懸而未決的失竊案。
原來那天晚上吳恩偉和吳昌祺倆人确實沒老老實實跟屋裏睡覺,而是在十點來鐘的時候溜出院子,摸到村委會的辦公室,偷走了待發的國家補貼款。而當時出了死人那麽大的事,全村上下都被叫去談話,會計是三天之後才發現錢丢了。報了警,可沒監控沒線索,那幾天村子裏又人來人往,完全無處追查。
當時倒是懷疑過他們,可都有不在場證明,事後也沒見他們突然揮霍無度,便排除了嫌疑。唐喆學問吳恩偉把錢拿去幹嘛了,吳恩偉哭喪着臉說是給一個朋友做集資,承諾一年返利百分之二百,結果沒幾天那人卷錢跑了。
得,小毛賊遇上大騙子,竹籃打水一場空。
十五萬,數額巨大,根據量刑标準,可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這麽說來也沒過訴訟時效,不管法官最後怎麽判,吳恩偉這看守所是蹲定了。
把消息同步給吳所長和龔勇,林冬收起手機忽聽吳恩偉問:“同志,你們是怎麽查到我頭上的啊?都過去這麽些年了……”
林冬琢磨着要是跟吳恩偉說自己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起案子,估計對方得吐血,于是很冠冕堂皇地回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除非你不違法犯罪,不然早晚有一天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哦對了,卷你錢的那個,你把情況說清楚,警方會立案追查……你應繳的贓款。”
“噗——”
唐喆學一個沒憋住,笑出聲。林冬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示意他別當着嫌犯拆自己的臺。
順勢拽住他的胳膊,唐喆學把人拉到走廊上,斂起笑意說:“組長,你以後別再說什麽脫不脫警服的話了……我考上警校那天,我爸跟我說,‘小子,這身皮你就算穿上了,不到退休那天不許脫’……雖然有些人沒辦法堅持到退休,但是我知道,讓你脫你肯定不甘心。”
輕輕抽出胳膊,林冬看了眼從身邊走過、穿着制服的同僚,輕聲嘆息道:“我那身警服上浸滿了血,太沉了,我其實……早就想脫了。”
“回去我給你送市局對街那幹洗店去,老板說了,沾上什麽都能洗幹淨。”唐喆學并非聽不出林冬話裏的含義,為了讓對方開心,他還是故意打岔,“再說你穿制服多好看啊,筆直條順的,看着就養眼。”
林冬無奈笑笑,回敬道:“你穿制服更好看,寬肩窄腰,衣服架子身板,哦,下次相親記得穿制服去,成功率肯定高。”
“咱不用玩制服誘惑那成功率也得是百分之——”唐喆學說着頓了一下,面露愁色,“組長,我要相親成功,到時候去陪女朋友就剩你一人跟辦公室裏加班,多孤單啊。”
林冬微微聳肩,表示否認:“你沒來懸案組之前我也是這麽過來的,挺好。”
“那不行,我不落忍。”
“……”
暖意彙聚到心尖,林冬揚起臉,給了唐喆學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二吉,你總是想方設法地逗我開心,還處處維護我,我真的……特別感激。”
他沒戴眼鏡,整張不輸給任何網紅的俊臉完完整整地落進唐喆學的視野裏。唯一的瑕疵黑眼圈也淡去許多,如果一定要挑刺的話,也就那绺無光的白發稍顯突兀。
但已經足夠讓唐喆學喉間一滾,胸口莫名擂鼓——
我家組長笑起來真好看,哎,我果然随我媽,是個顏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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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恩偉叔侄倆的嫌疑排除,線索中斷,調查暫時沒了頭緒。
這太常見了,就算不是懸案,唐喆學也經歷過失去調查方向的案子。警察不是神,犯罪分子的反偵察手段日漸精進,茫茫人海,即便科技再先進,想要從數百上千萬人中準确定位嫌犯永遠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他在分局的時候,出了三起入室盜竊案,根據作案手法确認是同一夥盜賊,其中一起還把熟睡中的女事主給強奸了。但失竊案都發生在老小區,裏面沒監控。外面的沿途監控調了好幾塊硬盤,走訪了周邊上千人、掘地三尺挖線索也沒排查出嫌疑犯,到現在還沒破。
破不了案,無顏面對事主。一提起這案子隊裏人就鬧心,之前聽說他要來懸案組,還有人調侃說讓他把這案子帶着一起走。
邊在池子裏洗牛仔褲,唐喆學邊和林冬聊這起案子。牛仔褲是他跟好利多超市裏買的,看款式像是積壓多年的庫存,可他腿長,試了半天就這一個款不至于吊褲腳。他想着過下水再穿,沒想到掉色極其嚴重,剛一下水就滿池墨藍色的湯子。
林冬托着卷宗凝神思索片刻,問:“實施強奸的是一人還是多人?”
“就一個,最後一起案子。”唐喆學擰了把褲腿,好麽,手都藍了。
“那麽這個人有可能是在案件發生前剛入夥的,排查案件發生前獲釋的犯人,重點查有猥亵,強奸前科的。”
“嗯,有道理,我待會就給史隊打電話。”唐喆學從衛生間探頭出來,“組長,幫個忙,擰把褲子,這料子忒厚了。”
放下卷宗,林冬挽起袖子走過去,看到一池子藍湯,表情稍顯嫌棄。接住褲腳,他和唐喆學拉開距離,反方向用力擰動布料。沒甩幹烘幹,這天氣要不擰透了,牛仔褲三天也晾不幹,保不齊還得捂馊了。
倆人都使足了力氣,藍色的水滴噼啪掉落。結果沒等把水擰透,就聽“噗噗”兩聲悶響,褲料竟然生生給擰繃了!
唐喆學“哎呦”了一聲,垮下臉說:“得,浪費六十九。”
林冬撒開手去沖手上的顏色,嘲笑他說:“當時讓你照三十砍,你可拉不下臉啊,這回肉疼了吧。”
踅摸了個大塑料袋給那團廢布裝進去,唐喆學嗤聲道:“老爺們買東西還砍價,我可丢不起那人,買得起買不起啊。”
“過日子就得會算計,跟性別有什麽關系?”擰上水龍頭,林冬甩甩手拽過毛巾擦手,“你啊,別一天到晚窮大方,将來用錢的地方多着呢,結婚生子哪個也不少花錢,萬一生個兒子還得給他準備娶媳婦的錢。”
“吓死我了,讓你這麽一說,那真是不結婚保平安啊。”
唐喆學說着,想起林冬是賣了房子買的車,以車為家,根本不考慮自己的未來。也許就像龔勇說的那樣,林冬還能留在系統裏,唯一的理由就是為了引出“毒蜂”,并且他心知肚明,下定決心用自己的鮮血來祭奠戰友的英魂。
保護欲自胸腔漫溢,他忽然很想給對方一個擁抱,把那滿身的重負分擔片刻。
TBC
作者有話要說:走心,走心,別跟楠哥似的上來就走腎,滅哈哈哈
組長又會過日子又會收拾屋子,太賢惠了……
話說我覺得這本寫的比獵證好點吧,為啥沒幾個人看咧,嘤嘤嘤
感謝訂閱,感謝每一位不離不棄的小天使,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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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眼彎彎 30瓶;倪小屁 7瓶;Tina chang (CTBC)、不負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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